沈慕容匆匆前行趕路,,她在一處小攤處停住,,隨手拿起攤販擺出的小玩意兒假意欣賞,卻用眼角瞄向身后不遠處。
那個人果然還在那里,,自從和李知賢分開之后,,這人便一直跟著自己,。
沈慕容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是個專賣女子飾物的小攤,眼前的老貨郎有些本錢,,賣得都是些較為昂貴的女子飾物,。
“姑娘好眼力的這條傳情扣鏈,是我這小攤上現(xiàn)下最貴的,,也是最上等的絕好貨色,,看這上面鑲嵌的金色小鈿朵,配姑娘這只玉肌雪膚手再合適不過了……”這貨郎捋捋胡須,,開始夸耀自己的貨品,。
沈慕容微微蹙眉,也一心注意著那個身后一直跟蹤的人,,那一頭淡金色的頭發(fā),,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可那張長得還算俊朗的臉,,就是怎么也想不起來,。
她兀自奇怪,回轉(zhuǎn)頭,,卻見那小攤貨郎要將那條灼灼其華的手鏈替她帶上,,急忙推卻。
“這鏈子我不要,!”
“不要,?”那貨郎聞言臉色一變,,想這買主故意裝模作樣趁機壓價是常有的事,,復又賠上笑臉道:“姑娘,,你不要也罷,反正看看也是無所謂的,,這傳情扣鏈本是帶了一段傳說,,據(jù)傳是月老紅線所化……”
“傳情扣鏈?”沈慕容喃喃,,心思卻始終沒有放在上面,。
這老貨郎很懂經(jīng)營技巧,指指一旁的簽盒道:“姑娘,,不瞞你說,,小人如今做得,都是些女兒家的生意,,但以前小人是那普濟寺算命解簽的,,如今有了點本錢,才轉(zhuǎn)行來做了這買賣,。
人人都說,,買賣不在人意在,但凡來光顧小的貨攤的,,小人也順帶送解一支如意月老簽,。姑娘如此年輕,想必還沒找婆家吧,,不若抽一支你的如意郎君在何處,,若何?”
沈慕容見那老貨郎將一裝滿簽盒的紅木盒子放在眼前,,要她抽一支,,不覺暗自好笑,想自己都這把年紀了,,若不是那雪魅果輔以那玉顏功修煉,,駐顏有術(shù),恐怕現(xiàn)下自己當和那卞延和一般老丑的,。
“本姑娘不需要這些——”她一邊伸手推卻那老貨郎送過來的盒子,,一邊又轉(zhuǎn)頭看向那身后之人,卻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她回頭四望,,看街里街巷,這洛陽南市街頭,,人來人往,,卻獨獨不見了方才那跟蹤她的后生。
沈慕容心中正兀自稱奇,忽聞“啪啦——”一聲,,聞聲一看,,竟是一支月老紅簽自那簽盒中掉了下來,卻是老貨郎和她推卻之中兀自掉落的,。
“哎呀——此可謂上簽啦,!”那老貨郎瞇著眼,照著那紅簽上的簽文念叨起來,,也不管沈慕容愿不愿意聽,。
“良人月下逢,
女兒托終身,。
一人之善惡,,
本心若假冒。
假亦真時真亦假,,
戲假情真漸疏離,。
誰問紅線斷處?
觀乎本心,,斷亦不可斷,,
問癡情寄望何處尋?
抽刀斷水情自留,?!?p> “哎呀,這位姑娘,,看來今兒個,,你是非買小人這傳情扣鏈了!”那老貨郎一門心思攬生意,。
沈慕容盯著他,,有些奇怪:“你倒是說說,憑什么本姑娘就得非買你這鏈子,?”
老貨郎不慌不忙,,舉著那紅簽,淡淡道:“姑娘可別見怪,,小人只是依簽文直解,,這簽文頭兩句是說,姑娘的姻緣到了時候,,卻是在月下成其好事,,但……此人是否可值得姑娘你托付終身,還得依那個人的本心,,有道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即便姑娘你這段戀情中,有所劫數(shù),,但也可趨吉避兇的,,不若買下小人這傳情扣鏈,可保姑娘姻緣美滿,?!?p> 沈慕容只聽得老貨郎說的什么“月下成其好事”,頓覺怒氣上涌,,又想起那個明月夜,那賊子在皎潔月光下對她做的事……若不是如此,,恐怕如今她早就和卞延和出雙入對了,,又怎會讓他臨死還想著那藍后?
此事對她是奇恥大辱,,此恨也深埋在她心底整整二十年,,此仇也不是不報,只是當年她受了古墓派掌門遺訓,,于二十年前那場江湖仇殺中,,誓守莫邪谷,又因與師姐的約定,,才不得不將私仇暫且放下,,而那老貨郎無意間的話,卻又傷及往事,,觸及了她敏感的神經(jīng),。
“啪——”一聲,沈慕容一掌拍在那貨郎的貨攤上,,繞她平日處事謹慎精致,,如今聞言,憶起往事,,也恨得咬牙切齒,,心中怒氣難平,怒道:“什么成其好事,?膽敢來騷擾本姑娘的,,全都得死!你這老頭——再敢胡言亂語,,休怪本姑娘連你一并殺了,!”
那貨攤頓時在沈慕容的掌力下四分五裂,碎成一片片的,,那滿攤的飾物,,珍珠,,簪花,珠翠掉了一地,。
周圍的路人指指點點,,卻不敢聚攏過來。
那老貨郎見這白衣姑娘出手又快又準,,斷定是個練家子,,不敢招惹,打落了門牙也只好往肚子里吞,。他搖晃著雙手,,嚇得面色發(fā)青,不知哪里得罪了這位蒙面的白衣姑娘,,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在沈慕容沒有再出手傷他。
但見沈慕容一襲白影,,輕靈飄然離去,,那老貨郎這才哆嗦著吐出一句話:“我我……也只是依簽文所解……”
“晦氣!晦氣,!我招誰惹誰了,,姑娘家,性子如何這般烈,?”
老貨郎見周圍人越聚越多,,正嘮嘮叨叨,自顧自撿起地上的貨品,,以恐有人渾水摸魚,,忽聽一人朗聲道:“剛才那位姑娘看中的鏈子,我買了,!”
老貨郎本自惱火今日生意沒做成,,卻招了一武功高手的晦氣,微微抬起頭,,忽而眼前一亮,,接過眼前的金子,喜上眉梢,,對來人點頭哈腰道:“是是……爺,,大官爺,小人這便為您準備,!”
那男子唇角微微一揚,,挑眉看了看沈慕容遠去的方向,對那老貨郎道:“剛才解的簽文是胡說的吧,?”
老貨郎一邊收拾,,一邊答道:“小人怎敢胡說八道,?全是那位姑娘抽中的簽文怎么寫,小人便怎么解的,!”末了又道:“這是傳情扣鏈,,官爺請拿好!”
“傳情扣鏈,?”那男子接過細細一看,。
一段金色流蘇細鏈上,鑲嵌了精致的鈿朵紋飾,,靜靜地躺臥在他的掌心中,,散發(fā)著奇異的光。
那男子笑笑,,將那傳情扣鏈揣進了懷里,。
◆◆◆◆
月色皎潔,一個男子身穿紫色錦袍,,匆匆趕路。上好的錦袍緞子上金色的絲質(zhì)紋理,,在月色下閃耀,。
吉溫沿路追蹤,一直到了眼前這片靜默深黑的綠松林,,不得不停了腳步,。
“奇怪?明明看見那女人是進了這里的,,怎么才一晃眼的功夫便不見了,?”他兀自暗忖,心中懊惱,,若不是擔心人多眼雜,,也不會斷然自行追蹤前行,不過畢竟自己是江湖上號稱“羅鉗吉”的吉溫啊,,追蹤在過去,,都是他的強項。
哦,,不對,,應(yīng)該是未來。
他抬頭望月,,自言自語:“舉頭望明月,,低頭……嘿嘿,李威廉啊李威廉,,你以為這是在現(xiàn)代,,還能衛(wèi)星定位不成,?”
其實自從那和氏茶館突然被毀,他便一直打探著卞氏一族的消息,,不光是從絕楚山莊那女人那里,,他放出去的消息號子多得不勝枚舉。
借著李林甫給他的權(quán)力,,這次替丞相摒除異己的同時,,也正好查到了與丞相曾有過節(jié)的李適之李丞相居然是那和老三的親家,只是聽聞兩家關(guān)系向來不好,,自打女兒下嫁貧民和守密之后,,便再無往來。
吉溫確是那與趙小玉一并穿越了的李威廉,,在現(xiàn)代他是個商業(yè)間諜,,想不到這行當?shù)搅颂拼惨粯映韵?,他現(xiàn)在都還不能確定那女人是否跟他一同穿越來到了唐朝,,可只要是與長生不老相關(guān)的一切,他都不會放過,。
若不是那日機緣巧合,,被那絕楚山莊的藍后所收留,他也不會闖入那成天帶了蝴蝶面具的女人的寒冰秘洞,,更不會探聽到,,原來那小小和氏茶館的和老三,便是當年吐蕃皇庭身系長生不老之謎的卞延和,,更不會追蹤至此,。
“那白衣蒙面女人的確很奇怪,早前她與那李知賢接觸時摘下過面紗,,可卻因為隔得遠沒有看清楚,,可如何那雙眼睛那么熟悉呢?”吉溫正自思索,,忽聞綠松林中,,傳來一女子的呼救聲。
“救命啊——”
那聲音地地確確便在不遠處,,細細辯聽卻好似是那女子的,。
吉溫當下顧不得多想,想這密林之中野獸甚多,,那女人再無何會武功,,也不過是個女子,他抽出長靴中的匕首,,在手中緊緊握了握,,便急急一路尋聲奔去,。
深夜的綠松林,格外寧靜詭秘,,四處一片漆黑,,時而有動物的叫聲,一聲高過一聲,,辨不清到底是在何處發(fā)出的,,密林中,高高的樹梢上,,間或有一兩只眼若綠燈籠般的飛禽,,咕咕叫喚著,看向密林中一路狂奔的男子,。
“救命——”又是一聲,。
這一回,那聲音便是在附近那草坡之下了,,四周綠松阻隔,,吉溫透過婆娑的樹影,可以看見一堆升起的火堆,,火光掩映,,隨風擺動,重重松枝阻隔間,,似乎有白影一閃而過。
那女子的聲音雖然很近,,可此時聽來卻是比方才更顯柔弱了,,時而伴有豺狗的狂吠之聲,一聲高過一聲,,雜亂而高亢,。
吉溫似乎可以想象出一群豺狗圍著那白紗女子打轉(zhuǎn),滿口垂涎的模樣,,他又想起那雙白紗下的美目,,熟悉的眼神,可那是一張怎樣的臉,,藏在白紗下,?
偶爾有風吹過綠松林,呼聲嘯嘯,,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吉溫顧不得走林間小徑,直接從山林之上,,摸索著那些漆黑的松樹枝,,順著長坡,,向那火光的地方奔了下去。
這綠松林正因為種了很多松樹,,故而得名,。而此時,那些刺人的松樹針葉,,扎在吉溫的臉上,,生生吃痛,他顧不得疼痛,,越是接近那堆火光,,卻越是看得清晰,心也越是狂跳不止,。
他下得長坡來,,撥開擋在最前頭的松枝,細細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四下空空落落,除了他之外,,并無一人,,只有那堆火光兀自搖曳著,而方才那位白衣女子已是不見,。
吉溫心中一緊,,說不定那女子已經(jīng)被豺狗分吃了,若真是如此,,那下一個,,也許便是他了。
他急忙從那堆燃燒的松枝上,,取了一支火把在手里,,另一只手握了握匕首,四下暗想:“我若是燃著這堆火,,興許不會受到豺狗的攻擊,,可若是火熄了,等不到天明,,手下那伙人又來不了,,恐怕就危險了!”
正自思量著,,忽而眼前一亮,,看見一只潔白的女子輕履上墜同樣潔白花球,掉落在一堆草葉之上。
吉溫搖搖頭,,嘆了口氣,,心底竟然生出些許惋惜,想那女人定是方才慌不擇路時丟掉的,。他走過去,,輕輕拾了起來,看了看,,那輕履薄如蟬翼,,甚是輕便,且看上去還十分新,,想來,,這鞋子的主人甚是喜好潔凈,跑這密林之路,,也必定是躲著那些坑洼之地而行,,要不也不會如此干凈。
“可惜,,可惜……”吉溫忍不住自言自語,,想這女人就是一慌亂了便是無腦,若是她不跑,,借著這堆火,,豺狗斷然是不敢貿(mào)然攻擊的。
忽聞一女子輕聲出言,,那聲音卻是在極近之地了,。
“什么可惜?”
吉溫聞言抬頭一看,,卻見方才追蹤的那女子,,一身白衣,適才從暗影中走出,,光了一只腳,站在柔白的月光下,,像個女神一般圣潔,。
尤其是那雙眼睛晶瑩流轉(zhuǎn),帶著嫵媚濃情,。
他敢肯定,,這雙眼睛他一定見過!
吉溫也不知為何,,只覺這女子未死,,必定脫難,心中一喜,毫無戒備道:“姑娘,,原來你沒死……”
他才剛剛出言,,不覺踏前半步,忽聞腳下松枝草葉輕響,,頓覺不對勁,,心中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