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蘇想容
秦娘被劉緩救走后,我回到相府為免白遠道起疑,也幾次裝作無意提及要見秦娘,。沒想到仍是讓他起了疑心,,好在他現(xiàn)在并不知道是劉緩出的手。若白遠道知道我的身份早已敗露,有可能會為了自保,殺我滅口!
“相爺太看得起我了,。如相爺所言,我只是一個卑賤的女子,,何德何能能從相爺手中奪人,。”我抹了抹嘴角的血,,站起身,,“你讓人給白山醫(yī)治,我回房去取便是,?!?p> 白山的臉色,白得像張紙,,雙唇已無血色,。他再不處理傷口,必會失血過多,。他因我受傷,,我已連累他,不能再累他為我送了性命,。
我回房取回娘親的牌位,,抱在懷里咬牙切齒地恨!
娘親,,都怪女兒沒用,!連您的牌位我都護不住,!他日,,女兒必千刀萬剮了白遠道!
“白山取回的只是我娘親的牌位,。相爺若非要燒掉,,便燒了吧!”
“你娘親,?”白遠道瞇著眼,,斂住戾氣,“你現(xiàn)在是白蓁蓁,,娘親是供在祠堂的柳沁,,而非你手中牌位上的女人!”
他不耐煩地一揮手,,“扔到火盆里去,!”
我忍著淚,緊咬著唇,,直到嘴里嘗到一絲腥甜,,才顫抖著手將娘親的牌位慢慢放入火盆。
炙熱的火苗舔著我的手,,我一吃痛,,手一松,牌位便跌向火盆,。
只一瞬,,有一只大手一把抓住牌位,拿了出來,。
“蘇想容,?”白遠道舉著手中的牌位,不敢置信看著我,,“你的親生娘親是蘇想容,?”
我不明白他的情緒怎么會突然這般激動,或許他是娘親在世時認識的人……那就可以保住娘親的牌位了,!
心里升起一絲希望,,我面上不露聲色地點點頭,“是,,蘇想容是我娘親,。”
“那她……我是說,,你的娘親,,她是不是,患有喘疾,?耳垂上是否有一個肉痣,?”白遠道面露欣喜,期待地看著我,,“左耳偏上一點,?”
“是,。”
“你,,你是哪一年生人,?”
我猶豫了一下,報出生辰八字,。
“是了!是了……”白遠道聽了我的回答,,面上一道喜色,,轉瞬暗淡下來,,像是天空劃過的流星,,光亮一瞬間,,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他悲傷地鎖著眉,,喃喃道:“我應該知道的……可……她怎會死了……”
他靜默了一會,,又眼神復雜地盯著我看,。良久,白遠道把手中的牌位遞給我,,便走了出去,。
我對他這異常的反應摸不著頭腦,,可不管如何,最起碼現(xiàn)在保住了娘親的牌位,。
我見白遠道已經(jīng)走遠,忙把娘親的牌位揣到懷里,,喚來小廝把白山抬回房間,找來大夫給他處理傷口。
待一切妥當,,白山服完藥沉沉睡去,我才拖著疲乏的身子回房去,。
青玉和紅蓮都還掌著燈等我,,見我半張臉腫得嚇人,都嚇得不輕,。青玉雖一臉震驚,,但相比紅蓮鎮(zhèn)定許多,“我去給小姐弄些藥敷上,?!?p> 我有氣無力地坐在窗邊,沖她倆揮揮手,,“大夫已經(jīng)給我敷上藥了,,你倆不必擔心,都下去歇著吧,!”
紅蓮見我面色不愉,,不放心地囁嚅:“那小姐,你有何不妥,,就叫我和青玉,!”
二人退下后,我順手推開窗,。
細如彎鉤的月牙斜斜掛在天際,,偶有薄云遮住一二,月色越發(fā)慘淡,。
我從懷里掏出娘親的牌位看著,,兀自出神,。
娘親是個要強的女人,。她身體孱弱,卻性情剛烈,。大部分時間她都不怎么愿意和我說話,,常常一個人待在屋里,,整日不出門。對我的態(tài)度也是時好時壞,,她叫我讀書,,寫字,撫琴……教的東西很多,,偏她又沒有耐心,,教了一會,就讓我自己一個人琢磨,,不會再問她,。
她喝藥,也喝酒,,喝醉酒,,就一個人哭,一個人笑,。娘親似乎從不委屈自己,,像是知道自己的命數(shù)一般。在短短的年華中,,迅速綻放自己,,而后又迅速凋零消逝,猶如曇花一現(xiàn),。
她從不提起我的父親是誰,,也不許我問。
今天白遠道看到娘親的牌位后的反應,,讓我的心頭又有了從前不敢有的念頭,。
他認識我娘親,或許他知道我的父親是誰,!
我想知道我的父親到底是誰,?他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子,?他知不知道這個世上有我的存在,?當年他是狠心拋棄我和娘親?還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太多,,太多,,我想知道的太多太多……
可我不能去找白遠道,我要等他來,,他在確認我的娘親就是他認識的蘇想容,。
那欣喜,那悲傷,都讓我有信心,,他會來找我,,我只需耐心地等。
有求于人的一方必會處于劣勢,,萬事皆如此,。
我沉得住氣,白遠道道行比我深,,自然更沉得住氣,。
半個月過去,白遠道一直都沒有傳我去問話,。有時遇見了,,他也只是眼神復雜地看著我,一言不發(fā),。
白山自傷愈后,仍守在我左右,,只是眼神越發(fā)淡漠,,神情也越發(fā)落寞。
我臉上的傷也好透了,,青玉在我的吩咐下,,沒有把我受傷一事寫信告訴劉緩。他在外辦事,,我不想他為了我的事分神,,他雖然沒有說去哪里,做什么事,,但我隱隱覺得肯定與白遠道有關,。那此事就更不能和他說,免得他擔憂我,,亂了分寸,。
此次出京,劉緩是奉旨秘密行事,。為掩人耳目,,對外只宣稱舊患復發(fā),在府內(nèi)養(yǎng)傷,。府內(nèi)也安排神形相似之人在府內(nèi)走動,,有劉肅陪在身旁,倒也可以瞞上一段時間,。相府內(nèi),,為免白遠道起疑,則是每隔幾日都有怡親王府的人送來信件。信是劉緩的親筆,,他在臨出京前寫了幾十封,,也不怕白遠道派人查我的信件。
一日午后,,我正坐在榻旁描字帖,。
我的字寫得不甚好看,太過纖細無力,,沒有棱角,,都是軟綿綿趴在紙上。劉緩見過我寫的字,,也只是默默走開,,扶額嘆道:“如此這般的見字如晤,我怕是很快忘記你的樣子了,!”
當時我就暗下決心,,一定將字練好!
這一段時間,,我靜下心來練字,,可是仍寫得不如人意,不由在心里哀嘆:“早知如此,,小時候就該多用點心練字,,也不至于常被娘親打手心?!?p> “小姐,,相爺傳你去書房?!卑咨秸驹陂T口喚道,。
我扭頭看他,他冷冰冰的模樣讓我有些忐忑,。上次責罰后,,白山變冷淡了許多,幾乎都不與我說話,,連眼神都沒有交流,。有幾次,我想問他傷好得怎么樣了,,一見他拒人千里的樣子,,又咽了回去。
我沖他點點頭,,收拾看了一下,,隨他出門。
白山仍像我初來相府一般,走在前面帶路,。褚色長袍被風輕擺,,身影挺拔,我看著他的后背,,還是把悶在心里多日的話問出了口,,“你的傷全好了嗎?”
他默默不語,,腳步不急不緩地移動著,。
“害你受鞭刑,我十分內(nèi)疚,?!蔽揖o走兩步,靠近些,,“白山,,謝謝你!”
白山身形一頓,,我差點撞上他的后背,。他沒有回頭,只淡淡說道:“擅自行動,,本就是我的過錯,受罰與你無關,?!?p> “她,知道嗎,?”白山幾次維護我,,恐怕皆是因為白蓁蓁,“你的心意……白蓁蓁知道嗎,?”
白山轉過身,,眼神幽暗地看著我,略顯消瘦的白凈臉上隱有傷痛:“她不必知道,?!彼D了一下,又道,,“蘇陌,,你替了她的人生,我希望你能得到她得不到的幸福,!”
這是他第一次和我說起他對白蓁蓁的心意,。
我怔怔看著白山,他眼底有著深深的期待和隱忍的心痛。他說完轉過身,,繼續(xù)往前走,,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因白山擄我進入相府,,害我失去了自由,,性命受到了威脅,莫名頂替過著別人的人生,。我是恨他的,,恨得咬牙切齒。盡管我知道這一切,,他只是聽從白遠道的吩咐行事,。
于他而言,看著我頂替白蓁蓁,,整日過著他逝去的心上人的生活,,何種不是一種折磨!
我抬頭看了看在枝頭跳躍的小鳥,。它嘰嘰喳喳地叫著,,沐浴在陽光里的羽毛,柔軟干凈,。一拍翅膀,,就可以飛入藍天,追云逐月,,何等愜意,!
白山領我到了小書房,他沒有進屋,,站在門口守著,。
我提起裙擺邁進門檻。
白遠道這個小書房,,只是他偶爾來看書,,練字的地方。
我從未來過,。
我走進后,,四處打量了一下。室內(nèi)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個長長的書案,,書案花瓶里插著幾株應季的花,窗邊擺著一個小榻,。布置很雅致,,有點像是女子的書房,。
“相爺萬福!”我躬身行禮,。
“起來吧,!”白遠道立在一幅畫前,背對著我,,許久又道,,“你過來看看這幅畫!”
我移步上前,,站在他身旁,。
畫上是一個年輕的女子,一身紅衣,,手執(zhí)牡丹,,巧笑倩兮。女子生得很是好看,,柳眉斜飛入鬢,,一雙杏眼漾漾,小巧的鼻子下,,紅唇輕抿,,笑意盈盈。
我從未見過娘親笑得這般好看過,。
鼻頭一酸,,我不禁走上前輕撫畫中的女子,從眉到眼,。這是我刻在記憶里娘親的樣子,。
“你怎么會有我娘親的畫像?”我抹去淚,,問出了纏繞在心頭多日的疑惑,“你和我娘親究竟什么關系,?”
白遠道看著我不說話,,臉上透著內(nèi)疚和歉意,令我十分不習慣,。
我避開他的視線,,“相爺有話不妨直說?!?p> “這幅畫是我花了一年的時間才畫成的,,掛在這個書房也有十年之久?!彼持瞩獾疆嬊?,深情地望著畫中的人,,“就連這個書房,也是按著當年她的書房來布置的,?!?p> 我心頭一震,雙手緊張地在袖中緊握成拳,。
“今日叫你來,,是想將一個故事說給你聽,一個關于你娘親的故事,?!?
緇衣韓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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