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誒,你咋在這兒呢?”呂俊宇已經(jīng)過了馬路,。郭國柱發(fā)現(xiàn),呂俊宇過馬路時,,并沒有刻意地躲閃汽車和自行車,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有點如入無人之境似的,。他的頭發(fā)發(fā)型變了樣,遠看像堆上去一堆棉花,,松松地騰起來,,隨著腳步,一彈一彈,,又有點像一個大菜花,,卷曲蓬松。
“我找我們同學(xué)呢,,可是,,不是這個單位。你干啥呢,?”郭國柱笑了,。
“啥單位呢?日報社,?”呂俊宇有意看看馬路對面的兩座舊樓,,他沒有回答自己為何在這。
“嗷,,原來對面是日報社,?我們同學(xué)不在日報社,他是在省醫(yī)藥公司,?!?p> “省醫(yī)藥公司呢,還是省醫(yī)療器械公司呢,?”呂俊宇已經(jīng)取出一根煙,,遞給郭國柱,。郭國柱趕緊推開呂俊宇的手,笑著說:“不抽煙,,不抽煙,。”他推出去的手,,不輕不重地挨著呂俊宇的手,,兩只手挨著,郭國柱不收回,,呂俊宇就那么伸著,。呂俊宇的手,,伸出后,,不完全伸直,也不完全打彎,。不急于的收回,,顯露出一種誠意中夾雜著從容和微微的傲慢。呂俊宇手指夾著煙,,另一只手拿著煙盒,,郭國柱不由地掃去一眼,淺黃色煙盒上畫著鳳凰,,好家伙,,郭國柱心里一動。這種鳳凰煙,,很少有人抽的上,。聽說需要托關(guān)系才能買到。大劉曾經(jīng)說,,鋼爐上有人要結(jié)婚,,想找關(guān)系買點,大劉幫人家打聽過,。問了郭國柱,,郭國柱說回去打聽一下。他本來想滿口應(yīng)承下來———他自己偶然也和爐前的同事在一起害一根,,但從沒有見過像鳳凰這樣的好煙,。他媽倒是認(rèn)識街上菜站的,菜站的人也都是些有辦法的———盡管不像賣肉的那么吃香,??墒牵罱K也沒有問到誰能買到鳳凰牌煙,。
郭國柱收回眼睛,,又不由地注意了一下呂俊宇的手,,明顯的與郭國柱的手不一樣。呂俊宇的手,,白細(xì)滑潤,,有點像女人的手。原來好像不是這樣,。郭國柱想著,,不由自主地更把自己的手垂下來,盡量不涼在眼皮底下,。自己的手,,和呂俊宇比,顯然是干粗活兒的,。
“他是省醫(yī)藥公司,,那,這個就不對,?!惫鶉@方面的知識的確不多。他原以為醫(yī)藥公司就是跟前這個醫(yī)療器械公司,。這方面的常識太貧乏,。他笑了:“鬧錯了,鬧錯了,?!?p> “嗯,如果是醫(yī)藥公司,,肯定不對,。省醫(yī)藥公司在前面不遠,大營盤,。你們約好了沒有,?如果沒有約好,今天可能夠嗆了,?!眳慰∮钫f著,優(yōu)雅地抽著煙,,“要我說你先問問,,我的意思,今天如果找不見的話,,正好今天咱們碰見了,,咱們坐坐。”呂俊宇說著,,看看馬路對過的日報社,,“正好我剛辦完事,去日報社找了個關(guān)系,?!?p> 郭國柱一時有點猶豫不決,想著,,急著找熊二波,,主要是突然想到了徐利。這幾天,,沒見熊二波來家里,,他越不來,就越心里不安,。他本來就是茫然地來找熊二波的,,自然沒和熊二波約定好時間。
他支支吾吾,,不好拒絕呂俊宇,,但打心里是矛盾的,。主要是現(xiàn)在沒那個心情,。
呂俊宇到是很熱情,說:“反正現(xiàn)在也快下班了,,估計你去找見醫(yī)藥公司,,也就下班了。改天再找吧,。來,,咱們就在附近飯店坐坐?!眳慰∮羁垂鶉€猶豫,,就順手推著郭國柱的肩膀,“走吧走吧,,有啥客氣的呢,,老同事了,還客氣啥呢,?!?p> 郭國柱的印象中,呂俊宇是傲慢冷漠的,,在車間的那幾天半時間,,呂俊宇幾乎沒搭理過班組的大部分人,只是和大劉,還有于文,,說過話,,其他的人,像大臭幾個,,呂俊宇宙干脆就沒正眼看過,。唯獨和郭國柱一個人多說了幾句話。
走到日報社旁邊一個挺陳舊的飯店門口,,郭國柱抬頭一看,,笑說:“呀,這兒還有個‘全面晉升’包子店呢,?”
“對呀,,你不知道?”呂俊宇前面進去,,就往靠墻一張桌子邊上坐,。郭國柱心想,別讓人家破費,,還是自己主動點,,于是,徑直走到正對著門的高高的一個小柜臺前,,問柜臺后面一個女服務(wù)員:“有啥呢,?邊問邊掏上衣的內(nèi)口袋。他記得口袋里有十塊錢,。女服務(wù)員看看他,,木納地回頭看一眼背后,背后墻上貼著一張紙,,上面是菜單,。女服務(wù)員并不說話,帶理不理,。
呂俊宇見狀,,在座上叫郭國柱:“小郭,小郭,,過來,。”一臉淡然,。郭國柱茫然地走過去,,坐在一張凳子上,左右看看,,沒好意思問呂俊宇咋回事,。呂俊宇坐著,,眼睛翻一眼高柜臺后面的女服務(wù)員,把夾著煙的手托在耳朵邊,,聲音提高了點:“一個炒雞蛋,,一盤花生米,兩瓶啤酒,?!?p> 女服務(wù)員馬上問:“不來點白酒?”
“不用了,?!?p> “主食?”
“待會兒再說,?!?p> “好來?!?p> 郭國柱一只手又不由地伸進上衣內(nèi)兜,,去摸摸那個十塊錢??墒?,呂俊宇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輕聲說:“坐下,,待會兒再說,。”呂俊宇沒笑容,,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這時候,郭國柱才有點反應(yīng)過來,,嗨,人家現(xiàn)在飯店吃飯,,是先點菜,,吃完了再付錢。他心里一陣好笑,,有點不好意思,。自己自從技校畢業(yè),就沒在飯店吃過飯,。在學(xué)校的兩年,,好像和熊二波幾個人上過一回館子,記得好像都是先在柜臺前交錢,,然后坐下再吃飯,。咋?現(xiàn)在人家飯店的規(guī)矩變了?自己一點不知道,。他看看呂俊宇,,人家倒是沒有一點鄙視恥笑的意思。
呂俊宇看啤酒先上來了,,就鎮(zhèn)靜地把半截?zé)熎?,對服?wù)員說一句:“杯子?!辈]看郭國柱,。等服務(wù)員送過來兩個白瓷杯子,他才從筷子桶里拿一雙竹筷子,,左手握在啤酒瓶頸部靠近瓶蓋的地方,,右手將筷子大頭一端,撬在瓶蓋下面一溜鋸齒口上,,再把握著瓶頸的左手緊緊地托住筷子頭,,隨后,握著筷子的右手一用力,,嘚,,瓶蓋被撬開了。
呂俊宇先給郭國柱面前的杯子里倒啤酒,,郭國柱趕緊說:“你先來,,你先來?!眳慰∮顩]說話,,給郭國柱倒?jié)M,郭國柱忙說:“呀,,行了行了,,我喝不了。呵呵,?!?p> “嗨,啤酒還,,又不是白酒,,不夠了待會兒再說?!眳慰∮钫f,。說完,沒等菜上來,,端起快漫出杯口的啤酒,,說:“來,,先喝一個?!惫鶉泵Χ似鸨?,笑,不知道該說啥,。他小心地把杯子挨到嘴邊,,喝了一口。哈,,一股子馬尿味,。嘴里不由地咳咳兩聲。呂俊宇仰著脖子,,咕嚕咕嚕兩口,,一杯就全下去了。
郭國柱有點吃驚,,呵呵笑到:“呀,,不行,我就這一杯就夠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呂俊宇沒馬上回他話,,問女服務(wù)員:“菜還不行,?”女服務(wù)員對呂俊宇笑笑:“來了?!闭f著,,就從一個傳菜的小窗口接出一盤炒雞蛋。
“來,,吃菜,。”呂俊宇把盤子往郭國柱這面推推,。他頓了一下,,略微猶豫一下,隨意地說:“呀,,在一機械待了沒幾天,可是印象挺深的,?!趺礃樱扛傻眠€可以吧,?”
“我,?嗨,,就那樣哇?!惫鶉氡M量隨意些,,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有點露怯了,顯得像個農(nóng)民進城了,。
突然,,呂俊宇平空問了一句顯得突兀的話:“我記得咱們鑄造車間,有兩個開高車的,,女的,,經(jīng)常給爐前吊東西么?!?p> 郭國柱也覺得呂俊宇的話,,有點東一下西一下,不過他沒有多想,,說:“嗷對,,有三個女的,一個是岳紅楓,,一個是賴英,,該有一個,不記得……”
呂俊宇一下子高興起來,,端起杯子,,來與碰郭國柱碰,興致勃勃地說:“嗷對對,,就是那倆,,一個叫岳紅楓?還有一個叫賴啥,?”
“賴英,。”郭國柱此時,,心里猛一下想到,,有兩天沒遇到岳紅楓了,他有點納悶,。不是說要參加廠里技術(shù)比武么,,不是說要練習(xí)水桶站酒瓶么?怎么突然不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