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讀書之人與欺世之人
景泰峽的夜晚比較熱鬧,除了漫天的蟲鳴以外,,還有著此起彼伏的鳥獸在不停的叫喚,。而且在明月的映照下,水道兩岸的墨色巖壁也顯得格外的寫意,。
按照常理,,在這樣的水道,這樣的夜晚,,是不該繼續(xù)行船的,,但這艘船的主人似乎非常的著急,所以哪怕是夜間,,這樣一艘巨大的船舶依舊是迅速的行駛著,。只不過,卻是已經(jīng)由風(fēng)動改為了人力,。
秦政作為被救起來的苦主,,肯定是不用跟那些水手一樣去劃船的,所以此時此刻,,他正學(xué)著慕容樂的模樣,,搖著一面半濕的紙扇,裝模作樣的坐在舷側(cè)欣賞著天上的明月,。
還別說,,換上了一身錦衣的他,搖起扇子來,,還真有那么幾分年少疏狂的味道,。
——當(dāng)然,,如果他此刻沒有一邊搖扇子,一邊挖鼻孔的話,,應(yīng)該就更好了……
“秦公子,!雅興很足啊,!可曾做出了詩來,?”
就在秦政一邊掏著鼻孔一邊聽著兩岸的蟲鳴的時候,一個粗壯的人聲從他的身后傳了過來,。
那是一個光著膀子的髯須大漢,,這個大漢一看就是常年在外討生活的,,身上幾道猙獰的傷口顯眼之極,,其中一處還是野獸留下的齒印,而卻還幾乎籠罩了他一整個左肩,。只不過,,就是這樣一個大漢,卻是白得有些過分,,看著竟然是比秦政還要白上三分,。
“白大叔,詩這種東西其實就跟尿一樣,,我要是真要擠,,還是能夠擠出一些來的,但是你真的想要聽聽那些騷味十足的句子么,?”
瞥了瞥大漢,,秦政彈了彈手中的鼻屎笑道。
今天把他救上來之后,,全船之人便對他與上一次的變化產(chǎn)生了濃濃的疑惑,。畢竟當(dāng)時的他,可還是一身的襤褸,,但這一次,,卻是光鮮得猶如一個貴公子一般。
秦政本不想跟這些人講明自己的來歷,,所以當(dāng)時便隨口胡謅了一個身份,,自稱是一個游歷在外的貴公子。那些人聽了自然不信,,只不過卻也并沒有人再去追問,,但一番調(diào)侃和諷刺肯定是少不了的。
所以此時髯須大漢才會過來說出這樣一番話,,說到底,,還是想要逗逗這個倒霉而有趣的小子而已。
“都跟你說了,老子只是長得白,,不姓白……還有,!你也可別吹牛了!錦繡文章,,哪里有‘騷氣’之說的,!你要是真能做出一首來,就算再臭,,那在咱們聽來那也是香的,。我就怕,你連臭的也做不出一首來……”
再次被秦政叫做“白大叔”,,大漢惱火的道,。
知道現(xiàn)在的太白上國,非常的重文輕武,,在這些貧民百姓的眼中,,讀書人天生就高人一等,秦政當(dāng)下只能笑了笑,,然后搖了搖頭道,,“你還別不信,這世上的詩文,,還真就沒你們想的那么神圣,。豈不聞‘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說的就是那類酸腐不堪的讀書人,,為了在人前賣弄,才故作姿態(tài),,裝出了一副惆悵滿懷的樣子,。但其實呢?又有哪個不是利欲熏心,,趨炎附勢之輩,?”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如此看來你倒也有些門道,。但如此貶低天下的讀書人真的好么?須知,,你自己可也是其中之一,。”
秦政說的隨意,,并沒有注意到一抹婀娜的身影已經(jīng)在一眾丫鬟的陪同下走出了船艙,,而開口的,,正是那道婀娜身影身邊一位身著黑白長袍的夫子。
這個夫子秦政并不認得,,但眼見著那位所謂藍家大小姐對他敬重有加,,想來也應(yīng)該算是一個大人物了。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對于秦政的話極為不滿,。不過對于他的話,秦政卻是嗤笑了起來,。
“先生誤會了,,在下可不是什么讀書人,充其量,,也就算是一個欺世之人而已,。”
“欺世之人,?此言何解,?”
夫子神色一愣,,問道,。
“很簡單。無非就是欺騙這世間所有而已,。就好比數(shù)日之前,,在下一身襤褸,所以欺騙自己,,讓自己以為自己是一個乞丐,,而現(xiàn)在,則是換上了一身錦袍,,強行說服著自己變成一個知書達理的貴公子,。在下不止欺騙了你們,也欺騙了我自己,,所以你們看不透,,我也看不透?!?p> 秦政淡淡的說著,,但言語間的意味卻實在是令人難以琢磨。
不過,,就在眾人不明白他言下之意究竟為何的時候,,那個體態(tài)婀娜的藍家大小姐卻是淡淡的開口,“秦公子是想說,,看到的,,未必就為真,。所以不要太過迷信詩書么?可是詩書中的情感,,難道也能作假,?”
“人心厚六分,三分虛妄三分真,!這世上能夠欺騙自己的,,可不僅在下一人?!?p> 沒有正面回答,,但是秦政卻是扣了扣鼻孔,邪笑著道,。
“人心確實復(fù)雜,,但藍心卻以為,公子還是太過偏激了些,。你也說自己一直在欺騙自己,,一個連自己都要騙的人,又如何能夠分辨別人真心與否,?”
藍大小姐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后便徹底的失去了與秦政談話的興趣,帶著眾人去往了船頭,。
望著藍大小姐離去的身影,,秦政不禁輕輕的笑了,隨后便靠著船舷半躺了下來,,輕輕的哼起了那首“月圓了”,。
聽到秦政在那里哼小曲,而且還似乎蠻好聽的樣子,,髯須大漢頓時又跑了過來,。
“秦公子,你這哼的什么歌,?怪好聽的,。”
“不過就是一個小曲而已,。怎么,?有興趣?拿一只燒雞來,,我給你做一首更好的,!”
輕輕的揮了揮紙扇,秦政笑道,。
這藍家也是小氣,,一點都不把他當(dāng)客人,,讓他睡最底層就不說了,連吃的,,也是那些水手的吃食,。
雖然那些飯菜比他之前吃的咸魚和饅頭要好的多,但有更好的的選擇他也沒道理繼續(xù)吃那種粗食,。
他其實就像是一個蝦米,,吃泥巴能活,吃魚肉也能活,,但又魚肉的時候他肯定是不愿意再吃泥巴的,。
“你怎么知道我又燒雞?”
髯須大漢不禁一驚,,小心的望了望四周,,然后壓低了聲音問道。
“老子又不瞎,!你跟那掌勺的婆娘眉來眼去的,,老子想不知道你們有奸情都難。你看看你,,偷吃了連手都不擦,!一股子雞肉香!”
秦政沒好氣的道,。
聞言,,髯須大漢連忙將五根手指放進嘴里吮了吮,,然后訕訕的道,,“這事你可別說出去,不然老子的差事可就要丟了,。你要燒雞也不難,,反正明天就到了,船上的雞也留不下來,,不吃白不吃,。不過,你可別隨便拿個曲子糊弄我,!我那姘頭整日里說我是個大老粗,,今回定要讓她刮目相看!”
“放心吧,!老子的歌,,保證能夠讓你唱出一股雄壯威武的氣魄來,而且那掌勺的娘們也沒讀過什么書,,見你那樣的雄壯威武,,肯定歡喜的不得了,,沒準(zhǔn)今晚就主動爬上你的床了!”
有雞肉可吃,,秦政也是來了精神,,拍了拍胸口道。
只不過他話才說完,,髯須大漢卻是作出了一臉的不喜,,“你把老子當(dāng)成什么人了?老子有那么低俗么,?老子可是講心的人,,沒成親之前,老子絕不會行那茍且之事,。雖然說女有所求,,身為男人是不該拒絕的,但我可是恨純潔的,。以后這上不上床的事可不能再提了,,否則別怪我翻臉……你去船尾等我吧!我給你去拿燒雞,!”
說著,,髯須大漢便又恢復(fù)了一副猥瑣模樣,向著船艙跑了過去,。
望著他副明明暗爽得不得了,,但卻假裝正經(jīng)的模樣,秦政怒極反笑了起來,,“他嗎的,!都要當(dāng)婊子了,還立那么大個牌坊,!”
說著,,秦政便一把跳下了船舷,撓了撓自己有些發(fā)癢的屁股,,向著船尾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