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天崖，是我跟阿桐自小成長起來的地方。它孕我,、育我,，養(yǎng)我、護(hù)我,，真不知三千多年前的那個我，為何會認(rèn)為那是一種禁錮？
生命許從來都是如此,，得到的，總覺得會是長長久久的擁有,，便也就忘卻了應(yīng)該珍惜,。待到失去了，才明白曾今的擁有是多么的幸運和難得,。
我不知道無塵對我是否也是抱持著這般頓悟,，眼見他渾身塵土，甚至頭頂都長出了綠芽來，才恍然憶起---原來我那抽筋削骨的痛,，是源自于這個人類的愛和殘忍,！
我竟，真的徹底忘了他,！
人界的那段不長不短的百年時光,，如今于我，竟只似一場不痛不癢的殘夢,。夢醒無痕,，他，也徹底消失在了我醒后的意識里,。
此刻,，跪坐在墜天崖界門外、渾身落滿灰塵泥土的無塵,，甚至衣服的某些地方已經(jīng)開始結(jié)上了一層青苔,。蒼白的臉上幾乎沒有絲毫血色，干枯脫皮的嘴唇蠕動了半日,，終于用沙啞到幾乎不成聲調(diào)的聲音輕笑著說道：
“白鳳,！你終于回來了！”
“這……”
曇指著幾乎將自己折騰的不成人形的無塵,，瞪著眼睛憋了半天,，終是恨恨的垂下手，看了我一眼,，最后背過身去,。
回身看向欺雪，眼中帶著無奈的懇求,，只可惜,，似乎并不怎樣管用：
“別看我，他的死活,，與我無干,。上次，你私自用我的藥去救他也就罷了,，總歸算是讓我看了一出好戲,。但這次，既然都快要死了,，也就沒那個必要繼續(xù)浪費我的丹藥了,。”
欺雪雙手環(huán)胸,，壓根不去看跪在地上已經(jīng)全然無法起身的無塵,，跟著轉(zhuǎn)身。
“他，其實還是可以救上一救的……”
弱弱的對著轉(zhuǎn)身后的欺雪傳聲再次懇請,，欺雪似對結(jié)界上不時閃現(xiàn)出的霞光極為好奇,，仰頭觀察，似不曾聽見我的心內(nèi)傳聲一般,。
也不知幾萬年間日日在鎖心城都能見著的界壁有何特殊之處,？眼見欺雪絲毫不為所動，最后,，我也只得默默轉(zhuǎn)頭看著寒蕊苦笑,。
怎料，寒蕊竟也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做派正色道：
“別看我,，你該知道,，這世間也就你們幾個能讓我從閉關(guān)中走出來。其他生靈的一世生死,，對我而言根本毫無意義,。更何況，我的醫(yī)術(shù)你也清楚,，我救不了他,。”
我也知道,，生老病死皆是命數(shù),，對于無塵，既已沒了那份心,，便也不必再去盡那份執(zhí)著。只是,，雖因為阿桐的關(guān)系先時恨不能將他打的魂飛魄散,。但終歸還是念著前世的那只小蛇妖，我便如何也狠不下這個心了,。
終究,，是我曾虧欠了他的。
“小六,，情之一字,，最是傷人。該放下的,，就該徹底放下,。他與你緣分已盡，繼續(xù)這般癡纏,，于他,、于你，都是煎熬?！?p> 寒蕊姐姐說的我都懂得,。只是……我仍舊不愿見他因我而死。至少,，不要死在我的眼前,。
我與無塵的這份孽債糾葛，終究其實還是源自我的不忍,，我雖懂得,，卻仍舊無法全然視而不見。既然我曾為他凝聚過三魂七魄,，那么今日……
想要滴血救無塵的意念方動,，原本被我勒令必須留在靈舍中修養(yǎng)的阿桐，不顧我的禁令瞬間凝實成半魂體出現(xiàn)在了我身旁,，伸出并不凝實的手臂將我摟入懷內(nèi),，下巴抵著我的頭頂。未及我出言,，已然對著無塵冷聲道：
“無塵,！我們又見面了！多年不見,，你倒還是老樣子,，見了小白動不動就愛跪著。如何,？自己也知道羞愧了,？特意跑到我墜天崖來自苦？”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半魂體的阿桐似乎比從前多了些煙火氣,。
若是從前，阿桐對于讓他不喜的生靈大多也只是一笑置之罷了,。了不起就送對方再入輪回,，從不會如今日這般字字句句透著一絲尖酸的挖苦嘲諷。突然這般親昵的動作,，總讓我感受到一絲絲類似炫耀的味道,。
“銀、銀葉梧桐前輩,！您,、您沒有……”
無塵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許是見著阿桐太過震驚,，干燥脫皮的嘴唇蠕動半天,，終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能出口,。
只是對著阿桐和我，狠狠的將額頭砸向地面,。很快便讓慘白的臉頰滿是鮮血,。原就搖搖欲墜的身體，更是不住打顫,。
我雖鳳心修復(fù),，只是這厭血的毛病似是徹底落下了。眼見無塵滿臉血痕,，抬手制止他繼續(xù)自殘的舉動,，順便還是給了他一滴鳳血讓他恢復(fù)。
如今的我,，便是一滴鳳血,，也足以有起死回生之力了。
雖然指尖的傷口很快便愈合無礙,，仍是讓阿桐黑了臉,、皺了眉。眼見再勸無意,，阿桐二話不說,，自己重新回到了靈舍內(nèi)，竟是生悶氣了,！
“你倒是大方的緊,！如今你涅槃重生，又有了神鳳之力,，你的鳳血比之前更是貴重了不知千百倍,。我都還沒舍得跟你要幾滴入藥呢，你倒是毫不客氣的就送給了這只白眼兒狼,！”
欺雪姐姐滿臉笑意的盯著無塵看了足有半日工夫,，眼神卻冷得似乎隨時能將周圍的生靈凍結(jié)成冰。
眼見無塵在我那滴鳳血的作用下漸漸恢復(fù)精神氣血,，恨恨的瞪了我一眼后，想是懶得繼續(xù)理會我,，深嘆口氣后仍是無可奈何的轉(zhuǎn)身走開,。
眼見無塵的面上快速恢復(fù)著血色，遂開口問道：
“你因何到此,？又為何要一直苦守此地,？莫不成是花離又有了什么變故，你想要我前去救她,？那秦廣王雖有時有些不著調(diào),，但他的法力卻是真材實料沒半點虛假,，若是他都無法......”
“君、莫,、憐,！”
不待我將后面的話說完，耳邊已經(jīng)傳來了曇的磨牙聲,。我知道,，若我敢說一個幫字，不待三界的其他生靈動手,，曇定會先一步了結(jié)了我,！
“不，不是,。我,，我自上次離開鎖心城，渾渾噩噩也不知該去何處,。天下之大,，竟沒有一方天地是無塵的歸處。最后無塵竟在無意識中找到了這里,。我知道,，是上天在指引我！讓我為從前的過錯贖罪,，白鳳,，我想認(rèn)認(rèn)真真跟你道個歉….想…想補(bǔ)償我曾經(jīng)對你的傷害。我從未真的想過傷你,，我一直以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總是,，這般的脾性不改,。我，并不喜歡無塵的道歉,，‘對不起’這三個字,，從不是我想要的?？伤?，似乎從來也不曾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