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爾夫定睛一看,不由得驚叫道:“誒???那是…將軍?”
海默爾沒有說話,他再次邁開步伐,。
杰爾夫緊跟在他的身后,,兩人一步一步地向那個在湖中心屹立著的身影走去。
隨著向湖心的深入,,淤泥也更加深厚,。
不一會兒,淤泥便已經(jīng)沒至腰間,,邁開腳步向前行進變得更為艱難,。
這泥里死魚的腥味很重,還有烤焦的味道,。
這湖里的味道就好像他們正行走在一張五十年沒有清理過的漁網(wǎng)上,。那嗆人的氣味似乎可以讓意識模糊,海默爾和杰爾夫兩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現(xiàn)在湖泊中水的份量很少,。至少比起原本能孕育百里蒼生的鏡湖而言,這里已經(jīng)與枯井無異,。
終于,,快接近湖心了。他們開始能夠浮在水面上,,并能游起來,。
“這是什么玩意兒?”
杰爾夫用腳踢了踢一個在水底上下浮動的長條狀的物體,,結果這東西借著紊亂的水流突然蹦到了他眼前,。
“我去你的!”
這個漂在眼前的東西居然是一只粗壯的爪子,?;疑钠つw上長著短短的絨毛,深黑色的指甲似乎有著刀鋒般的光澤,。
杰爾夫連忙拍打水花,,把這一看就十分危險的玩意兒重新壓到水面下。
“那是安倫魔的爪子……周圍還有許多這類的東西,?!?p> 一直沉默著的海默爾開口解說道。聽到海默爾的提示,,杰爾夫才意識到周圍的異常,。
“那幾個像是小山包的東西,難不成是比蒙巨獸,?”
杰爾夫指著在水里沉浮的幾個巨型物體問海默爾,。
那些巨大的軀體簡直沒法被認為是某種生物的遺骸,,更像是某些巨大的巖石塊累積成的小丘陵。
“是,,看來這里發(fā)生了相當慘烈的戰(zhàn)斗……”
海默爾沒有多加解釋,。他加快手腳劃水的速度,向湖心島游去,。
湖心有一個小島,,那里原本郁郁蔥蔥的植被已經(jīng)不在了。
而如今在那里佇立著的,,是一個如山岳般偉岸的身影,。
那是一位中年男子,身著一襲鎏金甲胄,,背后殘破的白披風已被血肉漂染得暗紅,。
男人手里緊握著把赤紅長劍,腳下尸骨累累,。
他就這樣倚著長劍,,在狼藉的沙場上眺望遠方。
這個人的身影就這么直立著,。就仿佛是他撐起這片破碎的天空,,是他踏裂這塊崩壞的大地。
他的身姿就如同一方天地中最孤傲的主宰,,一切都得向他低頭,。
獸人的尸首將這個男人團團圍住。好像是在膜拜他,,又好像在恐懼他,。
“巴達芬爾軍團第四營前鋒斥候隊隊長海默爾·諾斯卡,參見威拿科多將軍,!”
海默爾單膝跪地,,他將佩劍插在身前的泥地里。他恭敬的低下頭,,無比的恭順,。
因為眼前的這個人,無論他怎樣表達自己的敬仰也不為過,。
金獅——威拿科多,,巴達芬爾軍團軍團長。是帝國當之無愧的最強戰(zhàn)士之一,,被國王陛下親賜“金獅”的名號,。他與他領導下的巴達芬爾軍團,被世人譽為帝國的蒼穹之壁,。
但是,,一片寂靜,。
持禮許久,海默爾仍沒有得到將軍回應,。
杰爾夫也跪在一旁,他瞧著不對勁,,便貼在海默爾的耳邊說:“可,、可能,將軍他老人家耳朵不太好,。要不……您再喊句試試,?”
“……”
海默爾起身,向那個偉岸般的男人走去,。海默爾走得很慢,,好像是被滿身的淤泥拖住了腳跟。
“將軍……”
海默爾走到威拿科多的身后,,小心的呼喚他,。
“金獅”正昂首仰望著遠處已經(jīng)逐漸暗淡的天空,好像在思索著什么,。似乎是太入神了,,忘卻了他們的存在。
在威拿科多的雙手中,,緊握著的那把長劍正插在一具獸人的尸骸上,。
那獸人猙獰的面龐因臨死前的恐懼而扭曲,不知道他在死前究竟遭遇到了多大的沖擊,,以至于死不瞑目,。
而這個踩踏在這些兇悍的獸人尸首上的男人,則更像是一座不倒的山巒,、不摧的堡壘,。
走近看,這個偉人其實并不高大,。他比海默爾要矮上半寸,,威拿科多終究是老了,他散亂的頭發(fā)中白發(fā)依稀可見,,歲月還是給他留下了傷疤,。
但海默爾就算走到了他的身后,也一樣在仰視他,。
“得罪了……將軍,。”
海默爾將顫抖的手指緩緩伸向這個帝國上將的肩頭,,他只是輕輕一觸便摧毀了一切假象,。
轟隆?。?!
這“山岳”,,倒了。
那把赤紅的長劍沒了憑依,,就這樣佇立在敵首的尸骨之上,,宛如它的主人那般孤傲。
在這里屹立的金獅威拿科多,,只是一具破碎的形骸,,磐石般的盔甲裂成了碎塊,強大的肉體也化為了塵埃,。
剛才還在這里的,,只是一個偉大而不朽的靈魂在這世界最后的留念。
“將軍??!您怎么可能……”
海默爾神情恍惚,他跪了下來,。
雙手捧起一塊盔甲的碎片,,上面還殘有余熱,還存有這個男人他那灼熱的英魂曾駐足的痕跡,。
這個男人居然隕落了,。任何人的逝去所帶來的震撼,都不及此人之萬一,。
“大人……您沒事吧,?”
杰爾夫攙扶著海默爾,讓他得以站起,。
“杰爾夫……”
海默爾將那塊盔甲碎片放回了地上,,他握住金獅的利劍。將其拔出的那一剎那,,錚錚劍鳴環(huán)繞于耳,。
“怎么了,大人,?”
見凝視長劍的海默爾突然喚起自己的名字,,杰爾夫也有些詫異。
“今天,,我們失去了太多太多優(yōu)秀的人了……”
手中這把赤紅長劍名叫幻火,,不僅僅只是金獅威拿科多的佩劍,更是諾亞帝國的財富,。
雖不知為何獲勝的獸人并沒有拿走它,,但這把劍也不能就這樣遺落在這片傷心地,。
“是啊,連將軍都戰(zhàn)死了,。他可是‘金獅’?。 ?p> 杰爾夫雖然不清楚為什么海默爾要對他發(fā)出這樣的感慨,,但還是肯定了他,。
海默爾和杰爾夫坐在一塊石頭上,許久才終于調(diào)整好心態(tài),。
不管怎么樣,他們的路還得走下去,。
“我們走吧,,離開這里?!?p> 海默爾收起“幻火”,,將它和自己的劍放在了一起。
“我們?nèi)ツ膬???p> 杰爾夫見海默爾已經(jīng)開始整理行裝,,他也將自己的行李袋背上。
“去卡莫得,,回到部隊,。你要一起來嗎?”
軍隊是海默爾的歸宿,,海默爾自然要回到軍隊中的,。
現(xiàn)在就怕獸人的大規(guī)模入侵已經(jīng)開始,回去的路上恐怕不會有多安全,。而風牙要塞更是不能去了,,作為抵御獸人的最前線,那里怕是已經(jīng)在獸人包圍中,。自己勢單力薄,,哪怕去了也是送死。
“當然了,,不然我也不曉得自己該去哪里,。”
杰爾夫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他并不蠢,,現(xiàn)在單獨行動顯然是不明智的。而他要想活命,,也只能依靠海默爾這個擁有武力的戰(zhàn)士,。
“那走吧,。”
“先等一下,!”
杰爾夫突然提出異議,。
“怎么?不是你一直嚷嚷著快走的嗎,?”
海默爾感到有點好笑,,他可搞不懂杰爾夫的葫蘆里賣著什么藥。
“大人,。在上路前,,我得找雙鞋穿啊,!我的腳都快被石頭扎成馬蜂窩了,!”
杰爾夫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插在腳掌上的幾根刺拔了出來,。
“呃,,去吧。我在這里等著,?!?p> 海默爾穿的是鐵制軍靴,根本不怕穿底,。而杰爾夫這個廚子穿的不過是普通的布鞋,,跑這么久早報廢了。
“好嘞,。大人您等等,,我馬上回來?!?p> 杰爾夫跑去找鞋子了,。
其實鞋子也并不難找,湖心島上也有不少巴達芬爾軍團戰(zhàn)士的遺骸,。這種時候從尸體上扒下有用的東西也是允許的,。畢竟死人的東西都已經(jīng)算是無主之物,拿走也算是物盡其用,。
看著這些曾為戰(zhàn)友的戰(zhàn)士們,,海默爾也明白現(xiàn)在自己的情況。
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放任軍團犧牲的戰(zhàn)士們曝尸荒野,,希望后續(xù)會有人為這些士兵妥善安葬。
通過這些尸體,他可以想象當時的情形:
金獅威拿波多在發(fā)現(xiàn)軍團在遭遇炎之魔女菲林格爾和獸人的襲擊后,,果斷率領部分戰(zhàn)士在湖心島這個能夠抑制魔女力量的場所與獸人展開死戰(zhàn)……
至于結果:鏡湖幾乎干涸,,金獅威拿科多隕落。獸人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相比巴達芬爾軍團的損失而言顯然是獸人大獲全勝,。
“這真是……結局難料?!?p> 海默爾將兩把劍一同插在地上,,這兩劍的高下立判。
“幻火”的劍意不減,,劍鳴中大有不屑的高傲,。反觀自己的佩劍“努克”,一直在發(fā)出凄慘的呻吟,。
“究竟是跟隨將軍征戰(zhàn)多年的神兵,,可惜我是沒資格使用你?!?p> 海默爾嘆了口氣。握著劍柄時,,總有一股排斥感,。他感覺得到,這把劍并沒有認可他,。他的心中也沒有多少失落,,畢竟他怎么比得上“金獅”,又怎能用得了“金獅”的佩劍,。
海默爾用布條將幻火的劍身層層包裹起來,,這把劍上暗藏著難以想象的靈性和力量。如果不隱藏起來,,還真不知道會引出什么麻煩,。
等他纏好,卻仍未見到杰爾夫的影子,。
“這個杰爾夫,,他怎么還沒好?”
海默爾站起來,,出發(fā)的準備都已經(jīng)妥當完成了,。
“算了,去找找他吧……”
雖說這里應該已經(jīng)沒了危險,,但也不排除存在危險的可能性,。如果杰爾夫長期沒動靜,也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未知的麻煩。
可正當海默爾準備動身去尋找杰爾夫時,,杰爾夫的叫喚聲卻在不遠處傳來,。
“海默爾大人!快來??!這里有個活著的!”
“什么,?,!”
海默爾一聽清內(nèi)容,便連忙跑去,。
……
話說回來,,杰爾夫確實是想去去找一雙自己能穿的鞋子。
不過,,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人的腳是有大小之分的,顯然不是什么人的鞋子都能換著穿,。
“腳能不能別那么大?。「究ú蛔??!?p> 杰爾夫把那雙明顯大了幾號的鞋子脫了下來,再給那個可憐的士兵穿了回去,。
“這雙又小了……唉,,難道一雙合適的鞋就那么難找嗎?”
杰爾夫嘆著氣,。他已經(jīng)翻了好幾具尸體了,,但依舊一無所獲。腳板上貌似又磨出泡了,,繼續(xù)這樣下去杰爾夫感覺自己的腳底板就會這么磨穿,,直到露出骨頭來。
“我得快點了,,不然他也該不耐煩了,。”
海默爾還在那邊等著,,杰爾夫可不認為他會是個有耐心的家伙,。估計過不了多久,海默爾就會來催促自己了,。
“唉……”
杰爾夫一邊唉聲嘆氣,,一邊自言自語:
“我也是沒別的地方可去了。明明我什么事都不想惹,怎么麻煩總往我身上蹭呢……唔哇,!”
杰爾夫抱怨著,,他狠狠地踢了踢路邊石塊??赏浟俗约哼€沒鞋穿,,又痛得抱腳直跳。
“哎呦,!是我還不夠虔誠,,神覺得我應該受點懲罰嗎?等會去后,,捐點錢吧……”
他這么想到,,或許真是這個想法起了作用。
就在此時,,杰爾夫的視線中突然掠過什么,。他定睛一看,泥潭邊上竟有一雙鐵靴,。這雙鞋和之前的不同,,不僅大小適宜而且漂亮結實。
“哈,!時來運轉了,。”
杰爾夫樂了,。
鞋子的原主人看起來是個士官,尸體正躺在一塊河岸石上,。杰爾夫可沒有多少對死者的避諱,,“人棄我取”可是他從兒時的馬廄里就開始遵守的生存法則。
杰爾夫解開革扣,,將那雙鞋子從那個士官的腳上扒了下來,。并探出濕漉漉的右腳,放進鞋子里使勁一踩,,竟然就直接進去了,。
“哈哈,果然合適,!”
一會兒,,杰爾夫將那雙鞋都穿到了腳上。再蹬了蹬地面,,感覺良好,。
“我們好像是要去卡莫得?”
杰爾夫一邊撓著頭,一邊自言自語道:“那個地方挺遠的,,一雙鞋夠用嗎,?”
卡莫得,是位于諾亞邊境第二線的軍事堡壘群,。諾亞北方軍約四成的兵力都布置在卡莫得地區(qū)內(nèi)的各大城池內(nèi),。單純靠雙腳去走,也不知道要耗個幾天幾夜,。
杰爾夫抬頭看了看天空,。原本存在于記憶中的那片被瑰麗的火焰籠罩的天幕已經(jīng)消散了,就連吹來的風中也帶著一絲清涼,。幸存的植被依舊郁郁蔥蔥,,就好像這里從未發(fā)生過什么。
可隱藏在草叢中凄慘的尸骨和翻白肚的魚蝦都在講述著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的慘劇,。
哪怕是現(xiàn)在去回憶,,杰爾夫也無法擺脫當時的恐懼。
怕是以后待在火爐邊上,,那火光都會讓自己都會忍不住發(fā)抖吧……
咯嘰,!咯嘰!
從不遠處傳來的奇怪的聲音終止了杰爾夫的胡思亂想,。這個聲音就像是用指甲摩擦巖石,,又像是有人在小聲的呻吟。
受到驚嚇的他連忙趴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他十分慌亂,畢竟這里未必只有他和海默爾兩個活物,。萬一這些怪物中有一兩只還活著,,沒有武器防身的他可在劫難逃。
杰爾夫將身體壓低,,在泥地上匍匐前進,。他從泥土中摸索出一把豁口的斷刀,也不嫌棄上面腥臭的泥土,,直接用嘴叼著,,張開雙手,向聲源爬行,。
這并不是說杰爾夫膽子有多大,,實際上他也很想立刻爬回去找海默爾,看他打算如何解決此事,。
但好奇心此時卻占了上風,。他杰爾夫好歹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怎能被一個莫名其妙的聲響給嚇得落荒而逃。
就看一眼,,有問題馬上走,。
杰爾夫自我安撫著躁動不安的心情,他慢慢的靠近了聲源,。
現(xiàn)在他很緊張,,手心的泥里混入了汗水。嘴里叼著的斷刀被他拿在了手上,,杰爾夫扒開一個擋路的草堆,,向前方的湖岸望去。
“什么,?,!”
岸邊的景象讓杰爾夫忍不住叫出了聲。
“海默爾大人,!快來?。∵@里有個活著的,!”
也顧不得海默爾究竟有沒有聽見,,杰爾夫快步跑到岸邊,將那個瘦弱的身軀從湖水里一把抱了出來,。
這是個看起來不過十歲的小孩,,他的手中死死的抓著一把短劍,劍尖摩擦著河道的石頭來發(fā)出聲響,,也正是這個原因才讓杰爾夫發(fā)現(xiàn)了他,。
杰爾夫碰著他的額頭就像貼在冰塊上那樣,究竟是在冰冷的湖水中泡太久了,。
“我去,,這么冰?還有命?。⌒∽??!?p> 杰爾夫先將少年從河灘上背了起來,再拉住他的腿將他倒掛著,,然后用雙手不斷推壓他的肚子,。
慢慢的,被吸入腹中的湖水就順著這個少年的嘴角流了出來,。少年也像是要恢復神志似的咳嗽著,,他的身體也止不住地發(fā)抖,。
“‘小野孩’,你還真命硬,!你小子還太年輕,,一定要給我緩過來!”
杰爾夫狠狠的按壓著少年的胸膛,,那力道就好像要將他的肋骨壓斷,。
“小子,醒過來,!你這樣沒父沒母的野孩子,,天國不收你!”
嘴上謾罵著,,杰爾夫的努力終于有了回報,。
“‘包管飯’大叔……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