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書仁接到信兒,,聽說吃晚飯,,本不想去的,,因為老太太說今晚廚房要做好吃的,,喊各家都去。后來聽說是在蘇州飯店,,肚子里的饞蟲就開始鬧意見了,,傻書仁立即聽從饞蟲的意見,決定前去赴約,。
傻書仁吸了一口氣,,裝模作樣對來人說:“你去回你們東家,就說書仁少爺一準兒到,,不要太豐盛,,點個毛蟹炒年糕就行了?!?p> 傳話的人憋著笑,,點頭哈腰回去了,。
傻書仁有他的小九九,,他馬上把小廝楊子喊來,讓他去給老太太說,,自己肚子疼,,晚飯不吃了,說罷就躺在屋里裝病,。楊子剛一出去,,傻書仁就穿戴整齊從后門溜了出去,直奔后橋街,。
只見傻書仁很矮,,很胖,17歲的人了,,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那么高,,卻胖得比個大人都重。他穿一件青色鍛面素色長袍,,腰帶一塊白玉小龍佩,,不戴帽子,晃著腦袋,,邁開大步子,,手臂左搖右晃,沒一會兒就到了蘇州飯店,。
他認識字不多,,心虛,,在蘇州飯店門口左瞧右瞧,害怕瞧錯了,,之前他來過幾次蘇州飯店,,都是跟著世珍來的,根本沒記具體位置,,這一圈飯店太多,,他怕自己找錯了??戳税胩?,終于確定就是蘇州飯店,大搖大擺邁進去,。
跑堂的一看來客了,,趕緊往里招呼,問他幾位呀,。
他傻乎乎的:“你問我,,我問誰呀?咱又不是請客的,?!?p> 跑堂的一看,這人不俏,,是個傻子,,也就不多搭理他了,給了他個空位讓他坐著,。
他琢磨著,,花滿樓請我吃飯,還不得早點過來等著我呀,,他個王八蛋怎么影子都沒看到一個,,于是就各處踅摸,他這桌瞧瞧,,那桌看看,,一會兒樓上,一會兒樓下,,把別的客人看蒙了,,紛紛喊堂倌,堂倌,,這個人是干啥的呀,,咋盯著每桌的人看?相面的?
跑堂的肩膀上搭塊白毛巾,,顛顛跑過來,,臉上堆著笑,跟各桌解釋,,說,,這人等著有人請吃飯,等人呢,。說完回轉身,,找到傻書仁,請他安靜坐著,,不要亂動,。
傻書仁那哪坐得住呀,到處亂走,,礙別人事,。有個伙計有心把傻書仁趕走,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說,,這人是聚福堂的少爺,伙計才不趕書仁了,。
等了一會兒,,書仁不見花滿樓來請,眼巴巴看著別的桌上客人吃香噴噴的菜,,又饞,,饞得流口水,。摸一摸口袋,,出門出得急,還忘帶銀子了,。急得團團轉,,站起來,又坐下去,,看看窗戶外頭,,不見花滿樓,一會兒又走出門外,,一會兒又旋回來,。最后,他看到了腰上懸的玉佩,,打算解下來拿給跑堂的,,讓他照價端菜出來,玉佩還沒解下來呢,,花滿樓帶著他的兒子花錦程快步走了進來,,他來到傻書仁面前,,供著手說:“對不住,老朽臨時有事,,來晚了,。”他偷眼瞄見大廳很多客人瞅他們,,心上覺得被太多人知道了不好,,趕緊拉著傻書仁往外走,說他知道還有一家飯店,,就在附近,,叫興揚館,淮揚菜做得相對地道,。
連拉帶拽,,花家父子帶著傻書仁到了興揚館,花滿樓的神采還是比不過他帽子上的紅玉,,花錦程年齡跟傻書仁差不多,,本來就長相很好,大圓臉帶著喜慶勁兒,,大圓眼帶著精神頭,,大腦門顯著智慧,就是沒有好心眼,。這天他穿一身紅色織金妝花緞對襟平繡卦,,頭戴瓜皮小帽,帽子正中鑲一塊白玉,,面色白皙,,丹鳳眼笑著,顯著幾分斯文,。
他們選了一個包廂,,三個人分賓主落座,花滿樓點了幾樣菜,,喊伙計快點端上來,。不大一會兒,芙蓉雞片,、清蒸鰣魚,、三套鴨、清蒸大閘蟹,、肉圓,、銀魚莼菜湯就端上來了,香味撲鼻,裙帶面,、淮餃兒,、甑兒糕、鍋貼角也陸陸續(xù)續(xù)擺到桌上,,傻書仁忍不住放下筷子,,直接上手拿,吃得嘴角流油,。
花滿樓又給傻書仁滿上酒,,臉上帶著奸笑,一雙眼睛都瞇縫成了兩條線:“書仁少爺,,去年我給你的畫,,還存著吧?”
“花東家,,畫,?什么畫?”傻書仁的記性不是一般的差,。
花滿樓心里咯噔一下子,,心說,怪不得一年多來衣宅也沒啥動靜,,相安無事呢,,感情這家伙把畫拿去擦屁股了。他臉上不好看,,皺著眉頭耐著性子繼續(xù)啟發(fā),,以圖喚起傻書仁的記憶:“就是畫著你們的管家媳婦兒,汪氏,,還有紅杏花的畫兒,。”
傻書仁撓一撓頭,,用舌頭舔著嘴角,,吧唧吧唧嘴說:“我記起來了,?!?p> 花錦程高興地拍一拍手,把帽子摘下來放到旁邊:“書仁老弟,,畫放哪里了,?”
“被撕碎了!”書仁說罷咧開嘴,,要哭,。
氣得花滿樓直顫。
花錦程眼睛骨碌碌一轉,悄悄跟他的爹爹花滿樓說:“咱再找人畫一張不就得了,?”
“以前那個畫師走了,,現(xiàn)在畫畫的,哪個還認得到汪氏的樣子,?!被M樓胡子直顫,帽子上的紅玉也一顫一顫,。
“誰撕碎的,,好大的膽子!”花滿樓故意套傻小子的話,。
“哎,,王八蛋青子?!鄙禃士兄π吠?,噗一口,吐出螃蟹殼,。
一聽這句話,,花滿樓和兒子花錦程得意地相互一笑。
之后,,花家父子漫不經(jīng)心跟傻書仁聊著天,,吃著飯,不一會兒,,就告辭回家了,。
傻書仁飯量大,繼續(xù)留下奮戰(zhàn),,直把滿滿一桌子飯菜,,風掃殘云一般,全部吃光喝凈,,才摸著滾圓的大肚子,,慢慢往外踱。
剛走到街上,,就被急匆匆趕來的楊子和幾個仆人圍住了,,楊子臉上冒著汗:“我的小爺,您咋跑到這里來了,,我到處找不到,,二奶奶請了醫(yī)生來,一進屋,,看不到人,,二奶奶要打折我們這一屋人的腿,。”
“我好好地,,在這里,,不要慌?!鄙禃孰S著一眾仆人們回家去了,。
剛進屋,看到世珍鐵青著臉,,坐在椅子上,。
傻書仁知道不好,趕緊給他爹行禮,。
世珍問他去哪了,,他不肯說實話,說嘴饞,,去吃淮揚菜了,。
“哪個館子做得這么好吃?比老太太賞的還好吃,?”世珍問,。
傻書仁哪聽得出來世珍這話的意思,吭哧吭哧地說:“我也沒記飯店名兒,,光顧吃去了,。”
“誰請的客,?”世珍怒氣沖沖,。
傻書仁一看,爹爹真的生了氣,,就是不肯說是誰請的,。
世珍火冒三丈,站起來,,倒背雙手,,摸著辮稍,狠了狠心,,吩咐一聲:“來人,,給我打板子!”
傻書仁一聽說要打板子,,趕緊兩手捂著屁股,,說:“爹爹,別呀,,別來真的,,我說,我什么都說,?!?p> 世珍扭頭沖仆人們說:“都退下去?!?p> 傻書仁這才說,,是花滿樓請吃的飯,一塊的沒有別人,,就只花家父子,。世珍又問他,從什么時候開始跟花家接觸的,,花家都問過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