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整整半晚未睡的鄧茂,，始終未等來赤旗軍拔營的消息。
來回葫蘆谷南口營地,，與四橋黃巾大營的探馬,，傳來的消息皆大同小異。
赤旗軍營帳依立,，營中鼓聲依然響奏不停,。
丑時(shí)末,，困頓勞累不堪的鄧茂，終于合衣沉沉睡去,。
后來探馬皆被親兵擋駕,，凡消息與前報(bào)相同，皆不再報(bào),。
未免周遭環(huán)境突變,，驚醒椅中睡去的鄧茂，親兵只是為其輕手搭了個(gè)薄毯,。
帳中油燈,，則徹夜未熄……
……
次日卯時(shí)二刻，三萬黃巾大軍,，復(fù)又出現(xiàn)在了赤旗軍營南,。
鄧茂復(fù)來，未再多做試探,，親自帶一萬兵馬為前隊(duì)，直趨營前兩箭程余,，三百步外,。
之后，前軍分出兩千黃巾,，后隊(duì)擎弓搭火箭,，中隊(duì)提刀拎著松油火把，前隊(duì)舉藤牌刀盾,，作為第一波次,，直撲赤旗軍大營而去。
“殺??！”
喊殺聲中，黃巾卒潮水般沖上,，火箭騰空,，火把亂飛。
赤旗軍營南邊的十?dāng)?shù)個(gè)帳幕,，先后被火箭火把引燃,，營帳中卻無一卒涌出。
“沒人,?！?p> “啥也沒有?！?p> “空的,?！?p> “兵帳是空的?！?p> 大膽的黃巾勇士,，割帳踹蓬而入，很快“沒人”的喊聲此起彼伏,。
赤旗軍大營空空蕩蕩,，只有營帳依屹，紅旗在飄,，鼓聲依舊,。
“咚，咚咚咚,，咚咚,。”
鄧茂面沉似水,，在兩隊(duì)刀牌手的徒步護(hù)衛(wèi)下,，提青驄馬親入赤旗軍營，一路直趨中軍帥帳,。
帥帳前場,，一桿“仙”字大旗下，一面面朱漆軍鼓被側(cè)立,，橫放在地,。
一只只潔白的山羊，一對(duì)對(duì)前蹄被綁在立鼓,，橫桿麻繩之上,，后蹄不斷蹬踏鼓面，發(fā)出一陣陣“咚,，咚咚咚,，咚”的無韻律鼓響。
“懸羊擊鼓,？”
鄧茂雙眼瞪得溜圓,，暗操了一聲娘，臉容扭曲的仰天狂罵一聲,，“…李小仙,，你別讓我抓著你，你就是我的餡兒,。我不吃豆包了,，就吃你……”
“咩！”
一頭頭山羊聞聲,，皆扭頭朝鄧茂張望,，眼神無辜……
“鄧帥,，你看?！币粋€(gè)親兵舉臂招呼一聲,。
鄧茂循聲望去，只見帳前“仙”字帥旗之上,，還掛著一個(gè)布帛條幅,，貼在了旗面，被風(fēng)一刮,，顯露了出來,。
鄧茂一邊安步趨前，一邊抬頭細(xì)觀,，只見條幅上用漢隸寫了一大一小兩行字：“軒昔日承蒙鄧將軍照顧,，入營豆包得食，出營財(cái)帛得賜,，深情厚義,，銘感五內(nèi)。今回禮帳幕二百,，羊百只,，鼓五十，二謝將軍款待之恩于此,?！?p> 鄧茂眼神憤憤,，牙關(guān)緊咬,，見大字旁下的小字難認(rèn)，抬腿走前細(xì)看,，一步邁出,，腳下忽而一空，“噗通”一聲,，人沒了,。
“…鄧帥掉糞坑里啦?！?p> 一股濃重的惡臭,，隨鄧茂掉進(jìn)坑中，攪動(dòng)浮波,，瞬時(shí)散逸而出,，惹得一旁親兵驚聲大叫，紛紛朝糞坑圍了過去,，躬身跪地,，七腳八手的拉鄧茂,。
糞坑斜上方的橫幅，隨風(fēng)輕輕搖曳,，一行小字飄逸：“為了一起出恭凝成的友誼,，以同屎加兄弟的名義，提請(qǐng)將軍注意：前有糞坑,，切莫大意,。”
“…噗,，嘔,。”
被親兵刀牌手從糞坑里撈出來的鄧茂,，一等出坑,，就趴在坑邊，雙手撐地,，傾身嘔喉大吐,。
“承情?！?p> 吐到酸水皆涸的鄧茂,，接過親兵解下頭巾，草草一抹臉,，忽然昂頭朝葫蘆谷的方向大喊一聲,。
一旁親兵與刀牌手，以為大帥被氣瘋了,，皆噤若寒蟬,。
“不該承小仙之情么？”
滿身是糞的鄧茂,，見左右表情,，忽而哈哈大笑，一指糞坑,，“坑里若是尖刺,，本帥休矣?！?p> 笑完,，又是小臉一沉，雙眼發(fā)寒,，“不過那是私誼,。李小仙公私不分，婦人之仁,，為了重溫與吾同恭之誼,，寧戲虎自娛,，錯(cuò)失用計(jì)誅本帥之機(jī)，如此輕浮,，置其麾下士卒安危于何地,？”
黃巾眾皆暗吞口水，偷眼瞄落湯雞一樣的鄧茂,，臉色恭敬,，皆頷首不已，誰也不敢打岔,，無人敢稍露異色,。
鄧茂心中滴血，嘴上卻不能不把場子朝回找找,，不然今日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坑進(jìn)糞坑，一世英明,，必盡沒于此坑,。
狗日的李小仙，你可別讓我抓著你,。
鄧茂暗暗發(fā)狠：等我抓著你,，不用刀砍你，我拿手撓死你,。
“不要在營中耽擱,，趁敵立足未穩(wěn)，尾隨殺入谷中,?！?p> 鄧茂不愿冷場更使人尬，強(qiáng)自抖擻精神,，豎臂大吼一聲,，“放煙花號(hào)炮,，命高洪與我一起,，夾擊葫蘆谷?！?p> “遵命,。”
一眾鄧茂親兵與黃巾刀牌手,，也不愿大眼瞪小眼的看大帥笑話,，一等令下立時(shí)同聲呼應(yīng)。
少時(shí),，“嘭”的一聲,，一朵煙花直穿云霄,，陡時(shí)在空中炸開……
……
南口黃巾蜂擁入谷，鄧茂洗漱換衣完畢,，立刻親自帶隊(duì)前插,。
北行不過三里，周圍起伏的丘陵愈發(fā)高聳,，逐漸變?yōu)榱酸揍镜氖谏綆r,，開闊地漸漸收窄，變?yōu)榱藘H容三五人并行通過的狹窄山徑,。
“怎么回事,？”
鄧茂棄了馬上長槍，正右手拎刀,，左手提盾,，領(lǐng)兵循山道朝葫蘆谷趕，就見迎頭兩個(gè)架一個(gè)黃巾士卒,，惦著腳朝下撤,。
視線中，還能看到前方山路兩旁,，不少的黃巾士卒,，貼石巖坐在一旁，脫鞋抬腳,，拔弄著什么,。
本該行遠(yuǎn)的黃巾士卒，堵在了前方山路之上,，皆躬腰俯身,，割麥一樣的在地上摸索著什么。
“鄧帥,?！?p> 一隊(duì)相互攙扶，惦著腳走來的黃巾卒,，其中一人扛著個(gè)木牌,，見鄧茂領(lǐng)兵親至，趕忙把牌子遞了過來,。
親兵接過木牌展開,，鄧茂勾頭一看，立時(shí)眉頭大皺：“竹簽大陣,？這是什么鬼陣,？”
只見親兵手中的原色木牌上，用炭筆寫著一行粗字：“今軒為自保，已于葫蘆谷外山道暗布竹簽大陣,，未免傷己無辜,，特昭告將軍于前，三謝將軍當(dāng)日不捆不殺之恩于此,?！?p> “就是這個(gè)?！?p> 身前被兩人架著的黃巾卒,，從褲腰帶后拽出一根青綠色的細(xì)長竹條，伸手前遞,。
鄧茂直接接了過來,，不過是兩個(gè)巴掌長，一頭被削尖的竹條,，比篾條寬且長罷了,。
編席的竹條而已，怎么就讓入谷的大軍不敢前了,？
“前路山道,，皆是筍一樣密密麻麻豎著的竹簽?！?p> 一個(gè)黃巾在同伴的攙扶下,，邊抬腳邊道，“吾等不妨之下,，一腳踏上即傷,，草履踏上豎竹簽，與無履等同,，重者竹簽直接穿腳掌而出,，人立撲?！?p> “中箭且能退,，踏中竹簽，走幾步都難,，一竹簽可廢一卒,。”
一旁的黃巾卒急急幫腔,，“若要撤下,，非再添一人攙扶不可,?！?p> “…嗯？…嘶?！?p> 身前幾個(gè)黃巾傷卒,，見鄧茂眼神不解，互相架著把一條條腿抬了起來,，亮出了一個(gè)個(gè)草草包扎的腳底板,。
未用土塊草絮包扎的幾個(gè)鮮血淋漓，瘡口發(fā)黑的腳底板一亮,，鄧茂馬上就是眼神一抽,，倒吸了一口涼氣，心口仿若被重拳猛擊一計(jì),，悶的厲害,。
陣前釋俘，懸羊擊鼓,，竹簽大陣,，三謝將軍于此。
葫蘆谷內(nèi)的李小仙,，與當(dāng)日營中的短毛妖,，真是一個(gè)妖么？
為何明明我鄧茂比他李軒兵多十倍,，他卻步步令我進(jìn)退不得,？
便是一個(gè)日常編席的篾條，不過砍寬點(diǎn),，削尖點(diǎn),，朝地上簡單一插，竟就成大陣了,？殺傷竟堪比弓弩,？
草履，竹簽,，專扎腳底板兒,？
“李軒將軍的不是，奸詐小人的干活,?！?p> 鄧茂嘴一咧，小臉扭曲,，差點(diǎn)哭出來,，“兩軍交戰(zhàn)，竟他媽整幺蛾子,?！?p> ……
居庸南徑,，葫蘆谷。
“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個(gè)瓜。風(fēng)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p> 一陣銷魂的歌聲在谷中飄蕩,，“…小小藤甲，神通廣大,，刀砍箭射,，都不怕，呀呀呀呀,?！?p> 葫蘆谷北口，剛打退了居庸城下黃巾老弱的一波攻勢(shì),。
三十重甲士堵口,，身后三十拋射弓手，兩旁斜坡各二十弩手,，弧形扇面下射,。
弓手拋射十六輪就下去歇，重甲士殺一陣就替換一部分,，兩旁順谷內(nèi)山勢(shì)斜坡,，北方軍士卒正在鉚楔鐵釘，栓麻繩橫木棍,，做攀山梯與懸空棧道陽臺(tái),，供弩手更順利的攀爬與輪換。
面對(duì)北方軍百人重甲弓弩組成的堵口小隊(duì),，從羊腸山道一波又一波鉆出來的黃巾,，開始還有不少盾牌遮擋。
待手持鉤鐮大戟的北方軍重甲士,，一次次反沖鋒下來,，北口黃巾后續(xù)攻擊梯隊(duì)的盾牌都見不到幾面了，往往二三十卒循山道至,，半路就倒下一半了,。
幸存者不是朝上沖，而是驚慌逃回,，再組織一波攻勢(shì),，再被射回去,，攻擊頻率間隙越來越大。
僥幸能沖至谷口的黃巾捍勇之輩,，面對(duì)綿甲,，牛皮大衣,，藤甲三層包裹的北方軍重甲士,，與殺躲在鐘里的人差不多，莫說以命換命,，黃巾傷亡一百,，能傷一個(gè)重甲士就不錯(cuò)。
打退了北谷口黃巾十六波攻勢(shì),，山道中被拖走的重傷與尸首都不下二百具,，俘輕重傷黃巾一百六十三人，北方軍重甲士一共傷亡十九人,，其中僅一人被長矛捅頸陣亡,。
“你個(gè)亭長，老拎著刀朝上躥做什么,？”
谷中搭了個(gè)高臺(tái),，上擺一溜高背大椅，人坐在上面,，借助高度,，平視即可俯瞰谷口與山道內(nèi)的戰(zhàn)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