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杜信作答,,另一邊早就在立著耳朵偷聽的杜禮就先怒了起來,。他自己,可是剛剛吃過這種背后搞陰謀詭計的虧。
杜禮在胸中運了一口氣,,頂?shù)搅颂祆`蓋上,,直眉瞪眼往杜二嫂那邊吆喝:“哎,,二嫂,,你和二哥,沒坑我們吧,?”
“怎么會呢,!”杜二嫂攤了攤手,用眼中明亮起來的光彩和挺直的腰板展示著自己的光明磊落,,“咱們不都說好了么,!”
但是,杜二嫂心里還是有點虛,。她知道自己沒騙人,。兩千兩銀子,五家分,,一家四百兩。這是她這輩子做過的唯一一件最公平不過的決定,,就為了早點拿錢還債,。她的心虛,是為著自己偷偷請她娘家兄弟的事,。杜大實和向彬,,一個就是杜家族人,另一個也能和杜家打上一竿子,。唯獨她娘家兄弟,,不占個杜字,。
她的這點心虛,也許別人看不出來,,但杜信卻是看得跟明鏡似的,。
“嘿,瞧瞧,,心虛了,。”杜信吸了吸鼻涕,,又用胳臂肘頂了頂杜智,,低低地說著,還鄙夷地朝杜二嫂翻了個白眼,。
杜二嫂這可就更加的不自在了,。她回瞪了杜信一眼,然后就用左右手交替著撣了撣棉衣上厚厚的一層房梁灰,,帶著些好似被戳穿心思的氣性,,側(cè)過身去,面朝北,,越過家丁肩膀中間的縫隙,,無目的地望著那邊熱鬧的街市。
這一回,,杜家兄弟四個心里,,都犯了嘀咕。二嫂心里指定有鬼,,他們這樣想,。
杜仁和杜義家是同一個巷子的斜對門,無論是吃過的虧,,還是拌過的嘴,,都比三房的弟弟們要多。他最是清楚這夫妻倆的行事作風(fēng)——不占便宜那就是賠本,。
于是,,他瞟了瞟若無其事抱手站著的杜二嫂,懷著滿肚子的盤算,,慢慢踱步到了三位弟弟的面前,,斜著肩膀,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我說,,這銀子的事情,,咱還要再說說。”
“怎么說,?”余下兄弟三個紛紛把頭湊了過去,,圍成了一個小圓圈,急切地期盼著,。
杜仁沒著急迎上弟弟們的話,,反而先小心翼翼地順著自己的左肩膀往后瞄了兩眼,見杜二嫂沒注意這邊,,方才轉(zhuǎn)過頭來,,伸手懸空劃拉著,用喉嚨中壓出來的更微弱的聲音,,道出了自己的心思:“老二家占的院子,,在最南邊,最大,。說不好,,老二媳婦會用院子大小來說事,重新分銀兩,。別忘了,,老族長還沒來,他也不知道剛才咱們的約定,?!?p> “大哥的意思是,老族長會向著他們,?”杜信問道,。
杜仁又先暗暗地回頭瞅了杜二嫂一眼,見她仍舊是北向站著,,才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杜禮見了,當(dāng)即又是一股火氣翻上來,。才被人坑了一回,,難道還要被人坑第二回么!給兒子娶媳婦預(yù)備的聘禮錢,,可還沒攢夠呢,!他氣得頭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掛著血絲的混黃眼球瞪得圓圓的,,擼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理論:“我去問問她,!”
杜仁慌忙拉住他,又滿是擔(dān)心地回頭看了看杜二嫂,。還好,,杜二嫂只是被這聲音吵得回了下頭,便又戚著鼻子,、高傲地轉(zhuǎn)了回去,。
“別急?!倍湃收f話的聲音更小了,。兄弟三人幾乎只能一邊努力地側(cè)耳聽他的聲音,再一邊看著他說話時的口型,,才能弄清楚他到底講了些什么:“咱們,,這么辦。那兩套答應(yīng)白送的院子,,在咱們四個的院子中間夾著,。到時候,咱就說,,這兩套院子,,應(yīng)該歸各自邊上的兩家平分。我和老四分一套,,老三和老五,,你們倆分另外一套。這樣一來,,不就沒有老二的事了么,!”
兄弟三個在心里一盤算,都覺得這是個最好的主意,,紛紛豎了大拇指,,又推舉大哥向杜二嫂出言。
杜仁立即在四人圍著的腦袋圈底下擺了擺手,,把自己說得卑微到了草根里,,仿佛剛才想出這么個絕佳主意的人不是他一樣:“我可不行。我嘴笨,,說不過老二媳婦,。”
“我來,!”杜禮又一次沖上前來,,“我說不過,可我打得過,!”
杜仁這回沒攔著他,。自己低著頭,給杜禮讓了路,,面上平平淡淡卻又內(nèi)心志得意滿地站到一邊等著坐收漁翁之利了,。
“二嫂,!這銀子得重新分!”杜禮叉著腰喝道,。他兩條壯實的腿并肩寬地杵在地上,,揚首挺胸,先在陣勢上壯著自己的聲勢,。
“什么,?”一直盯著街面的杜二嫂聞言一愣,旋即就要轉(zhuǎn)回身來,,破口大罵,。可她看見杜禮人高馬大,、肩寬背闊還氣勢洶洶的樣子,,她的話音又有點軟了下來,只在尾音還因著自己心里的一口氣,,挑了上去:“分什么分,,剛才不是分好了嗎!”
“你家和白送的院子不挨著,,不能多分銀子,!”杜禮的聲勢更大了。他本就是兄弟里生得最高大的,,又常年在鴿子窯的地里干農(nóng)活,,看起來更加結(jié)實健壯。只是以往他習(xí)慣了彎腰駝背,,又不愿意主動去與女人計較,,這才一直怕著讓著杜二嫂一些,也一直覺得杜二嫂很是厲害,。但,,他今天站直了,單論個子就比杜二嫂高上快兩頭,。杜二嫂盡管吃得再壯,,那也是虛胖,在他面前也不過是個圓一些的小矮子,。他更是不用把杜二嫂放在眼里了,。
杜二嫂聽說自己的銀子要被人搶走,聽說自己還債后就能接著靠打秋風(fēng)過上的好日子又要破滅,,才不管自己對上的是什么人,,立時就火了。她一個樣地叉起了腰,,又指著杜禮的鼻子,,踮腳夠著罵,,“我說你們兄弟幾個剛才在嘀咕什么,居然在打這個算盤,!我呸,!想得美!是老娘談下來的兩千兩銀子,!沒管你們要口水錢,五家平分銀子,,已經(jīng)夠客氣的了,!你們還想分走我的錢!不可能,!”
這一家子的吵嚷,,把還夕從給自己茶社起個什么名字好的思緒中拉回了現(xiàn)實。她擰著眉,,聽了一耳朵,,心里道了一聲“人心不足”,就徑自坐回了騾車?yán)?。打算等著他們吵累了,,自己再站出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