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回被窩里，睡到日上三竿,，莊叔頤才起來,，問的第一件事還是?！鞍⒛陙砹藳],？”
“還沒呢。小姐,，我去看過了,，廚房里蒸著糯米糕呢?！贝好沸χ鴾愡^來,，給她穿鞋。
莊叔頤平易近人,，向來不苛責房里的丫鬟們,，也就養(yǎng)出了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大著膽子什么話也敢在她面前說,。
莊叔頤想了想,，說?！岸?，不用了，我昨晚上……要一個吧,?？纯蠢顙鹬蟀字嗔藳]有，我記得前些日子有送來高郵的咸鴨蛋,，我要吃那個,。”
昨晚上吃的太飽了,，這會子也不大餓,，但是早飯還是要吃的,，更何況莊叔頤早就看上那一籮筐的青皮咸鴨蛋啦。
“小姐,，只喝粥是不是太少了些,。”對于莊叔頤的胃袋能容多少食物這件事,，作為大丫鬟的月桂可比她本人清楚多了,。“小姐,，你是不是昨晚上又偷吃了夜宵,？”
莊叔頤尷尬地移開了目光。月桂的感覺越來越靈敏了,。但是要是被她們知道了,，必定會找阿娘告狀，還要被嘮叨半天,。莊叔頤可不想,。
正在她想如何轉(zhuǎn)移話題的時候，門被敲響了,?！氨砻茫闫饋砹藳]有??？”
莊叔頤立即開心地喊道,?！氨砀纾移饋砹?，你快進來啊,。”
“你真是條小懶蟲啊,?！标憴荞葱Σ[瞇地拿著一疊東西進來了。
“表哥,，你和阿爹一樣好啰嗦哦,。對了，表哥,，這是什么,？”莊叔頤接過月桂泡好的茶，先喝了一盞,。
“是照片,，是你說要看的,，我才直接帶來的。你看,，這是蘆兒,。”陸欆翊翻開相冊,，一張一張地解釋,。“這是藻兒在爬樹,，是你教的吧,，這孩子回去炫耀了好久哦?！?p> “嘿嘿嘿,，藻兒真可愛。上次姑姑把他帶回來,，才那么一點大,，好好玩，我也沒想到一教就會,?！鼻f叔頤看著這些照片笑得直不起腰來?！伴_始的時候,，他都不肯喊我姑姑呢?！?p> “我聽說過了,，一直要喊你姐姐是不是？哈哈哈……”陸欆翊笑著說,。
“然后一爬上樹,，他就改口了。要他喊姑姑就喊姑姑,，眼睛亮得跟小貓似的,。”莊叔頤當初專門露了這一手把他給鎮(zhèn)住了的,。
兩個人正在說笑,，外頭傳來了熱鬧的說話聲。外頭守著院子的七符今年六歲,，是廚娘李嬸親生的閨女,。說是莊叔頤的丫鬟，其實不過是在她這院子養(yǎng)著,，一塊玩的小姑娘罷了,。
七符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小姐,，小姐……”
“七符,，跑什么？像什么樣子,?！痹鹿鹨话炎ё×怂逯樈逃柕?。
“二太太和三太太來了,。我在大門外頭的時候瞧見了?！逼叻袷且姽硭频谋砬?，逗得莊叔頤大笑起來。
“好啦,，我知道你最怕她們了,，你去廚房替我拿早飯吧。恩,，你恐怕一個人拿不動,，春梅……不，還是珍珠,，你跟她一起去吧,。”莊叔頤吩咐道,。這蘿卜大的小家伙端個盤子就夠嗆,。
又一想，莊叔頤對月桂說,?！霸鹿穑偃テ阋粔睾貌鑱戆?，那兩位不愛綠茶，就煮點奶茶吧,。春梅去柜子里找些西洋點心來,，好看就行?！?p> “是二舅母和三舅母嗎,？昨天來得晚，沒敢去打擾,，正巧在你這兒問好了,?！标憴荞葱χf。
“肯定不止啦,。七符那丫頭說話只會說一半,。蘭姐姐已經(jīng)不讀書了，應該也會來看我,；婷婷應該上學去了,，還沒回來；大嫂必定是要來的……”莊叔頤數(shù)著手指頭,，這就有四個了,。
“家里真是熱鬧啊?！标憴荞幢逼降募依锞妥×俗约阂患?，若不是養(yǎng)下了四個兒子，恐怕這會連個人聲也沒有,。
“熱鬧是熱鬧,。”莊叔頤這一口氣還沒有嘆完,，外頭人便進來了,。
“現(xiàn)在真是不比從前了，什么東西都貴得要命,。一件衣服沒有三四塊銀元是下不來的,，但要是做得太便宜，又拿不出手,?！毙跣踹哆断冗~進來的婦人面容有些憔悴，眼角和眉宇之間盡是皺紋,。
“阿娘,，來看榴榴，你說這些做什么啊,?！焙箢^進來的女孩很是尷尬地扯了扯她的袖子，阻止道,。
“怎么了,？得得得，你們都是千金大小姐,，當然不管這些個瑣事了,。正潁啊，你怎么一大早地就到榴榴這兒來了。都不到舅母那里坐坐,?！边@個婦人正是莊叔頤的二嬸嬸王佩芳?！傲窳癜?，傷勢怎么樣了？”
只看后面沒有跟著三嬸嬸,，莊叔頤就知道這兩個互看不上眼的對家一定又在門口吵了一架,。便是來看她也不一起進來了。
再后面跟著的是個低眉順眼的小腳婦人,，看起來年紀輕,，只是這眉宇的褶皺半點不曾少了。這婦人正是莊叔頤的大嫂,，二太太的兒媳吳子衿,。
“謝謝嬸嬸。蘭姐姐,，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啊,，是新做的嗎？大嫂今天氣色好多了,，看來白醫(yī)生的藥管用,。”莊叔頤一夸完,，那邊三個人的臉色頓時便好看起來,。
陸欆翊趁這個機會問好?！岸际峭馍牟皇?，想著昨天太晚了，再去二舅母那里太叨擾了一些,。還望二舅母寬容大量,。”
莊叔頤也替他說好話,?！熬褪恰６饗鹉憧戳藳]有,？表哥啊帶了好多東西,，這一路走來，連個幫忙拿東西的聽差也沒有,，得多辛苦啊。表哥是吧？”
陸欆翊得了莊叔頤的眼色,，立即說,。“是啊,，都怪我?guī)У臇|西太重了,。來得匆忙，都沒帶個人一起回來,。我給二舅母,、弟妹和蘭表妹帶了毛皮圍脖，都是北平最新的款式,。就是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王佩芳一下子便喜上眉梢,，笑道,。“來就來嘛,。帶什么禮物呢,。真是累壞了吧。這毛皮是狐貍毛的嗎,？”
真是三句便暴露了本性,。
陸欆翊聽了心中腹誹不已,，但面不改色地繼續(xù)說道,。“是的,。白狐貍的皮毛,，我娘說這肯定是打來的,，隨便扯不會掉毛的?！?p> “既然是你娘看來的,，那就不會錯了。你妹子快出門了,，正好還缺著呢,。嬸子謝謝你了。過兩年她出門子,，你可要來喝酒啊,。”二太太王佩芳不顧女兒的拉扯,，說了個痛快,。
莊嘉蘭羞紅了一張臉,，拼命地想阻止母親說這些丟人的話語，但是半點作用也沒有起,。她惱得別開臉,，連看也不敢看堂妹的眼睛。
她和堂妹的差別也太大了,。她的母親只能看到眼前,，貪那一點三分利，做一件衣服便要念叨好久,，更別提要些其他的東西了,。而榴榴呢？
這其中的差距,，光是用想的,，便叫人沮喪。
莊叔頤看見了她的糾結(jié),，也不去問,。這種事情也不是她能夠開解得了的。若是她真去安慰蘭姐姐,，人家八成內(nèi)里還要更難受,。
吃了奶茶和英國的硬點心，忍了半個時辰,，總算是送走對方了,。望著她們出了院門，莊叔頤和陸欆翊雙雙嘆了口氣,，然后相視一笑,。
“小姐，您還吃早飯嗎,？”珍珠小心翼翼地上前問道,。
“吃了那么多點心，我都快撐住了,?！标憴荞葱χf。
“我也是,。想不說話,，還是吃點心最合算了。但是,，浪費了也可惜,。你拿來，我吃了吧,?！鼻f叔頤在表哥驚訝的目光下,，又將滿滿一海碗的白粥配著冒紅油的咸鴨蛋吃了個干凈。
“榴榴,，幾年沒見,，你真是長大了不少,?！标憴荞春攘艘豢跐獠瑁瑝簤后@,。
“表哥,，你要是想說我吃得多就直說吧?！鼻f叔頤毫不在乎地說,。“但是要是想說我胖的話,，就好好地喝你的茶去吧,。”
陸欆翊舉著杯子,，忍笑不已,。
“小姐，三太太來了,?！痹鹿疬@邊說著，后面人就進來了,。
“榴榴,，我聽說你傷了腳，現(xiàn)在好些了嗎,？”三太太江文茵柔聲問候,。
莊叔頤仔細地瞧了瞧，她臉上并沒有什么慍色,，看來是二嬸嬸又吵輸了,。
“好多了。多謝嬸嬸啊,?！鼻f叔頤吩咐自己的丫鬟?！霸鹿鹑ブ笠粔乜Х葋?。”
“還是榴榴好,，記得我的喜好,。我家婷婷半點記性也沒有,。一篇書背了十幾來遍才堪堪記下來?！?p> 江文茵又轉(zhuǎn)過頭來,，對陸欆翊說道?！罢凉}也在這兒啊,。有空去我那里坐坐吧。我新得了一臺留聲機,，看著不錯,，就是還沒用上?！?p> “好的,。那正好，知道舅母喜歡這個,，我給舅母帶了幾張原版的碟,，等會我就給您送去?！标憴荞葱χ饝?。
莊叔頤就在一旁點頭，吃桌子上新端來的蝴蝶酥,。雖然三嬸嬸不像二嬸嬸那樣麻煩,，但是喜好這種東西不一樣的時候，就是半句話也搭不上啊,。
幸好有表哥在,。表哥真厲害。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的本事可真叫她長見識了,。
“說來,，我聽聞你昨天搗亂又害得揚波受傷了?！比贿^是順嘴這么一說罷了,，卻叫莊叔頤一下子便驚醒了。
是了,，一定是昨天受的傷口惡化了,。那么重的梯子呢，還出血了,，自己還傻乎乎地要他背了一晚上,。
想到這里，她惶惶不安地站了起來,，那只腳還腫著走不了路,，這一下用力過猛,，又是好一陣齜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