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戲班子正演一折《霸王別姬》。那虞姬不是要舞雙劍之后自刎而死嘛,。為了顯得真實(shí),,其中一把是真劍,一把是假的,。真的那把插在地上,,假的用來自刎。結(jié)果那一次,,唱虞姬的青衣竟走了神,。”
“我知道,,我知道,,結(jié)果是不是用了真的抹了脖子?”莊叔頤激動地插嘴。
“是,。你還想不想聽下去,?”揚(yáng)波無可奈何地看她。
“哦,,我不說話了,,不說話了,你說,?!鼻f叔頤乖乖地捂住嘴,表示自己不插話了,。
“結(jié)果插在地上的那把是真劍,,抹了他脖子竟也是真劍。不知是誰將假的換了,。竟叫這青衣的喉嚨被割壞了,,從此沒法再唱虞姬,也唱不了其他,?!?p> 揚(yáng)波故事說到這里,莊叔頤的心都提了起來,,只想知道那究竟是誰搞的鬼,。
“最后查出來,唯一借故看過那把假劍的,,是他的一個戲迷。那戲迷是當(dāng)?shù)氐母毁F人家的小姐,,一直想要嫁給他做妻,,只是家里人不同意。她曾求那唱虞姬的青衣與她私奔,,卻被青衣拒絕了,。”
“難道是她一時氣急,,因愛生恨,?”莊叔頤剛說話,便想起與揚(yáng)波的約定,,趕緊又把嘴巴閉上了,。
“那時所有人都是這么認(rèn)為的。連那小姐的家里人也不能包庇她,,最后為了讓那青衣別告官,,便同意了兩人的婚事,還送了一份厚重的嫁妝給新婚夫妻?!?p> 故事到這里應(yīng)是圓滿結(jié)局,。但是莊叔頤聽出了其后必定還有轉(zhuǎn)折,故而乖乖地保持了安靜,。
揚(yáng)波很是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說道。
“其實(shí)那換劍的人正是那唱虞姬的青衣,。你想啊,,真劍擱在脖子上的感覺與那假劍是完全不同的。便是他真的走神了,,難道下手的時候還感覺不到疼嗎,?割的是他自己的脖子,又不是別人的,?!?p> “是那青衣和小姐早就相愛了。但是那青衣不想要和小姐私奔,,毀她名聲才出此策,。”莊叔頤立即興奮地叫了出來,。
“是的,。”揚(yáng)波笑著將最后的結(jié)局吞回肚子里,。這樣天真的結(jié)局才適合莊叔頤這般小孩子,。
“我就知道?!鼻f叔頤笑著讓他再說一個,。
至于下一個故事,莊叔頤只聽了個開頭,,便睡過去了,。揚(yáng)波說得口干舌燥,停下來喝口水,,才發(fā)現(xiàn)她的呼吸平穩(wěn),,已然是睡熟了。
揚(yáng)波無奈地?fù)u了搖頭,,將她連著被子一同抱回了閨房,。都說睡著的人會比往常要沉得多,他卻覺得自己懷里的這個太輕了,,輕得像一陣風(fēng),,像一個泡泡,,像一場美夢。
抓不住,、留不下的美夢,。
第二日清晨,正配著骨頭豆腐湯,,吃著餡糕做早飯的莊叔頤,,總算是從一夜未歸的阿爹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近年來,,直系奉系之爭便從未停歇,,從這幾任的大總統(tǒng)便看得出來了。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一出熱鬧的大戲,。
永寧城現(xiàn)下屬于皖系的地盤,但是既然已經(jīng)從那中央失了大勢,,這一點(diǎn)點(diǎn)的根基大抵也是保不了多久的,。
除非能像漢高祖劉邦那般打一場翻身戰(zhàn),可是這幾千年來也只出了一個劉老三,。
昨兒個不過是這一局亂棋其中一出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罷了,。幸得永寧如今的孫軍長還算有些能耐還保得住,若是又要換那守城的駐軍,,倒霉也只會是老百姓而已,。
便是莊叔頤這樣萬事高高掛起的閨閣小姐,也懂其中的厲害,,更何況是身居高位的莊世僑了,。
只是他向來不插手軍隊的事,又是個典型的文人,,便是換了個上司也不會損失太多,。但也不會安然無恙。
都說自古亂世出英雄,,但英雄畢竟是少的。
“不行,。最近時局太亂了,。我看還是要將榴榴的婚事提上日程的好?!鼻f世僑一邊抽著煙斗一邊說道,。
“你怎么在家也抽起這個來了,快滅掉,。你閨女鼻子多靈,,你也不是不知道的。”柳椒瑛二話不說奪過他手上的煙斗就給熄滅了,。
“不抽就不抽,。我剛剛說的,夫人你怎么想,?”莊世僑沒法子,,繼續(xù)問。
“我能怎么想,?翻過年她也十五了,,是好說人家了??墒巧岵坏冒?。這十五年怎么像只眨了個眼睛。她一下子便這么大了,?!绷风朴频貒@了口氣。
“你以為我舍得嗎,?可是你看看,,現(xiàn)在的局勢,如今駐守的和我還有點(diǎn)交情,,不會將我們女兒隨意抓去做了姨太太,。若是將來有一日來個橫的,瞧上她了,,我們難道還能把她送廟里去嗎,?”莊世僑也是無可奈何。
“交情,?是十八對龍泉窯的印花瓶的交情吧,。哎……”柳椒瑛是真舍不得這貼心貼肉的小閨女。她生了三個,,唯有這一個,,那是她的命?!翱墒橇窳癫攀灏?。她大姐都十七才嫁的。再等兩年吧,?!?p> 別說是她了,就是莊世僑也舍不得啊,。從前人家說閨女是貼心的小棉襖,,養(yǎng)老大的時候他沒覺得,,養(yǎng)了這一個才懂其中的意味。那是真貼心啊,??墒恰?p> 莊世僑連嘆了三口氣,,才說,。“下月十三,,孫軍長要娶第五個姨太太了,。財政司郭家的小女兒,也才十五歲,?!?p> “什么!他家的,?”柳椒瑛驚得跳了起來,。“他家里可有不少人在府衙做事的啊,。怎么會是他家的,?”
“是啊。他家的,。這年頭有官位算什么,,手里沒有兵,就*也不是,?!鼻f世僑面有慍色。
他在直隸的時候,,一個區(qū)區(qū)的軍長,,便是想入他家的門也要看他門房的眼色??墒侨旰?xùn)|三十年河西,,如今倒是他要扒著人家過活了。
雖說大清已經(jīng)完了,,但是他們家這書香門第卻半點(diǎn)沒有失了色,。這年頭,像他這樣家世,,手上卻沒有兵的,向來是那些好鍍金的兵痞子的目標(biāo),。
若非他的獨(dú)子已經(jīng)訂了婚約,,如今這個孫軍長便是有交情,,也想送一個姑娘到他家里來啊。
他這寶貝疙瘩似的的姑娘,,就更是搶手的饃饃了,。
“我看還是操辦起來吧。榴榴如此出眾,,永寧城里的風(fēng)聲一旦起了,,便只能越刮越烈了?!鼻f世僑說完,,又是重重地連嘆三口氣。真是舍不得啊,。
千嬌萬寵的閨女,,要送給別人,誰樂意誰舍得,?若是局勢平和,,他必是要留她到十七八歲,便是留到二十歲,,也多的是人搶著要,。
可是如今,他這女兒留在家里,,就如小兒抱金過市,,豈有不引來豺狼虎豹環(huán)視的道理?
“你說操辦便能操辦嗎,?這是找女婿,,不千挑萬選,你叫我怎么放心,?當(dāng)初便是你答應(yīng)的那姓陳的,,說他人好家世好,且肯上進(jìn),。若不選那么個爛了心肺的家伙,,我的蜀哥兒怎么會……”柳椒瑛提起這個便已經(jīng)是滿眼的淚了。
“噓,,噓,,不是說好不再提這件事嗎?若是被別人聽見了怎么辦,。你就當(dāng)她死了,。”莊世僑冷冷道,。但是見自家夫人還不停地掉眼淚,,無奈地安慰道,。“如今你且想想榴榴,。你來選個好的,。”
“自然是要好的,,要最好的,。”柳椒瑛一想起還有一個小閨女等著她去操心,,立即便不哭了,,站起來便往外走。
“你去哪,?”莊世僑連忙攔道,。
“去我娘家。我要好好地查探查探,,便是祖宗八代也查清了,。我就不信這回還能錯了眼去。你起開,?!绷风徊逖坏裳郏乔f世僑立時便縮了,。
一個女人做了母親,,便是裝在層層的禮盒子里的淑女,也成了能頂天立地的女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