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顧小二沉沉的呼氣,抹了把臉上如雨下的汗水,,拄著雁翎刀,,雙腿直打晃,錘了錘腰背,。
攤開顫抖的手,,看了眼雙手磨出又磨破的白嫩血紅的水泡,又疼又喘的道,,“英白,,到一千了嗎?”
“我剛報數(shù)了,,你沒聽到,?”韓英白訝異。
“沒聽清,?!?p> 顧小二感覺全身的肌肉都酸麻無力,特別是雙臂和雙腿,,不受控制的顫抖,,腰背也酸疼的彎不下去。
找到方法,,掌握了揮刀的軌跡和落刀的力度之后,,劈柴速度確實加快很多。
但隨著時間推移,,他的身體機能卻支撐不了,。
剛開始還能咬牙堅持,但后來雙臂幾乎連雁翎刀都舉不起來,。
此時,,他哪還有心思聽韓英白的報數(shù),全身心都貫注到這雙腿打顫的馬步不要變形,,衡量腰眼的每一絲力氣的大小,,保持酸軟手臂揮刀的軌跡。
“哦,三百二十七,?!表n英白報了遍數(shù)字。
看著顧小二濕透的衣衫,,搖搖欲墜的步子,,她大眼睛眨了眨,梨渦深深,,綻出狡黠的笑,,“我看你累的快不行了,坐下來歇歇唄,。放心,,我不告訴爹爹?!?p> 顧小二看傻子一樣看了她一眼,,真當我傻呢!先生走之前,,最后一句話說的多明顯。
只教方法,,至于能不能堅持,,就看個人的毅力。
嘿,!俗語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劈柴而已,,不就是出把子力氣活嗎,?算個鳥啊,!
他找了根布條,,把雁翎刀和掌心血肉模糊的手緊緊纏在一起,然后蹲馬步,,舉刀,。
一千下!小爺還特么……特么不放在眼里,!
下劈,!
“喀拉?!?p> “三百二十八,。”韓英白報數(shù),站起身伸伸胳膊,,蹬蹬腿,,手指對著大黑一挑,被逗弄的大黑,,一躍而起,,嘣了老高,“馬步標準些,,不然可不算,。”
“放心,!嘿嘿,!”顧小二咬牙硬撐,說話吭哧吭哧,,“絕對標準,!”
話落,刀落,。
“喀拉,!”
“三百二十九?!?p> 韓英白逗的大黑不斷跳起,、落下,笑呵呵的隨口道,。
……
“五百七十一,。”
逗狗累了,,百無聊賴又坐在門檻上的韓英白有氣無力的道,。
而顧小二此時已經(jīng)聽不到韓英白的報數(shù)了。
纏在雁翎刀和手上的布條已經(jīng)被染紅,,掌心的疼痛習慣之后也就麻木了,。
雙腿輕飄,手臂舉刀完全靠布條拉扯著雁翎刀,。
呼吸時胸腔如同風箱一樣,,完全被汗水浸濕貼在身上的衣衫,隨胸膛起伏,。
汗水浸入眼睛有些酸澀,。
即使如此,他心中眼神依然全身貫注,,投在石磨上豎直的木柴,。
兩腿平行開立,,兩膝外撐,大腿肌肉顫抖,。
腰板僵直,。
雙手如托萬鈞慢慢舉起雁翎刀。
下劈,。
“喀拉,!”
“五百七十二?!?p> ……
中午,,韓先生和趙五推著一車新砍的柴回來。
趙五看了眼狼狽的顧小二,,沒說什么,。
韓先生笑了笑,“不錯,,毅力可嘉,。”頓了頓,,又道,,“中午不要吃飯了,什么時候做完,,什么時候吃,,不要中間泄了這股氣?!?p> 顧小二掃了眼趙五和韓先生,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面前那根靜靜立著的木柴上,,以往玩世不恭的他此時滿臉執(zhí)拗與堅毅,。
“喀拉!”
“八百一十六,?!表n英白一躍而起,“我去給爹爹和小五哥做飯,,小五哥,,你幫顧小二記數(shù)?!?p> “好,。”趙五看了眼顧小二,,一邊幫著韓先生卸下車上的木柴,,一邊聽聲報數(shù),。
……
飯香飄滿院。
肚子咕嚕嚕叫了聲,,顧小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無動于衷。
……
“一千,?!?p> 靠著門框的趙五抬頭瞄了眼西山頭的夕陽,面容清和,,報出一個數(shù),。
坐在門檻上的韓英白笑著,“終于一千了,?!?p> 五百的時候,她或許還懷疑顧小二完成不了,,但八百之后,,她就不再懷疑顧小二能不能完成,而是在想顧小二是否能在日落前完成了,。
坐著矮凳磨刀的韓先生,,用指肚試了試柴刀的刀鋒,抬頭看著顧小二,,笑道,,“一把好刀。得磨,?!?p> 顧小二僵硬的順著石磨緩緩靠坐在地上,滿臉汗水,,面容蒼白,,眼神卻亮的嚇人,梨渦溫軟,,干裂的嘴唇開合,,嗓音嘶啞,“一千下,,小爺,,真特么……不放在眼里?!?p> 然后他扭頭,,“還有飯嗎?我餓了,?!?p> “爹爹讓專門給你留著呢,,在鍋里熱著,我給你拿,?!表n英白起身跑進廚房。
咸菜,,饅頭,,白粥。
吃口饅頭,,就口咸菜,,喝口白粥。
顧小二靠著石墩舒服的舒口氣,,“舒服,!”
吃完飯,身心俱疲的顧小二困意來襲,,上下眼皮打架,。
趙五見狀,道,,“先生,,我們該回了?!?p> “等下,,把傷口清理一下?!?p> 韓先生進房拿了個瓷瓶出來,,把顧小二手上的布條輕輕扯掉。
布條和皮肉黏連在一起,,被扯掉時疼的顧小二眼皮輕顫,,直抽冷氣,“疼,?!?p> “忍著點,,等會就不疼了,。得清洗上藥,不然明天還怎么劈柴,?!?p> 韓先生說著話,手上動作不停,,用水清理干凈傷口,,然后瓷瓶傾斜,,一股好似蜂蜜水一般的液體,倒在顧小二雙手上,。
手上一陣清涼,,沖淡了掌心陣陣的疼痛,顧小二又閉上了眼,,徹底陷入熟睡,。
“自己配的藥,效果還可以,。明天傷口就能好了,。”
“謝謝先生,。我們走了,。”趙五把昏睡的顧小二輕輕背起來,。
“路上慢點,。”
“好,?!?p> “小五哥再見?!?p> “再見,。”趙五背著顧小二,,回頭對英白笑了笑,。
夕陽落下山頭,僅剩山背后的一點余暉,。
趙五背著熟睡的顧小二,,顧小二背著生銹的雁翎刀,走在暮色四合空空無幾的田野中,。
趕在城門關閉前,,趙五進了仙源城,輕車熟路的來到顧小二家,。
“大嫂,,我把小二送回來了?!?p> “小五啊,,你倆上哪去了,今天回來的可有點晚了,?!鳖櫞笊┱f著話出屋,,看到趙五背上的顧小二,聲音頓時輕了,,“睡了,?這小子,還給他留著飯呢,?!?p> “哎呦,這手怎么了,?”瞄到顧小二血肉模糊的手,,顧大嫂既心驚又心疼,小聲問,。
趙五略不好意思,,道,“我教了小五幾招刀法,,磨破了,。”
跟著顧先生學習刀法的事情,,他隨口遮掩了過去,。
跟隨魂術士修習的事情還是得讓小二親口說。
“哦,?!鳖櫞笊╊D時恍然,笑道,,“那感情好,。他爹手下一幫子人里,你是個有出息的,。小二跟著你學點本事,,我放心?!?p> “小五來了,。”顧老大站在堂屋門前,。
“老大,。”趙五道,。
顧老大看了眼熟睡的顧小二,,走出堂屋把顧小二抱到西偏房,,蓋好被子,,出來,。
“小二這孩子忒野,跟著你,,你多磨磨,。”顧老大說了句顧小二,,然后道,,“來,進屋來,,我有事和你說,。”
“好,?!壁w五應了聲。
兩人在堂屋的四方桌坐定,。
顧老大從懷里掏出一個銀塊,,放在桌上,“這一兩銀子,,你換成一千銅錢,,給兄弟們分了。最近兄弟們打聽消息也辛苦了,。還有,,你別又一點不留,都給分了,,你也要吃喝,,給自己留點?!?p> 顧老大領著手下一幫子乞丐,,只靠乞討哪能養(yǎng)活這么多兄弟。
不過乞丐遍布仙源城各處,,走街串巷,,消息靈通,于是,,他便做起來販賣消息的營生,。
豪門大戶,商家店鋪,,都是主顧,,生意還不錯。
趙五也沒扭捏,隨手拿了放進懷里,,笑道,,“我留不留無所謂,沒家沒業(yè),。而且你把我從杜老西手中救下來的時候,,我就賴上你了,沒飯吃,,就來老大你這蹭飯吃,。”
“臭小子,?!鳖櫪洗笾钢w五笑罵,隨后道,,“今天六指兄弟去東城杜老西的盤子打聽消息時,,和杜老西手下人發(fā)生沖突,傷的不輕,,我去看過,,留了三百文銅錢。等會你別忘了去看一下他,?!?p> “好!我知道了,?!壁w五答應了聲,眼睛微瞇,,露出一抹冷鋒,,“又是杜老西,新仇舊恨,,快到算總賬的時候了,。”
清楚趙五和杜老西的恩怨來由,,顧老大嘆了口氣,,“那件事還沒放下?”
“嘿,!怎么能放得下,!杜老西那幫人把我拐來,現(xiàn)在我連生身父母,、我來自哪兒,,是誰,,都不知道。要不是老大你救了我,,我現(xiàn)在恐怕也是街上那些斷腳殘肢的靠賣慘討飯的一員,。原來是斗不過,現(xiàn)在,,嘿!等著吧,?!?p> 從來都淡定自若的趙五眼神陰冷,放在桌上的手緊握成拳,,仿佛積蓄多年的憤怒在蠢蠢欲動,,想要爆發(fā)而出。
“都是可憐人,?!鳖櫪洗笥謬@了口氣,“想過找你生身父母嗎,?”
“想過,,但被拐來的時候太小了,記憶都模糊了,,毫無頭緒,。”他頹然,,手攀上胸前的字符玉佩,,“除了這枚隨身玉佩,沒一點痕跡,?!?p> 他勉力一笑,“隨緣吧,?!?p> “別太執(zhí)著,日子過得順心最重要,?!鳖櫪洗笈牧伺内w五肩膀,勸慰,。
“我明白,。”趙五道,。
“恩,,行。你去六指哪看看吧?!鳖櫪洗蟮?。
“那我走了,老大,?!?p> “好?!?p> 趙五和廚房的顧大嫂說了聲,,就出門去了。
顧老大想著趙五的悲慘身世,,想到手下那幫子跟著他掙命的兄弟,,想到每天在豪門大戶、巨富商賈間波云詭異的斗智斗勇,,滿布風霜的臉上看不出悲喜,,感慨的嘆著。
“這天下,,世事多艱,,小民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