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竹竿拐到輔仁大道,。
真源大道和紫氣大道平行,呈南北方向,。
輔仁大道呈東西方向,,和真源大道、紫氣大道垂直相連,。
三條主要干道構(gòu)成了仙源城的主要商業(yè)區(qū)和生活區(qū),,每日的人流量都很多,熙熙攘攘,,喧鬧嘈雜,。
與瘦竹竿隔著二十多米遠,顧小二晃晃悠悠的綴在后面,,擠開人群看看路邊賣的香噴噴麻花,,踮腳從人頭間瞅瞅小攤販烙的熱騰騰燒餅,不時扒著魂器店的大門,,在店員嫌棄的目光中往里瞧瞧,,但他的目光始終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落在瘦竹竿身上。
跟了大半個輔仁大道,,顧小二也不急,,閑庭信步一般。
十字路口,,瘦竹竿向南拐,,上了衛(wèi)真路。
瘦竹竿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顧小二心里沉了下,,面上卻不顯,“真特么能繞,?!?p> 他依然步子悠悠,來到衛(wèi)真路和輔仁大道的十字路口,在路口的梨攤上拿起個大鴨梨,,顛了顛,,余光隨意向南一撇。
左手拿刀垂在身側(cè),,背著鼓鼓的包袱,,身形高高瘦瘦,衣服穿在身上晃晃蕩蕩,。
透過來來去去的人影,,看到這個背影,顧小二心里松了口氣,。
“孩子,,家里自種的梨,甘甜多汁,。便宜,,二十銅錢一斤,來幾斤,?”濃眉大眼,,相貌樸實的攤主推銷道。
“這么便宜,,你等會,,我去找我爹要錢,等會再來,?!?p> 顧小二撂下一句話就走。
“那你快點??!我這梨賣的可好了,晚會可就沒有了,?!睌傊髟谏砗蠛啊?p> “知道了,?!鳖櫺《S意擺了擺手,把雁翎刀抗在肩上,,走路一搖三晃,,低聲吐槽,“二十個大子一斤,,這么奢侈的水果,,我可吃不起,,有這閑錢,還不如沽壺酒喝,?!?p> 在衛(wèi)真路又跟了會,顧小二眼突然微微一瞇,,站在那遲疑了下,。
瘦竹竿又拐了,這次拐進了一條小巷子,。
顧老大為了能收集到各種各樣的消息,,手下籠絡了一幫子對于跟蹤盯梢精通的人,顧小二和他們經(jīng)?;燠E在一起,,自然也知道一些禁忌。
俗話說,,逢林莫入,,見洞必鉆,啊呸,!見巷慎跟。
跟著進巷子,,一是,,巷子人少,容易暴露,。
二是,,說不定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所以被跟蹤人才進巷子,,而跟蹤者跟進巷子就遭到埋伏,。
仔細想了下,這一路上沒有什么暴露的跡象,,顧小二便決定跟進巷子,,不過還是在巷口等了會,這才走進巷子,。
外面陽光照不進來,,巷子有些暗,地面不知誰潑的污水,,一坨坨的爛菜葉和剩飯在墻根下堆了一溜,,還有酒醉嘔吐的穢物,顯得陰冷骯臟,。
顧小二眉頭都沒皺一下,,平靜邁步往巷子深處走。
他小時候,顧老大沒那么多手下,,只有六指,、樊麻子,家里生活饑一頓飽一頓,,顧大嫂便帶著他在這種巷子里撿剩菜剩飯,,早已適應了這樣的臟亂。
這條巷子沒有行人,,只有顧小二一人,。
巷子里回蕩著他盡量放輕的腳步聲。
嚓,!嚓,!嚓!
巷子盡頭是個右拐的彎,。
盯著盡頭那個彎,,顧小二心里沒來由的跳了跳。
在他還沒琢磨清楚為什么沒來由心悸時,,腳步的慣性中,,已經(jīng)拐過了巷子盡頭的彎。
“媽了個雞,!暴露了,!”
看著迎面持刀站在巷子中間的瘦竹竿,顧小二心里暗罵一聲,,也不用去琢磨心悸的緣由了,。
他神色不變,腳步不停,,“哎,,大哥,麻煩讓一讓,,別擋道啊,。巷子本來就窄,你還站在中間,,有你這樣的嗎,?”
瘦竹竿坑坑洼洼的臉上露出冷笑,身子嗖的撲向顧小二,。
“滄啷,!”拔刀。
唰的劈下,。
顧小二大驚,,你大爺?shù)?!要不要這么心急,話都不說拔刀就砍,!
看著瞬間到了身前的瘦竹竿,,和當頭罩下的刀光,他心里下意識的想攔,。
“鐺,!”
金戈交擊,火星四濺,。
顧小二整個人像枚炮彈倒飛出去,。
“嘭”的一聲,砸到后面的墻壁,,摔到地上,。
“恩?”瘦竹竿皺眉,,沒有想到對面看起來瘦小的孩子能接的住他迅猛的一刀,。
痛苦的摸了摸后背,感覺脊梁骨沒啥事,,顧小二看了眼握著雁翎刀陣陣發(fā)麻的右手,。
那么快的一刀,竟然接住了,!
驚喜之后是慶幸,。
大爺?shù)模⌒撂澖幼×?,不然小命就撂這條破巷子里了,!
嘿嘿,,看來這月余日子的劈柴不是白練的,,有點效果啊,!
顧小二抬頭,,瞄了眼瘦竹竿,既然能擋下一擊,,那這人倒可以做磨刀石用用,。
他這邊心里尋思,只見遠遠站著的瘦竹竿一抬手,,揮刀,。
一道一人高的光弧肉眼可見,犁著地面,,劃破空氣,,以更快的速度襲來,。
艸!
這種攻擊,!
魂術(shù)士,!
顧小二也顧不得背疼和手麻了,一個驢打滾閃開,,起身就跑,。
我一個剛劈了月余柴的普通人,你一個魂術(shù)士,。
欺負我,,還特么刀刀要命,有意思嗎,!
“砰,!”
“嘩啦!”
刀氣劈在顧小二剛剛所在的墻壁上,,石屑四濺,。
一塊碎石屑砸到背后,生疼,,顧小二嘴角一抽,,想,估計出血了,!
然而他頭也不回,,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急促的腳步聲在巷子里回蕩,,綿密連貫,。
巷子轉(zhuǎn)彎處,史瀚看著跑出巷子一轉(zhuǎn)彎進入衛(wèi)真路不見的身影,,眼眸平靜無波,,輕聲自語,“跑吧,,跑的越快,,魂氣在你體內(nèi)肆虐的也就越厲害?!?p> 顧小二出了巷子根本沒在衛(wèi)真路上停留,,直接又嗖的下鉆進另一條小巷子,一通狂奔,,逢路口就進,,連續(xù)拐了七八天巷子,慌不擇路,,真是見洞必鉆,。
七繞八繞,,把他自己就快繞暈的時候,繞到了真源大道上,,這才看了眼身后,。
見身后沒什么人跟來,頓時松了口氣,。
彎腰,,一手拄刀,一手扶膝,,呼哧呼哧的喘氣,。
“哎呦,我的背,!脊椎骨都快給我撞斷了,!”反手摸了摸背,一按一疼,,顧小二齜牙咧嘴,,“樊麻子接的什么單子,坑苦小爺了,,差點丟了小命,!辛虧小爺機靈,溜得快,!盯梢魂術(shù)士,,這不是嫌命長找死呢嗎!”
呼,!
平復了下氣息,,顧小二站直身子,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背后的巷子,,生怕那個瘦竹竿晃蕩出來,,再來一刀。
確定瘦竹竿沒有追來,,他總算放下心來,,神思不屬的沿著真源大道逛蕩起來,。
哎呦,,這波虧大了!
本來只是一個簡單的盯梢,,弄的這么驚險刺激,。
不行,得讓樊麻子多沽幾壺酒,,恩……翠濤,,蠕淥各一壺,!
‘蠕淥勝蘭生,翠濤過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敗’,聽過這首詩后,,他就想嘗嘗了,,不過一壺酒三百文的價格,實在讓他望而卻步,。
自己的小命,,怎么著也值六百文銅錢吧!
想到這,,顧小二竟還一臉垂涎的笑了笑,。
用胡思亂想轉(zhuǎn)移注意力,來忘記疼痛,。
這招他用的爐火純青,,小時候每每餓肚子的時候,就胡思亂想一通各種好吃的,、想吃的來忘記饑餓,,雖然過后會更餓,但他想象的當下確實是美好的,。
想著想著,,不禁回想起瘦竹竿隨手揮的那一刀。
一人多高的刀氣,!
犁地而來,,瞬間即至,石屑紛飛,!
這就是魂術(shù)士,!
果然比普通人拿著刀哼哼哈哈對砍高大上多了!
顧小二像模像樣的揮了兩下雁翎刀,,我什么時候才能像他那樣,,甩手一個刀氣。
突的,,他眉頭一皺,,感覺右手微微顫抖,幾乎要握不住雁翎刀,。
他連忙用左手握住右手,。
但接著,他就感覺體內(nèi)突然多了一股氣,。
這股氣在體內(nèi)四處肆虐,,好似無數(shù)刀片游竄,,凌遲著五臟六腑,骨骼血肉,。
那種清晰而連綿不絕的痛感讓他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冷汗瞬間濡濕衣衫。
滄啷,!
雁翎刀脫手落地,。
顧小二膝蓋一軟,跪在地上,,頭抵著地面,,整個人緊緊蜷縮成一團。
牙關(guān)緊咬,,腮幫支楞著,,臉色蒼白,吭哧吭哧的喘息,,極力抑制,。
對于突然而來的變故,顧小二想了種種可能,,最后只有一個,,就是他接下的魂術(shù)士那一刀。
雖然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只知道,,他和那名魂術(shù)士只實打?qū)嵉慕佑|了那一次,而他遇到的人里,,也只有那名魂術(shù)士能施展現(xiàn)在這種讓人痛不欲生的手段,!
本來還想回家或者去找樊叔裝裝可憐討杯酒喝,但現(xiàn)在恐怕是不行了,。
魂術(shù)士的手段,,在他認識的人里,只有韓先生或許有辦法,。
努力把雁翎刀扒拉到懷里,,硬撐著站起身來,踉蹌的沿著真源大道,,一步一步向北城門顫顫巍巍挪去,。
顧小二身體內(nèi)就好像盛滿了刀片,他每一步,,一絲細微的抖動,,都會敏感的引起體內(nèi)滿載的刀片運動的更加劇烈,。
走了一段,,他就得停下喘氣,,然后接著再走。
出了北城門,,過了過水橋,,下了官道踏上鄉(xiāng)間小道,平日半柱香的時間,,顧小二愣是走了一個半時辰,。
噗通!
空曠無垠的田野上,,顧小二直挺挺的栽倒在麥田里,,久久未動,仿佛死去一般,,只有手臂不時的痙攣,,表明他仍活著。
泥土的腥氣和冰涼,,讓感覺要被無數(shù)刀子從內(nèi)而外刨開的他微微清醒了幾分,。
嗓子里發(fā)出低沉的嘶吼,頭抵著松軟的地面,,一點一點的弓腰,,跪立起來,然后雙臂摟著雁翎刀,,一腿顫抖的撐著,,一腿勉力的努力站起來。
繼續(xù)踉蹌前行,。
韓先生,。
一定要到韓先生家。
走不到,,會死,。
倒下了,站不起來,,會死,。
我還不想死。
所以……我得走,,一直走,。
一……直……走!
顧小二記不得栽倒了多少次,,他只記得自己一直在走,,似乎長這么大,從沒走過這么遠的路,恐怕連下半輩子的也走完了,。
但,,不知怎么的,還沒有到大宋莊,,沒有到韓先生家,。
“老頭子,你看這是不是每天都去韓先生家的娃娃,?”一有些尖利的婦女聲道,。
“還真是。這是怎么了,,一身泥,?”另一道醇厚的男人聲接口。
“不知道,,咦,,這娃娃眼神瞅著怪滲人的?!?p> 顧小二恍惚中,,聽到了韓先生三個字,他抬眼,,天地旋轉(zhuǎn),、一片閃動錯亂中,模模糊糊看到一團黑影,,好似是人,,又好似拉長了身影的鬼。
“韓先生,,帶我……找……韓……先生,!”
顧小二勉力張口,發(fā)出嗓子破裂的聲音,,蹦出一個一個的單音節(jié),。
“這娃娃是不是說找韓先生?”女人問,。
“好像是,。”男人回答,。
“那咋辦,?帶他找?”女人坐在架車子上,,遲疑著,。
“不能吧,,沒那么夸張?!蹦腥艘皇址鲋{車子把手,,一手把車繩從肩上拿下,“你先下來,,看樣子這娃娃是不能走了,,讓他躺車上,,我拉他去,。”
女人依言下了車,。
兩人合力把渾身痙攣無力的顧小二拖到車上,,放好躺平。
“咦,,這娃娃咋一個勁的抖,,還出虛汗。老頭子,,你看他像啥病癥,?”女人推著車,問拉車的男人,。
男人身子前傾,,車繩套在肩上,雙手扶著架車子把手,,腳步加快,,“知不道,我又不是醫(yī)生,?!?p> “那這娃娃非要找韓先生,咱隔壁韓先生是醫(yī)生,?不是個砍柴的嗎,?”女人又問。
“恁些話,!你管韓先生是不是,,這娃娃這個樣子非要找韓先生,肯定韓先生能治,。趕緊推車,,真死了,那可就毀咯,?!蹦腥瞬荒蜔┑挠柫司?。
“嘖,你能耐了是不,,我不就問問嘛,,急赤白臉的?!迸说裳?,不過手上的力道卻加重不少。
車子的速度又快了起來,。
躺在架車子上,,天高云淡,顧小二感覺靈魂抽離,,恍恍惚惚的聽著兩口子的吵架,,周圍的一切,時遠時近,,架車子的顛簸帶來的痛感一陣一陣,。
不知過了多久。
周圍的說話聲突然多了起來,。
“小二,!這是怎么了?”
“五……哥,?!?p> 這一瞬間,顧小二想哭,。
真難熬,!
真特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