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多坐在云曉虎的辦公桌前,一下一下叩著椅子扶手,藍色的眼睛猶如瀘沽湖水,,無波無瀾,。
“別這么盯著我。摩多少爺,,你這個樣子很可怕耶,。”對面的少年心虛地低下頭擺弄腕上的勞力士,,雕了花的指針指向晚上九點,。
“哦,你當時忽悠我的時候還想過怕???”
三年里,他背著一副沉重的十字架度日如年,。他不止一次從夢中驚醒,,看著從窗簾外透進來的光漸漸變亮,睡意全無,。今天刑期結束的日子,,他推掉了集團所有的安排,等在派出所門口,從早上八點等到晚上八點,。大廳里顯然人手不夠,,除了中午有個清潔工為他倒了杯水以外,根本就無人過問,。包括那幾個塞給他一句“沒有問題,,你再等等”便埋頭繼續(xù)打王者榮耀的值班民警。
然后他撥通了云曉虎的電話,,威逼利誘之后得到的消息讓他的手機差點報廢?,F(xiàn)在,情緒尚且穩(wěn)定的摩多像個追債的地主一樣坐在人去樓空的陀螺協(xié)會總部,,瞪著自己的隊長,,說不上是委屈還是憤怒。
“行,!我是打不過你,,”曉虎擺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整個人攤在轉椅上,,“但我也只不過是按照約定滿足客戶的需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個你比我熟,?!?p> “……他,為什么要你保密,?”
“你說呢,?”
會長辦公室在12層,隔絕了樓下車水馬龍的喧囂,,這里的夜晚一旦靜下來便只剩下掛鐘的嘀嗒聲,。
“對不起,曉虎,?!?p> “這么客氣我可不好意思啊,”云曉虎從抽屜里拿出兩罐可樂,,拉開拉環(huán),,“一直以來你都是我們協(xié)會最優(yōu)秀的沒有之一,無論是智商還是情商,。有的時候,,你只需要把你一個人攬過去的壓力分出來一點,就像一起對付巴斯時你總會為我改裝備到半夜一樣,?!?p> “我知道你和我們都不太一樣,。可能就是因為這樣讓你一開始就給人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秘感,。大家在一起的這些年見證了你的改變,,但是我真心希望你能讓過去過去,畢竟……”
“畢竟你不開心我會心疼的,?!?p> 畢竟那也是他的心愿。
“剛才那個,,算表白嗎,?”
“不算嗎?你怎么又斜眼看我,,會近視的,!”
“都第28次了……”
“你答不答應嘛答不答應嘛?”
“那,,好吧,?!?p> 這是摩多幾年來的第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時間飛逝,轉眼間年關將近,。F市的街道兩旁張燈結彩,,法桐的落葉在人行道上積了厚厚一層。一些頑皮的小孩掙脫大人的手,,扎進枯葉堆里追逐打鬧,。
云曉虎看得玩心大發(fā),對準面前的一堆落葉準備飛起一腳,,不料——
“我去,!摩多我就想玩下而已,你拽我圍巾干嘛,?”
“大庭廣眾之下身為會長你不應該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咳咳咳……這樣會勒死的!而且你個沒有童年的人憑什么說我,?”
“你個只有童年的人有什么資格說我,?”
云曉虎接不上話,卻一點也不介意地蹦噠著追上來想要往摩多身上撲,。怎知對方突然突然轉身,,目光清冷,看得云曉虎不得不尷尬地收回手,。
距離他們開始交往已經(jīng)接近一年,,可是摩多在這段感情中一直表現(xiàn)得冷淡,、低調(diào)。雖然兩人都約定暫時不向任何人公布,,但哪怕四下無人,,除了牽手同行外,也沒有多大進展,。說云曉虎不失落肯定是騙人的,,但眼下他煩心的還不是這個。
“陀螺界在英國有一場交流會,,各國代表團都要出席,。我過完年三十就要帶隊飛倫敦?!?p> 我不能陪你過年了……
“好啊,,正好給你開開眼。海力布他們?nèi)???p> “不,,他和阿豹都有安排。而且,,我們這邊的聯(lián)絡人和我爺爺有點交情,,爺爺讓我一個人領代表隊去?!?p> 但是這不是他的真正目的,。
“嗯,那你要找點英國的資料補補了,。上次我去美國,,連哪個州都記不清,丟人丟大了,?!?p> 云曉虎到底沒有告訴摩多,這次英國之行,,交流為名,,探親為實。遠在泰晤士河畔的父母的身邊,,站著與他青梅竹馬,、因為他幼時隨口一句話而訂下終生的未婚妻。而摩多也沒有告訴云曉虎,,前天他下班回到別墅,,開門迎他的管家遞上來一封信。寄信人地址:F市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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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邱坐在人工湖邊吃煎餅,,身邊是自己交往五年的男友,。
“累了吧,來,,靠我身上,。”
小邱將頭抵在男友結實的肩膀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發(fā)呆,。這一天下來,她身心俱疲,。倒不是說老先生這段時間胃病突然加重有多磨人,,而是她的父母。當年生活優(yōu)沃的母親說服家人,,嫁給了父親這個寒酸的大學老師,,和他一起擠在筒子樓里。如今好不容易熬成了小康,,二人卻相互猜疑對方紅杏出墻,,大小吵架成了常態(tài)。今天,,她剛走到家門外,,父親的吼叫聲如雷貫耳。
“我每天都在工作不比你少,,你憑什么說我,!我還納悶小邱怎么和我一點都不像,你倒先說起我來了,!”
小邱低下頭,湖面上倒映出的女孩藍發(fā)藍眸,,一點也不像父親,。
——————————————————————————————————————————————————如果不是提前在信中有約,風真的難以相信玻璃墻后面坐著的人是摩多,。一別三年,,摩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下來,鑲嵌在長發(fā)里的臉比預想的更憔悴,。感覺到對面來人,,摩多把手里正在看的報紙疊回去,收好,,接通了右手邊的話筒,。
經(jīng)過兩個月的書信往來,無論是見字,,還是見面,,二人都默契地省去了“展信安康”“近來可好”這類嚴謹中帶著生疏的禮節(jié),。從剛開始的字斟句酌,到后來流水賬與吐槽起飛,、正楷字與涂鴉并存,。早從還在巴斯帳下那時起,風就對這種天意般的不約而同熟視無睹,,然而這次,,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心里隱隱萌芽,似乎一切都來得太好太快,,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發(fā)生變化,,無色無味無形,又無處不在,。他預感有什么事會發(fā)生,,又不知波平如鏡下何處才是暗流洶涌。
“你家正言這些天剛剛上市,,實在忙就暫時不用急著聯(lián)系我,。”
“你還會看新聞???”
“每個小房間里都掛著一臺電視,準時準點播放中央新聞,,經(jīng)理大人要不要來感受一下,?”
回給他的是一個標準如教科書的白眼。
“我只說一遍你記好,,正言集團的經(jīng)理是賀瑞斯,,是我堂兄,一直以來住在美國,,所以除了我爺爺基本沒人知道這號人,。至于我,一個陀螺協(xié)會副會長就夠我忙了,,在正言里的職位,,我干嘛要告訴你?”
“行行行,,你帥你說了算,,”轉而又聯(lián)想起那個許久不見的會長,“對了,,好久沒見云曉虎,,你們……?”
“……他在追我,?!豹q豫了一下,,摩多還是把“我們在一起了”替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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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坐在餐廳的窗邊細細品嘗下午茶,,倫敦冬日的余暉透過窗欞,,灑在她栗色的卷發(fā)上,為安娜賺足了回頭率?,F(xiàn)世安穩(wěn),,美人在側,這樣一番令人羨慕處境,,于云曉虎卻是如坐針氈,。
“我說,安娜,,你看我這交流會都結束一個多月了,,隨行的那些人也走光了,我也得回去了,?!?p> “好啊,”小公主突然而來的應允讓曉虎心中雀躍,,然而……“我們一起回去吧,,順便給我介紹一下你在國內(nèi)的朋友們?!?p> 惡寒從脊背生起,,云曉虎借口上衛(wèi)生間撥通了手機里唯一設置了快捷鍵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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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又是正言的新聞,。”不知誰一聲咋呼,,房間里的人都齊刷刷看向那個掛在墻上的老久電視機,。鏡頭拉近,風第一次仔細地看了賀瑞斯的臉,,和那雙藍色眼睛。
突然,,風的手心滲出冷汗:他清楚地記得,,下午摩多來時,左眼分明是耀眼的紅瞳,,不是那片他看了十多年的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