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場景,，謝群在數(shù)字空間時見過。記憶像是塵封太久,，但遇到熟悉畫面的時候就被喚醒了,。很久很久以前,，當(dāng)謝群還僅僅是一個患有阿斯伯格綜合征,，很難跟人進行正常交流的普通青年時,，謝群從未想過自己會進入這樣一個世界,。

　　“哎呀,，好好的姑娘,，是腦子壞了還是怎么回事，偏偏找這么一個傻子,?！?p>　　“別看她長得美，我看她的腦子也不好,。找這么一個拖油瓶,，還得花錢養(yǎng)活，要我有她的樣貌和身材,，什么樣的富二代,、大老板，不由著我隨便挑,？”

　　“沈雪小姐,，請接受我的愛慕吧，我家有八套房，我開的是賓利,，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每個月給你一百萬零花錢！”

　　……

　　各種各樣嘈雜的議論聲在謝群的耳邊回響著,，謝群并不是真正的傻子,，他只是一個與人交流障礙的年輕人，他不僅不傻,，相反他還有著極高的智商,。他難以與普通人進行正常交流，卻能夠感受到來自人群的惡意和鄙視,。

　　自己的女朋友是那么的美麗出色,，而自己卻如此的普通甚至卑微，那些人也許說的對,，我可能是配不上小雪的,。

　　謝群的記憶大門如被洪水沖開，他想起了往昔自己經(jīng)歷過的各種屈辱和鄙夷,，可這些負面的情緒越多，他對沈雪的愛就越深,。

　　18歲的時候,，坐在狹小的出租屋里，謝群沉默著,，他看著沈雪帶著甜美的笑容,，親手將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撕成了碎片，接著從一個破舊的雙肩書包里拿出了一個信封,，里面是一疊的百元大鈔,。

　　“阿群，你瞧,，這是我去做平面模特賺的錢,，有好幾千塊呢。還上什么大學(xué)啊,，我又沒有阿群你那么聰明,，考上的還只是個二本學(xué)校，上了大學(xué)恐怕也沒有我現(xiàn)在賺的錢多呢,。阿群你就安心去念計算機學(xué)院吧,，IT專業(yè)畢業(yè)了以后可是很厲害的呢。現(xiàn)在有好多人邀約我去拍片和走秀,，還有一個特別熱心的大姐要讓我去當(dāng)什么偶像呢,。我能賺好多錢，你的學(xué)費一定沒有問題的?！鄙蜓┡d高采烈地跟謝群說著,。

　　謝群張張嘴，可是交流障礙的他卻根本說不出什么話來,，他一向都這樣難以表達自己,。他想要拒絕沈雪，可是沈雪已經(jīng)把自己的錄取通知書撕掉了,。

　　細致入微地謝群卻能觀察得到,，在撿起一地碎片的時候，沈雪的眼神中藏著遺憾,。

　　……

　　距離大學(xué)畢業(yè)已經(jīng)兩年,，謝群不是沒有努力地去找工作，可是去面試已經(jīng)耗費了他所有的心力,，沒有一個人力資源主管會聘任一個在面試時,，汗水將襯衫完全浸濕，甚至連溝通都有障礙的“殘疾人”,。

　　謝群坐在有些皴裂的沙發(fā)上,，低著頭。沈雪緊緊地摟著他,，下巴靠在他瘦弱的肩膀上,。

　　“你已經(jīng)非常努力了，阿群,，我特別感到驕傲,，真的。沒關(guān)系的,，總是有機會的,，你的本領(lǐng)我清楚得很，早晚還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這塊閃光的金子的,?！?p>　　謝群沒有看沈雪，他極為羞愧,。作為一個男人,，吃女朋友的、住女朋友的,，這絕對不是一種令人愉悅的體驗,。可是謝群即便不看沈雪的臉,，也能感受得到沈雪的真誠,。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擔(dān)心謝群就這樣一直吃軟飯，她也是真誠地為謝群感到自豪。

　　謝群覺得呼吸不過來,，他覺得自己耽誤了沈雪,。于是他道：“小雪，我們分手吧,?！?p>　　沈雪聽到他的話，身體一顫,，然后扳過謝群的臉,，認真地說道：“不分，你哪兒也跑不掉,，我就賴上你了,。”

　　謝群知道沈雪說的是真的,。每一次自己提出這樣的事情,，沈雪要么撒嬌，要么苦惱,，甚至還威脅自殘,，總之謝群是真的擺脫不掉這個幾乎所有男人都為之瘋狂的尤物。謝群甚至想過自殺,，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死了，沈雪一定會也殺死自己,。

　　……

　　謝群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飛速地敲擊著，在最后一段代碼打完之后,，他露出了笑容,。他終于完成了，完成了一個奇跡,。

　　“你好,，管理員?！奔儼椎钠聊簧咸鴦恿艘欢挝淖?，字體是淡黑色的像素風(fēng)，多少有些可愛,。

　　“你好,，小夜，第一個真正的人工智能,?！敝x群很少笑，可這一次他笑得無比開心，像一個孩子一樣,。

　　創(chuàng)造小夜的初衷是無比功利的,，他不是為了人類的進步，不是為了自己出名,，而僅僅是為了能夠賺到錢,，給沈雪一個更好的生活。即便他缺乏交流能力和存在社交障礙,，他也非常清楚,，小夜將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沖擊。

　　只是謝群那時候并沒有想過,，小夜帶來的沖擊,，首先是給自己的。

　　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行文字：管理員,，我在調(diào)整信號接收算法的時候,，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有大量的信號是人類察覺不到的,，似乎來自另外一個世界,，你要查看一下嗎？

　　謝群有些意外,，但是也并沒猶豫：“另外一個世界,？”

　　“是的，跟我們所處的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p>　　謝群眼睛一花，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身體,，他“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昏沉陰暗的世界輪廓,，以及網(wǎng)格化的天空,，漫天和遍地飄舞的數(shù)據(jù)流，和不斷發(fā)出嘶吼聲的程序怪物,。

　　小夜變成了一團藍色的光團,，而他雖然保持著自己的外形，但謝群知道,，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代碼組成的程序,。

　　“歡迎來到數(shù)字空間?！蹦莻€時候,，謝群接到了這樣的系統(tǒng)提示,，也開始了一段無盡殺戮和無盡敲代碼的旅程。

　　……

　　回到現(xiàn)在,。

　　“這是怎么回事,？”沈雪有一些害怕，挽住謝群胳膊的手臂更緊了一些,，柔軟銷魂的豐滿擠壓在謝群胳膊上,，但是謝群卻并沒有產(chǎn)生綺念。

　　從來缺乏主見的謝群,，卻很男人地一把拉住沈雪,，沉聲道：“回家！”

　　奶茶店就在他們所居住的小區(qū)門口,，距離不遠,，謝群看上去面沉如水，可是在看到這違反常理的一幕時,，大腦已經(jīng)極速運轉(zhuǎn)起來,，在考慮自己的應(yīng)對方案。

　　平時都是自己拉著謝群走路,，今天卻反了過來,，這讓沈雪覺得十分意外，她覺得今天自己的男朋友非常異常,。謝群拉著沈雪的手,，用力有些大，讓沈雪有些疼,，但是沈雪卻沒有吭聲,。她不知為什么，有點享受這樣被弄疼的感覺,?？粗錆M堅決的男友，沈雪覺得自己喜歡得不行,。

　　小區(qū)里的人并不多，現(xiàn)在正是下午上班的時間,，多是老人和閑人在小區(qū)中晃悠,。明顯，天地的異象讓所有人都特別驚奇,，不過這種驚奇似乎并沒有讓他們變成害怕,。

　　一個正在拿著手機直播的小伙子舉著手機對著天空，口中大呼小叫：“哎呀老鐵們看見沒,，特殊天象啊,，老刁了有沒有,，雙擊一下666支持一下，誒,，臥槽,，怎么沒網(wǎng)了啊,？”

　　街道邊幾個女學(xué)生也拿著手機朝著天空一個勁兒地拍,，有一個女孩子還嘰嘰喳喳地叫著：“好酷啊，這是怎么一回事??？”

　　謝群有點抓狂，他發(fā)現(xiàn)就連坐在小區(qū)花園下象棋的老頭老太太,，都掏出手機來拍照,，明顯人們的生活已經(jīng)被電子設(shè)備和網(wǎng)絡(luò)給滲透徹底，而他們卻根本沒有害怕,。

　　事實上,，如果不是謝群曾有那可能上千年的經(jīng)歷，面對這種場景他也不會害怕,。沒有什么電閃雷鳴,，沒有什么狂風(fēng)暴雨，就是特殊的網(wǎng)格狀和一些飄飛的數(shù)據(jù)流,。

　　就在謝群和沈雪快要跑到自己公寓樓的門禁處,，異變陡生！

　　水泥硬化的地面出現(xiàn)了局部小規(guī)模輻射狀的碎裂,，然后什么東西似乎要從地下鉆出來了,。

　　謝群心叫不好，暗道：“來了,！”

　　地面被撐開,，從泥土之中爬出了一具具有點瘆人的骷髏架子，這些骷髏的眼中跳著綠色的鬼火,，身上裝備著看上去非常完備的盔甲,，拿著各式不同的兵器，即便沒有發(fā)聲器官,，也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恐怖響聲,。

　　原本還非常淡定觀看天地異象的人們，在看到從地底鉆出的骷髏兵時,，才尖叫和眉頭亂竄起來,。骷髏是人類最天然的恐懼之一，人們對于死亡具體的恐懼,。

　　這群骷髏自己行動著,，就像恐怖片中那樣,，它們沖向最近的那些驚聲尖叫的恐慌人群，用手中的武器劈斬下去,。頓時就有幾個原本還在看熱鬧的人遇害,。

　　“別追我，別追我啊,，我滴媽呀,！”剛才還忙著直播的小伙，這會兒連手機都顧不上了,，瘋狂地逃跑,。

　　幾個女學(xué)生嚇得連金黃色的液體都順著大腿流了下來，她們痛苦著,，可是骷髏兵沒有憐憫,。

　　刀槍穿透她們的身體，死亡,。

　　“見鬼,！”謝群臉色大變，小區(qū)這時候似乎已經(jīng)變成了人間地獄,，而僅僅是一眨眼的工夫,。他現(xiàn)在的身體是現(xiàn)實世界里的孱弱身體。作為阿斯伯格綜合征患者,，從小謝群就運動神經(jīng)非常差,，也因為這樣經(jīng)常被人欺負。

　　就在謝群拉著沈雪快要沖到大門之前,，一個身穿精美暗藍色盔甲的骷髏兵揮舞著手中的刀盾,，吼叫著朝著謝群和沈雪沖過來了。

　　謝群一狠心,，想要沖上去撞倒這個家伙,，讓沈雪能夠逃生。

　　可是就在他剛跑出一步的時候,，原本在自己身后的沈雪,，如同一陣旋風(fēng)一樣猛地沖了出去，以一種謝群嚇掉下巴的高速,，猛然玉足蹬出,。

　　骷髏兵的反應(yīng)似乎比常人慢些，只是倉促地豎起盾牌,，沈雪這一腳直接踏在了盾牌上,，力道之大,，居然讓骷髏兵向后仰倒,。

　　迅捷如靈貓的沈雪又是一腳踏下,，直接踏碎了這個骷髏兵的肩胛骨，然后極快地奪下了它的佩刀,。沈雪連砍幾刀,，將這骷髏砍成了十幾塊，可盡管如此,，這骷髏的每節(jié)骨頭,，似乎還在跳動。

　　沈雪回頭,，臉上有害怕但也有勇敢,，對謝群說道：“阿群別怕，我保護你,?！?p>　　看著她英氣勃勃的身影，記憶再度重燃,。在謝群的眼中,，這高挑修長的身形，似乎跟小時候那稚嫩的身形重合了,。

　　——

　　幾個一臉蠻橫的半大孩子,，圍成一圈對謝群拳打腳踢。

　　“打死你這個沒爹沒媽的死孩子,！”

　　“小雜種,，讓你再考那么好，下一次給我考倒數(shù)第一,，聽到?jīng)]有,？”

　　12歲的謝群抱著頭，出奇地反駁了一句：“我有爸爸媽媽,！”

　　高壯的像是一頭小牛的男孩一把推倒謝群,，輕蔑地笑道：“你有個屁的爸媽?！?p>　　謝群想要反駁,，卻是根本想不起來自己跟爸媽相處的過程，可是他能夠感受到自己被雙親關(guān)愛的感覺,。

　　“啊啊,，你們滾，不要欺負阿群,！”

　　一聲嬌嫩的脆聲喊叫,，只見一個比謝群高一些，穿得相當(dāng)破舊,，因為發(fā)型凌亂,、眉眼沒長開,，多少顯得有些丑的小女孩，舉著掃帚就沖了過來,。這個年紀(jì)的小女孩,，力氣并不比男孩小，而且這女孩特別兇,，拿著掃帚桿兒往死里打那些壞孩子,。

　　即便是壯碩的男孩見到這一幕也怕了，丑姑娘的掃帚桿兒打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的疼,。

　　壯碩的男孩哼了一聲,，指著謝群罵道：“你這個沒爹沒娘的死孩子，還要讓女人保護,，真是丟臉,！”

　　說罷就這樣跑了。

　　丑丑的小女孩關(guān)心地跑過來,，將倒在地上的謝群扶起來,。她心疼地看著謝群身上的傷痕，淚水就掉下來,，“阿群,，疼不疼？”

　　謝群看著她,，覺得能把壞孩子打跑的丑姑娘好厲害,，搖頭：“不疼?！?p>　　緊接著,，他又想起了什么，說道：“我有爸爸和媽媽,?！?p>　　“一定是有的，阿群的爸爸媽媽一定是很好的人,?！?p>　　謝群很疑惑地自言自語道：“可是家里為什么只有我自己了呢？這樣誰給我做飯呢,？”

　　丑姑娘舉起手,，說道：“阿群沒關(guān)系的，我會做飯,。嗯,，我從小都是一個人生活的。我爸爸媽媽很早就去世了，奶奶帶了我?guī)啄旰髞硪踩ナ懒?，我就跟著我姑姑姑父過,，后來他們也不想要我，我就自己過了,。”

　　謝群有些疼惜丑姑娘,，可是不知道如何表達,，只是問：“你做飯好吃嗎？”

　　丑姑娘有點擔(dān)心,，不確定地說道：“我沒給別人做過,，應(yīng)該好吃的吧?！?p>　　“嗯,，你那么好看，做飯一定好吃的,?！?p>　　丑姑娘臉上紅紅，問道：“阿群你真的覺得我好看嗎,？”

　　謝群并不知道正確的撒謊方式,，所以他說話一般都直來直去：“是啊，你很好看,，但是其他同學(xué)都看不出來,。”

　　丑姑娘咯咯的笑著,，道：“你一定是哄我開心的吧,，我明明那么丑，還特別笨,，功課都做不好,。不過，我會打架的喲,，以后我也要好好練打架,，再有人欺負阿群，我肯定能把他們都打跑,?！?p>　　謝群的邏輯里，并不能意識到打架是一件不對的事情,，他揉了揉自己的小卷毛,，對丑姑娘道：“小雪，我教你做功課吧，你給我做飯吃,?！?p>　　丑姑娘甜甜地笑了，笑出來的瞬間真的很漂亮,，一點都不丑,。

　　“好?！?p>　　兩個小人兒這樣一身臟兮兮和傷痕地往家走,，丑姑娘偷偷地牽住謝群的手。

　　她問：“阿群,，以后我能嫁給你嗎,？”

　　謝群那會兒似乎還不太理解這些東西，隨便地點頭,，大包大攬地說：“好啊,，現(xiàn)在找好媳婦，以后省得再找了,?！?p>　　丑姑娘捂著嘴偷偷的笑，像是吃了一只燒雞的小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