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黃昏時分,，淅淅瀝瀝的小雨飄落下來。斜斜地落在玻璃窗上,，一滴兩滴三滴……雨滴越來越密集,，匯成水痕往下滑落。天色陰沉得愈加厲害,。方惟敬從辦公桌前起身來到窗前,，伸出手指去擦拭雨滴。它像情人的淚滴,。好想擦掉它們,，可是怎么也擦不掉，聚得多了順著玻璃往下流,。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錢菲上飛機(jī)的那一刻：自己都快哭了,，可她卻笑著轉(zhuǎn)回身揮手告別，再也不回頭地走了,，丟下孤孤單單的他,。一場夢一樣的愛情，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得到,。嫣然呢,？連她的心都沒走進(jìn)過。當(dāng)她站在婚禮的殿堂上時,，笑得那么燦爛,，他的心在落淚。不知不覺間,，淚水盈滿眼睛,。上天怎么如此不公平，他連一點(diǎn)點(diǎn)的真愛都得不到,。窗外的雨滴和他腮邊的淚滴都在緩緩地滑落,。疲憊地毫無力氣去擦拭，頹廢地把頭抵在窗戶上,。此時此刻好想有個人能把他摟在懷里,，聽聽他的不易?！板X菲,，你回來吧！我好想你,！”他喃喃低語,。盡管知道不可能有奇跡發(fā)生，可是還想祈求上天,。雨下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回憶往昔,，也是這樣的傍晚時分,，春雨如煙。晚飯已過,，閑來無事,，大家聚在客廳里聽婷婷唱歌。愛唱歌的婷婷一展歌喉,，大家一邊打節(jié)奏一邊跟著小姑娘低聲哼唱,。在眾人的鼓勵下，婷婷唱了好幾首歌,，贏得一片掌聲,。婷婷累了，坐下休息,?！袄牙殉粋€！姥姥可會唱了,?！狈侥赋艘粋€《繡紅旗》：“線兒長，針兒密,，含著熱淚繡紅旗,，繡呀繡紅旗，熱淚隨著針線走……”她唱得熱淚盈眶,。晚輩人哪里能體會得到，他們這輩人對紅旗的深情,！太經(jīng)典了,，大家的掌聲更熱情！方惟敬記得給嫣然出了一個難題,，要她唱一個《葬花詞》,。當(dāng)時認(rèn)為她肯定不會唱。開始時,，嫣然扭捏地不肯站起來,。婷婷摟著姐姐的胳膊硬是纏得她沒有辦法，只好紅著臉唱了起來,，“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方惟敬偷偷地打開手機(jī)找出歌詞，她唱得一字不差,，而且婉轉(zhuǎn)動聽,。他對她刮目相看了,，“這樣的歌你怎么會唱？”她被眾人矚目得羞澀了,，“我喜歡《紅樓夢》里的詩詞,，所以留意這些?！倍嗝礆g樂的場面,！何時才能再現(xiàn)？

　　夏玉潔正收拾東西準(zhǔn)備下班,。第二車間的蔣主任匆匆走過,。她慌忙叫住他：“蔣主任，都已經(jīng)下班了,，您還有什么事這么著急,？”蔣主任停下來，慌里慌張地收拾著手里的東西,。抱怨地說：“玉潔,，好多的事呀！我都不知道忙活兒哪頭兒了,。對了,！我手里的這些材料，你能替我送給方工嗎,？”夏玉潔心頭暗喜道：“行呀,。我替你跑一趟吧?！笔Y主任一邊拿出一厚摞紙張遞給她,，一邊道謝：“謝謝了！我忙別的事情去了,?！闭f著話已經(jīng)走遠(yuǎn)。夏玉潔懷抱著東西,，高興地轉(zhuǎn)了幾圈,。終于又有機(jī)會進(jìn)他的辦公室了，心臟快要跳出來了,。他的辦公室門前,，穩(wěn)了穩(wěn)神。躊躇間,，鼓足勇氣敲響了房門,，“咚咚……”，里面沒有回應(yīng)聲,。輕輕推開門,，只見他站在窗戶前,，背對著門。夏玉潔囁嚅道：“方……工,，蔣主任給您的材料……放在哪兒,？”他即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yīng)。她害怕地咬緊嘴唇,，站在原處不敢動,。許久，吞吞吐吐地又叫了一聲：“方……工……”他好像聽見了,，回答一聲：“知道了,。請你出門時把門關(guān)上?！毕挠駶嵻b手躡腳地把材料放在桌子上,，想了想又把雨傘放在旁邊，悄悄地走出門,。輕輕地關(guān)好門,，隨即拍打著狂跳的心。感覺到方工的聲音有點(diǎn)沙啞而異樣,。他怎么了,？打擾到他了？邊走邊思索,，雨下大了也渾然不知,。仰頭望望大廈那一方亮燈的窗戶，心情復(fù)雜地離去,。

　　方惟敬依舊立在窗前,，一個嬌小的身影閃入雨中。猛然驚醒,，轉(zhuǎn)身看見桌子上的雨傘,。剛才的人是誰？把傘留下是什么意思,？突然他憎恨起女人來，所有的女人都不要再出現(xiàn)在他的世界里,?；氐阶狼埃褌汶S手扔掉在地上,。擰開臺燈,，開始工作。外面一片黑暗,，整個大樓只有這一盞孤燈亮到深夜,。公司要上的項(xiàng)目,，終于有了頭緒。他心悅地關(guān)掉電腦,，伸伸腰準(zhǔn)備回家了,。雨一直在下，淅淅瀝瀝的小雨,，路面積了不少的水,。方惟敬撐起黑布雨傘回家。他很喜歡在寂靜的夜里獨(dú)自步行,。傘外的雨順著傘沿兒往下滴落,，傘下的他一點(diǎn)兒也沒有寒冷的感覺。一把普通的傘,，卻在漆黑的雨夜溫暖了他,，不由地感謝那個人。行至家門口時,，呆呆地立在那里,。在這里，嫣然和他初次見面,?！罢垎柲艺l？”她問,。那時的她還是個不黯世事的小姑娘,。收起傘站在門樓里面，觀看綿綿的細(xì)雨,。小雨不緊不慢地下著,。天氣有點(diǎn)兒涼，卻沒有冬天的寒氣逼人,。春末了,，百花競開。一陣風(fēng)吹過,，吹落許多紫藤蘿花瓣,。他拾起一些放在手心里，落寞地觀看它們,。這樣的春末時節(jié),，有誰會想起他來？有誰懂得他,？“哎,！”無奈地長嘆一聲打開門穿過花徑。

　　客廳的燈還亮著，方惟敬輕輕推開門,，母親一臉茫然地坐在沙發(fā)上,。門一響，方母轉(zhuǎn)身見兒子回來,，匆忙問：“惟敬,，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呀？”方惟敬把滴雨的傘放在門口,。迎上去說：“媽,，您還沒睡呢？”“這不是在等你嗎,？孩子你該成家了,，這事兒千萬要放在心上！我別無他求,，只要你能幸福,。”時時刻刻都在牽掛著孩子們,，“你姐姐出國,，一年多都沒回來過。我多想她,！”方惟敬默然不語坐在媽媽身邊,，雙手交叉握在一起。不知道該怎么說,，如果不是傾心相愛的人,，真的不想再結(jié)婚。他的彷徨和迷茫怎么敢說出來,？那樣會傷媽媽的心,。“孩子,，去睡吧,。每天你起得那么早。明天早上,，我給你做早飯,，吃過飯?jiān)偕习唷,！狈侥柑嵝阉?。“媽,，您也睡吧。”“嗯,。趕緊去吧,。”在母親擔(dān)憂的目光中,，他拾階而上,。孩子寂寞的背影好讓人心酸，方母呆呆地看著他上樓,。兒子整天忙于工作,，對自己的婚事漠不關(guān)心。該怎么辦呀,？漆黑的雨夜,，一位年近古稀的老母親伴著昏黃的孤燈為兒子的婚事一籌莫展。

　　經(jīng)過全公司有關(guān)人員不懈地努力,，研發(fā)的新產(chǎn)品終于告一段落,。總經(jīng)理,、副總經(jīng)理和幾個工程師由車間主任們陪同來到第二車間,。大家聚上來把領(lǐng)導(dǎo)們圍得水瀉不通。個子不高的夏玉潔墊起腳怎么也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她著急地圍著人群轉(zhuǎn)了幾圈,。里面?zhèn)鞒龇轿┚吹穆曇簦拔覀冞@個項(xiàng)目很有前途,，想和我們簽單的公司很多,。到那時，大家月月有獎金,，年終還有大獎,。”“好,！”“太好了,！”頓時掌聲雷動，“太好了,，方工,。”“大家都準(zhǔn)備好擼起袖子大干呢,！”一片叫好聲“好,！”“太好了！”夏玉潔好不容易擠進(jìn)人群,，挨著方惟敬的身邊站住,。他一身黑色的西服，散發(fā)出淡淡的檸檬香味。呆呆地仰望著神采飛揚(yáng)的他,，平時少言寡語的,，原來口才這么好！夏玉潔激動不已,，腦子里一片空白,，他講了什么全然不知。方惟敬一抬胳膊碰到夏玉潔,，急忙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你是哪個車間的,？”他還不認(rèn)識自己呀,？他根本就沒有在意過自己？夏玉潔心情沉悶起來,。轉(zhuǎn)念一想不能錯過和他這么近距離的接觸,，慌忙回答：“我叫夏玉潔，是第二車間的職工,?！狈轿┚辞敢獾攸c(diǎn)點(diǎn)頭，大家繼續(xù)聊天,。不久,，他和領(lǐng)導(dǎo)們離開，人群散去,。夏玉潔緩緩地蹲下來難過地抱住膝蓋,，他竟然不認(rèn)識自己，好郁悶呀,！蔣主任回來奇怪地問：“玉潔,，你怎么了？”夏玉潔抬頭勉強(qiáng)笑了一下,，撒謊說：“剛才肚子有點(diǎn)兒疼,。”蔣主任慌忙說：“要緊嗎,？我送你去醫(yī)院看看吧,？”夏玉潔起身整理著衣服說：“現(xiàn)在好了。謝謝蔣主任,。我干活兒去了,。”蔣主任困惑地望著她輕盈的背影,，像是不舒服的人嗎,？夏玉潔特意繞到方惟敬的辦公室門前看看,，門關(guān)得緊緊的。這一刻,，她打定主意,，一定會讓他愛上自己的。

　　第二天早上,，夏玉潔第一個來到單位。站在距離大門口不遠(yuǎn)的地方,，發(fā)愣地盯著門口的標(biāo)牌：北方機(jī)械設(shè)備有限公司,。這是全省同行效益最好的單位，進(jìn)來是要層層篩選的,，她幸運(yùn)地成為它的一分子,。果然不出所料，沒有等幾分鐘,，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從遠(yuǎn)處駛來,。經(jīng)過大門口時，車子放慢速度,，方惟敬打開車窗向門衛(wèi)師傅問好：“郭師傅,，早上好！”郭師傅急忙回答：“方工,，每天都來這么早,。吃早飯了嗎？”方惟敬停了幾秒鐘,，“太早了,，吃不下,。晚一會兒出去吃點(diǎn)兒。郭師傅,，我進(jìn)去了,。”“好的,，好的?！惫鶐煾党焦]揮手。車駛進(jìn)停車場,。夏玉潔聽著他們的對話，快步通過大門,，“郭師傅,，早上好?！惫鶐煾涤众s緊戴上眼鏡看，“玉潔呀,，你也挺早的,?！彼⒂诰啻髲B玻璃門不遠(yuǎn)處,，偷窺他徑直走入門里,，沒有瞧自己一眼。夏玉潔緊隨其后來到樓梯口處,，他輕快地上樓，她猶豫著跟上去,。突然方惟敬轉(zhuǎn)回身，夏玉潔匆忙打招呼：“方工好,！”他禮貌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好,！”匆匆忙忙地下樓而去,。她無趣極了，怏怏不樂地出辦公大樓回車間,。方惟敬疾步回到車上,，去拿工作需要用的材料,。翻個遍，也沒有找到,，只好回家拿,。郭師傅站在大門口好奇地問：“方工剛到又要出去呀,？”方惟敬歉意地說：“東西忘在家里了?！薄芭叮悄闳グ??！薄昂玫??！币宦飞隙萝嚩碌脜柡?，一個小時才回到家。方母奇怪地詢問：“怎么又回來了,？”“媽,，材料忘記拿了，今天要用,?！闭f著疾步上樓，很短的時間下來,。方母等在客廳里,，“惟敬，吃了飯吧,？”“不行,，媽。已經(jīng)晚了,?！备纱嘈∨艹鲩T。還好路上比較順利,。大步流星地去會議室,，蔣主任慌忙叫住他：“方工，李總讓我告訴你會議推遲了,，下午才開始呢,。不用慌！”“哦,。好的,，我知道了?！彼L長地松一口氣。夏玉潔佇立在樓道里的窗前,，看著他上了三層的會議樓,，很快又出來?；琶Π咽掷锏氖澈星那牡貟煸谒k公室的門把手上,，迅速地躲藏起來，偷偷地觀察他,。方惟敬來到辦公室門前驚奇發(fā)現(xiàn)食盒,，拎著食盒進(jìn)門。夏玉潔放心地悄悄溜走了,。方惟敬奇怪地盯著食盒，上面貼著一張小紙條：方工,，為您準(zhǔn)備的早飯,。下午把盒子放在失物招領(lǐng)處就行了,。一個關(guān)心你的人,。“一個關(guān)心我的人,？”他自言自語道,。打開盒蓋兒上面一層有兩個包子,、一個水煮蛋和一撮榨菜,；下面是半盒八寶粥，一把湯匙,。粥里放著蓮子、百合,、紅豆、花生,、紅棗,，還冒著熱氣,。他猶豫不決了一小會兒，肚子有點(diǎn)兒餓了,，坐下吃飯,。咸香的肉餡包子,，真好吃。八寶粥微甜,，糯糯的口感，味道也挺好,。又奇怪誰在關(guān)心自己？管她是誰,！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車間里，大家都在忙碌,，蔣主任也忙里忙外的和師傅們討論著問題,。夏玉潔蹦蹦跳跳地回來。蔣主任放下手里的活兒,，皺起眉頭叫住她：“夏玉潔，你剛才又是這疼那不舒服的,。這一會兒就好了？工作時間東跑西竄的,?！彼R上收住腳立在原處，膽怯地低頭看著地面,。“你來這上班才半年,，就這么多的事,？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不知道嗎,？看在你舅舅的份兒上,，今天不批評你,。以后注意,！”夏玉潔偷偷地撇撇嘴巴,，低聲說：“謝謝蔣主任,。我以后注意?！薄班牛　笔Y主任轉(zhuǎn)身走開,。她向他的背影做個鬼臉,，悄聲說：“管得可真多,！”同車間的小紅湊上前搭訕道：“玉潔,，你是有點(diǎn)兒奇怪,，怎么回事？”夏玉潔想想方惟敬從沒有留意過自己,，不悅地回答道：“能有什么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個,！”拉起小紅的手去工作,。

　　下午,，方惟敬走進(jìn)第二車間和車間里的師傅討論工作中遇到的問題,。夏玉潔毫不關(guān)心這些,，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他,，一身深藍(lán)色的工作服,，那么的整潔干凈而且穿得另有一種味道,。她靜悄悄地來到旁邊聽他講話?！袄顜煾堤岬倪@個問題非常好,。我馬上回去再改進(jìn)一下，然后再討論,。”方惟敬拾起地上的材料匆匆回辦公室,。夏玉潔怔怔地目送他遠(yuǎn)去,，離得這么近卻并不相識,，令人尷尬至極。

　　夜幕籠罩了大地,，辦公樓矗立在夜色里,，只有幾扇窗戶透出光亮。方惟敬伏案工作渾然不知天色已黑,。深愛的工作如同情人,，現(xiàn)在只有它才懂自己的心。抬頭望望外面,，一片萬家燈火,。起身走到窗前，玻璃上映出自己孤獨(dú)的身影,。不忍再看,，轉(zhuǎn)身倚在玻璃窗上，頭靠在上面閉上眼睛,。又是無盡的黑夜和寂寞,，有時候非常厭惡黑夜天天都要降臨,。

　　夏玉潔坐在辦公區(qū)的樓梯上,，抱著膝蓋想著心事，一股強(qiáng)烈的吸引力讓她來到這兒,。她在猶豫與不安,，他能看上自己嗎？可是好想看到他的感覺很折磨人。方惟敬關(guān)掉電腦伸伸腰,，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回家,。樓梯口處，一個女孩子坐在地上擋住去路,。他無奈地叫她：“喂,，你往邊上挪挪讓我過去，行嗎,？”夏玉潔聽到聲音,，緩緩地抬頭仰望。眼眸里有無限的渴望和期待,，遇到他冷清的眼神,，心里一顫，立刻收回目光,。抑制住內(nèi)心的不平靜,，輕輕地叫了一聲：“方工?！薄班?，我想從這兒過去?！彼钢笜翘?。“我叫夏玉潔,，第二車間的工人,。”她低垂下眼臉不敢再看,?！芭丁Ｄ隳芘才沧屛疫^去嗎,？已經(jīng)下班很久了,，你怎么不回家？”他有幾分的好奇和不解,?！拔业热耍然匕??！蓖蝗唬门滤雷约菏窃诘人??；艁y地低下頭,，往邊上挪了挪，騰出一半的空間,?！澳俏蚁茸吡耍阋矂e太晚了,?！狈轿┚措S即拾階而去，“咚”“咚”“咚”……的下樓聲證明他已經(jīng)走遠(yuǎn),。她沒有動彈,，寂寞地把頭埋在臂彎里。

　　方惟敬在一家小餐館邊停下車,，找一個僻靜的位置坐下,。晚飯，一碟小菜一碗面,，僅此而已,。一根一根地挑著吃，這樣還能打發(fā)一些時間,。一碗面條吃了半個多小時,。抬腕看看表還不到十點(diǎn)，下面的時間怎么打發(fā)呢,？百無聊賴地走出餐館,，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路上閑逛。終于在一個小公園旁停住,，打開車門下來,，站在路邊。初夏,，柔和的風(fēng)輕輕地拂過,，公園里的花花草草隨風(fēng)搖擺。心情也隨著柔風(fēng)清爽了不少,。佇立在路燈桿下由近及遠(yuǎn)地望風(fēng)景,，目光停留在遠(yuǎn)處的高樓上，繁星點(diǎn)點(diǎn)的燈光,。一個窗戶一個家庭,，各種各樣的悲歡離合。他仰望星空,，半圓的月亮鑲嵌在幽藍(lán)的夜空中,，幾個小星星一閃一閃地伴隨在旁邊。忽然,，手機(jī)鈴聲響起“叮叮?！苯油娫挘拔?，媽,。”“惟敬呀,，你啥時候回來呀,？”“我這就回去了。你有事嗎,？”“我沒什么事,，就是想問問你什么時候回來？”“哦,，我一會兒就回去,。”“嗯,，早點(diǎn)兒回來,！”“好?！睊鞌嚯娫?。他翻弄著電話薄一一查看人名，沒有一個可以陪自己說說話的人,?？墒欠浅?qiáng)烈地想找個人聊聊天，訴說自己的迷茫和彷徨,。終于,，鼓起勇氣撥出嫣然的號碼?！拔?，方大哥？”馬上有人接聽,?！班牛倘?！你過得好嗎,？”武嫣然無聊地坐在小臥室里，有人打電話興致立刻高漲起來,。打開免提把手機(jī)放在桌子上,，“哎，怎么說呢,？好與不好,？沒法說,。”方惟敬失口笑道：“怎么還沒法說了,？”他的笑聲惹得她也笑了,，“方大哥，你一定是無聊了,，才想起來給我打電話,。要是有方大嫂的話，肯定想不起我,?！彼麌@息道：“哪來的方大嫂呀？”嫣然警覺地問：“怎么了,？”方惟敬尋到一個石階,，拿出一本書墊在上面坐下。幽靜的環(huán)境,，孤寂的心情,。他黯自神傷地說：“沒什么，只是想找一個相愛的人,。如果沒有傾心相愛的人,，真的不想再結(jié)婚了?！彼趩实恼Z調(diào)和想法嚇到她,。嫣然倏地站起來，稍稍提高聲音說：“方大哥,，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你這么年輕，日子還長著呢,！沒有一個伴兒怎么過以后的日子呀,？我不同意！”他心頭一暖,，嘆惋道：“哎,！一個人的日子也能過。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過得好嗎,？”她神情凝重，夢想和現(xiàn)實(shí)之間的差距讓人覺得難過,，“我過得不太好,。我想家了，想我媽和哥哥。我不想在這兒,。我想上研究生,。可是我不敢說,。方大哥,，我該怎么辦呀？”方惟敬從背后的花園里掐一片小草的葉子噙在口中,，小草葉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草葉上面的細(xì)小毛刺有點(diǎn)兒剌舌頭,，隨即吐了出去,。她的問題，他也困惑：“嫣然,，你的事,，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晌以撛趺崔k,？”誰也給不了她答案.嫣然失落地低聲說：“我也不知道?！闭{(diào)整一下情緒,，“不談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你在哪兒呢,？”他望望月亮,，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四周沉靜下來,，“我在一個小公園旁看月亮,。以前沒有看過，今天注意一下,，月光真美,。”她立刻走到窗前抬頭張望天空,。月亮讓大樓遮住,，可是月光如銀紗般美麗。她想起和趙劍波月下散步的情景,。那時他有時間,，可是現(xiàn)在怎么就沒有呢？“你怎么還有雅興賞月,？你不是工作狂嗎,？咯咯咯……我也想去看月亮?！辈恢螘r,，趙劍波靜悄悄地站在她身后聽他們聊天,。“趙劍波回來了嗎,？要不然你出來吧,，看看月亮，吹吹風(fēng),?！狈轿┚磸堥_手，感受著風(fēng)從指間流過,。外面的夜色好美,，人卻不對。嫣然猶豫一下說：“這么晚了,，不去了,。哪天你有時間早點(diǎn)兒再出去，行嗎,？”方惟敬思忖片刻說：“別了,，算了吧。趙劍波那個醋壇子,。還是我一個人看吧,，看的是月亮而不是麻煩?！薄翱┛┛彼€不停,，“你別說，他真有點(diǎn)兒小心眼兒,?！壁w劍波倚在門邊上雙臂交叉抱于胸前，冷清地瞅著她顫抖的后背,?！胺酱蟾纾瑫r間太晚了,，你回家吧,。有時間再聊?！薄昂玫?，再見！”“再見,！”嫣然收起手機(jī),，轉(zhuǎn)身猛然發(fā)現(xiàn)趙劍波站在門口冷冷地盯著自己。驚叫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一點(diǎn)兒聲音都沒有,？”趙劍波一語不發(fā),，脫掉外套扔在椅子上，直接躺在床上蒙上被子,。嫣然伏在他身上使勁兒地?fù)u晃著問：“怎么了嗎,？還真的生氣了？”“別晃了,！暈死了,。”他坐起來,?！安辉S生氣?！薄皼]有生氣呀,?！彼龎嬙谒牟弊由?，直視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他伸出手指刮一下她的鼻子,?！拔蚁肴タ丛铝痢,！彼侠?。“走,，看月亮去,。”她摟著他的胳膊徜徉在月光下,。有他的陪伴,，暫時忘記煩惱?！按笥赂?，明天我要出去找個工作。我不能總閑著吧,?！壁w劍波停下來奇怪地問：“怎么好好地又說這個？不去,，好好地在家養(yǎng)著,，幫我數(shù)錢就行。”嫣然伸手去擰他的臉,，“你的臉皮咋這么厚,？你能掙多少錢還讓我?guī)湍銛?shù)錢？”他大呼小叫道：“哎呀,！你是不是親媳婦,，下手這么重?！彼腋５匕杨^靠在他的身上,。月朗星稀的夜晚，輕柔的風(fēng)吹過,，她伸手想牢牢地抓住這美好的時光,。“風(fēng)能抓住嗎,？”他問,，也伸出手想抓住風(fēng)?！帮L(fēng)是抓不住,，可是我想抓住幸福?！彼f,。“好,，抓牢幸福,。”這也是他的心聲,，他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方惟敬收起手機(jī)，仍然沒有回家,，邁步走進(jìn)公園,。幽暗的公園里行人稀少。風(fēng)吹過一片翠綠的竹林,，發(fā)出“沙沙……”的響聲,。他坐在旁邊的長椅上，依舊孤寂地看月亮,，聽風(fēng)吹竹林的聲音,。天上半圓的新月明朗地照耀著夜空，旁邊偶爾飄過幾縷淡淡的云彩,。風(fēng)輕云淡的初夏季節(jié),，他卻惆悵滿懷,。大自然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是一道風(fēng)景，人生的風(fēng)雨呢,？古人可以“一蓑煙雨任平生,。”自己呢,，怕了嗎,？經(jīng)受不住風(fēng)吹雨打了？他重重復(fù)復(fù)地低吟這句詩,，希望能從中得到鼓勵,。夜?jié)u漸深了，月亮也落下去,?？諘绲墓珗@里，只剩一個孤孤單單的身影,。

　　第二天,，天剛拂曉。方惟敬睜開眼睛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以往會馬上起來朗讀幾段文章,，鍛煉鍛煉身體，今天一點(diǎn)兒也不想動彈,。雙手枕在頭下,，目光從窗外轉(zhuǎn)移到天花板上呆滯許久,。然后閉上眼睛,，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斑诉诉恕鼻瞄T聲響起,。“惟敬,，今天怎么了,？該起床了?！狈侥附袃鹤悠鸫?。方惟敬翻身面朝里面，干脆把頭蒙住,?！拔┚囱剑∵€上班嗎,？”媽媽不知道該不該叫他,，猶豫不定地站在門口,。方惟敬起來打開門告訴母親：“媽，今天我不太舒服就想睡覺,。您幫我給單位請個假吧,。飯也不想吃。都別來打擾我,，行嗎,？”媽媽心疼地上前想摸摸孩子，“病了,？”方惟敬急忙躲開,。“那你好好休息休息吧,?！彼龑擂蔚厥栈厥郑昂⒆?，進(jìn)去躺著吧,。”擺擺手示意他進(jìn)屋,。方惟敬破天荒地要請病假,，確切地說是想裝病。他進(jìn)屋繼續(xù)躺著,，無聊地望天花板,。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偷懶,，偷懶的感覺還真有點(diǎn)特別,。曾經(jīng)閱讀過矛盾論，矛盾無時不在,，無處不有,。他想不起和誰會發(fā)生矛盾，又想和誰有矛盾,，就是吵架也是一種幸福,。無邊無際的寂寞淹沒了他。此時此刻為能有矛盾而糾結(jié),、冥想,。然后無所事事地看時間流過，太慢太煎熬人,。

　　方母來到客廳,，打電話給孩子請假。李副總慌忙通知車間主任：“蔣主任,，方工病了,。今天要做的事情,，他安排好了嗎？”蔣主任邊講話邊走進(jìn)車間,，“方工病了,？要緊嗎？今天的工作已經(jīng)安排好了,?！薄芭叮抑懒?。他媽媽請的假,，要不要緊不太清楚。剛才給他打電話,，關(guān)機(jī)了,。晚一會兒，我再打電話問一下,。你管好你那攤兒就行了,。”“好,，好,。我知道了?！笔Y主任掛斷電話,。車間里的人圍上來問：“誰病了？”蔣主任說：“方工病了,，請假在家休息,。”夏玉潔驚訝地睜大眼睛,，喃喃低語道：“怎么病了,？”悄然走到一邊不再聽別人說話,。一上午,，她都心不在焉。休息時,，去飲水間倒水,，渾然不知水溢出來。蔣主任從她身邊經(jīng)過,，好奇地打量她,，“夏玉潔，你怎么回事,？水倒灑了,！”夏玉潔猛然驚醒道：“哎呀,！沒什么，沒什么,！”找抹布擦干凈桌面,，“不好意思，蔣主任,?！彼敢獾卮掖易叱鋈ァＪY主任奇怪地看著她走遠(yuǎn),，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午飯時，夏玉潔躲在餐廳的角落里端著飯盒怔怔發(fā)呆,。小紅躡手躡腳地從后面過來嚇唬道：“想什么呢,？這么專心！”夏玉潔嚇得一哆嗦,，轉(zhuǎn)頭一瞧是小紅,，呵斥道：“小妮子，嚇?biāo)廊肆?！”小紅拎著空飯盒,，瞅瞅夏玉潔的一盒飯問：“你怎么了？胃不舒服,，吃不下去,？”夏玉潔點(diǎn)點(diǎn)頭說：“是有點(diǎn)兒胃疼?！备纱喟扬埡蟹旁谧雷由?。小紅若有所思地說：“玉潔，你有些反常,?！毕挠駶嶉L長地嘆息了一聲，雙手托腮一聲不語,。

　　太陽依舊照常升起,，所有的人和事好像都沒有改變什么。方惟敬依然按時上班,。當(dāng)夏玉潔在大廈門前看見他時,，欣喜地笑了，輕盈的腳步走過辦公樓回車間,。方惟敬一愣,，眼前走過的女孩子似乎有點(diǎn)兒眼熟，怎么也想不起來她叫什么,。午飯時間,，方惟敬端著飯盒到餐廳和相遇的人打招呼,。夏玉潔有意從他身邊經(jīng)過，不敢面對面地和他說話,。他身上依舊散發(fā)出淡淡的檸檬清香,。她覺得壓抑，迅速低下頭匆忙逃離,。出餐廳門下臺階太過倉惶,，重重地摔了一跤?！鞍ミ稀币宦?，飯盒摔出去好遠(yuǎn)。路過的同事圍上來,。方惟敬迅速來到她身邊蹲下問：“你沒有摔傷吧,？”夏玉潔抬頭見是他，一雙著急的眼睛關(guān)心地看著自己,。又喜又悲的心情,，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女孩子一雙淚眸,，方惟敬慌忙問：“摔疼了,？去醫(yī)院看看吧？你哪個車間的,？通知一下你們的主任吧,？”夏玉潔趕緊用手抹掉眼淚，“沒什么,，謝謝方工,。”匆匆忙忙地起身一瘸一拐地離開現(xiàn)場,。不知道該往哪兒去,？思索許久，藏到大樓的背面,。巍峨的高樓,，她顯得格外渺小?？恐髽亲诘厣?，好想哭！這么長時間了,，他還在問她是哪個車間的？想做的事情還要繼續(xù)嗎,？她遲疑不決了,。

　　方惟敬的辦公室門前,，蔣主任敲了敲。里面應(yīng)聲道：“請進(jìn)”,。蔣主任推門進(jìn)來,，笑嘻嘻地問：“方工，你這會兒不忙吧,？”方惟敬馬上迎上前去說：“蔣主任,，我不忙，來坐會兒,?！卑阉尩缴嘲l(fā)上，“你有什么事嗎,？”蔣主任反倒不好意思了,，“你不是一直都單身嗎？我外甥女兒今年二十五歲,，研究生畢業(yè),。我尋思著想給你介紹介紹？要不約個時間見見面兒,？”方惟敬剛剛整理好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可是怎么才能把這些事?lián)趸厝ツ兀俊袄鲜Y呀,，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事情進(jìn)展順利的話，可能也快結(jié)婚了,?！笔Y主任不甘心地說：“原來是這樣呀？我怎么沒聽說你有女朋友,？那算了吧,。太可惜了。你忙吧,，我走了,。”搖搖頭出門,。方惟敬要結(jié)婚的消息不脛而走,。如同驚雷一般震撼著夏玉潔的心。怎么能相信這是真的,！這樣也挺好,，這段感情本來就不可能有什么結(jié)果。夏玉潔特意從他辦公室門前經(jīng)過，駐足停留在那兒片刻,。她的夢就此結(jié)束,，沒有了幻想和期待。她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走廊轉(zhuǎn)角處再次回眸曾經(jīng)留戀的地方,，別了！他永遠(yuǎn)都不會屬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