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陷入了內(nèi)心焦躁的掙扎之中,。
圍繞著他的并非是生死之戰(zhàn)一般的困局,，而是前后為難的抉擇，雖然他剛剛說,，自己是習慣先決斷選擇的利弊,，再選出那個不會后悔的決定,，可是馬上，他就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
在他心中,，薇爾莉特并不是任人隨意取用的工具與棋子，而是與他并肩作戰(zhàn),，會在危機關頭前來拯救自己的伙伴與良友,。
她的命運，不應該由自己來代替她做出決定。
這是他的底線,，可命運偏偏就是要他來選,，讓他背負另一個人的未來。
不對等的信息令他茫然,。
所謂的高次元知性體“超越”,、擁有與人類截然相悖的價值觀的孵化者、甚至安可兒,，仿佛每一個人都知曉比他多的東西,。
這種在自己知曉之物的邊界上向外窺視，卻只有一片黑暗的回饋讓他焦心不已,。
無從商量而孤立無援又讓他無法信任自己的分析,，應允與否的諸多后果，令李炎感到躊躇不前,。
畢竟,，一個錯誤的選擇導致的后果，將不僅僅影響他一個人,。
“我……”
迎著特蕾西婭的眼神,，李炎艱難地在是與否、承認與拒絕的選項上螺旋交替,，卻遲遲無法給出最準確的答案,。
在這里拒絕的話，就等于多了一方勁敵,，失去了兩個可靠的盟友,，在以后對抗黑暗主神的時候，無疑是少了相當大的勝算,，按照特蕾西婭的說法,，等待在他們幾個人眼前的，是一場無可避免的艱難苦戰(zhàn),，尤其是薇爾莉特,，她將面臨生不如死的遭遇，因此從這個角度出發(fā),，答應特蕾西婭才是最好的選擇,。
到底該怎么做，才不會讓自己后悔呢,？
“……哈……哈,。”
過于沉重的壓力感逼得李炎大口大口地喘氣,，他望向特蕾西婭似笑非笑的雙眼,，對方像是早已預料到他的窘迫,，并沒有逼著他即刻做出選擇。
“不著急,，你還有時間選擇,，拜這個笨蛋所賜，我也變得對‘蟲豸’比較耐心和溫柔了,，讓我好好為你講解一件事吧……這世上沒有偶然,，只有必然之事?！?p> 她惡作劇似地在盧瑟的臉頰上捏了幾把,。
“所謂的‘決定權’，從不會莫名其妙地跑到那些隨波逐流,、茍延殘喘的無能者手中,，當你手握這項權柄時，命運早就在暗示低語,，你無法也不能去抗拒肩頭的重擔，如果你認為,，這份責任可以換一個人來承擔,，那么你大可以打消這個念頭，‘選擇’與‘自由’皆是人類一場盛大的幻影饕宴,，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拒絕或者不選的權力，因為這個結果,，對我們大家都好,，小姑娘能活下去，我能得到一具用來現(xiàn)身物質(zhì)界的附身媒介,，雙方各取所需,，毫無欺瞞與詭詐?！?p> “……這么說,，我只有答應你了？”
李炎頓了頓,，在宿命之論面前戰(zhàn)栗著,。
“從一開始就是如此，你無法放任這個小姑娘走向那樣一個悲慘的未來,，除非你親手抹殺了現(xiàn)在的自我,，不過那樣對人類而言，等同于和死劃上等號,，所以其實……你根本別無選擇,，不是嗎,？或者，你要向我展示人類為了生存而毫不留情地撕下自己善良臉皮的一面,，那也是不錯的,。”
特蕾西婭說完,，放任沉默再度席卷在場的三人與一只貓,。
或許她說得對，李炎無法否定她的說法,，拒絕或者答應,，其實一開始……啊嘞？
其實一開始,，并·無·分·別,，無論是“答應”還是“拒絕”，導致的結論都是一樣的,，那么……如果他拒絕呢,，也會產(chǎn)生相同的結果嗎？
李炎頓時茅塞頓開,。
“謝謝你的提議,，特蕾西婭，我拒絕這筆交易,?！?p> 終于，他在高次元知性體的臉上看到了一抹短暫的吃驚與愉悅,。
“哦,？小家伙，是什么讓你從自我拷問中掙扎出來的呢,？”
“其實也沒什么,，要多謝你的提醒，你告訴我無論是答應還是拒絕都是一樣的,，倒是側面提醒了我一件事……無論我是不是答應你給出的條件,，你都不會放著特蕾西婭的軀體不管，盧瑟和佩琪也一定會被你委派而出,，因為你‘需要’,，所以就算是我拒絕了，你也不會干等著讓到手的天鵝飛了,，亦或者讓別的覬覦者截胡吧,？”
李炎松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在一開始,，你只是把這筆交易拆成了兩半,，將其中一半本就應該付出的成本與條件說成了對我方的獲利,，就跟QB一樣，不問所以不說,，用話術和提法包裝了真實的本質(zhì),。”
說完,，他死死盯著特蕾西婭,，等待著對方給出反應。
“……嘻,，哈哈哈,，真是太好了，小家伙,，要是你跟那些不值一提的‘蟲豸’一樣讓我感到無聊,，就真是可惜了?！?p> “你好像不是很生氣,？”
“我為什么要生氣呢？”
特蕾西婭的反問令李炎摸不著頭腦,，他原以為對方只是在戲耍自己,，現(xiàn)在來看，卻更像是在試探自己的什么東西,。
“意外與變數(shù)，才是世事有趣之處,，更何況對于‘我們’這些高次元的生物來說,，盡在掌握只是徒增煩悶與無聊，像你這樣苦苦掙扎的小家伙,，才會讓我們重溫到‘出乎意料’這個概念,。”
“只要讓你們猜不到就好了嗎,，那還真是……簡單,？我對孵化者文明已經(jīng)很沒輒了，像你說的高次元,，我是一點都不了解,，也完全無法想象你們的價值觀?！?p> “也沒有那么困難啦,，我們本來就是知性體的一份子，并不是QB這種自絕于人類文明的獨立文明,，對我們來說,，善與惡之類的人類價值觀并不是晦澀難懂的東西,，只是我們判斷事物，不會屈從于一時的價值,，而是會用更為長久的影響去看待,，就像是情緒較之于歷史觀點這樣的區(qū)別，因此,，我們對那些有趣的意外的標準,，要比你想象得要高許多?！?p> 李炎思索了一會兒后,，用自己比較能夠理解的理論詢問道。
“……就是說你們可以看到蝴蝶效應的終點,，平常人只能看到蝴蝶扇動翅膀,，而你們已經(jīng)看到了龍卷風？”
“這個比喻不錯,，因為我們能‘看到’低次元的發(fā)展,，所謂天上一日，人間十年,，低次元的浩瀚歷史,，對我們而言也不過彈指之間，因此,，看待事物的角度與長度,，自然會相差甚遠，我再舉一個比較通俗易懂的例子好了,，你對《無限恐怖》的結局,，主角鄭吒為了復活同伴而選擇停止最終一戰(zhàn)，怎么看,？”
李炎不由咂舌,，該說高次元的生物都這么時髦嗎，丟過來的問題對相似命運的經(jīng)歷者也是如此落地,。
“從讀者的角度來看的話,，很熱血很燃，很好看,，也很符合主人公的性格,，為了伙伴不顧一切之類的，雖然好像……看完后續(xù)的未來和曙光之后,，感覺整個故事已經(jīng)戛然而止,，沒有多少實質(zhì)意義上的推進了，基本就是各路神仙在斗法,?！?p> 他有些無法確認自己這樣曖昧模糊的提法,，是不是合乎特蕾西婭的口味，誰知特蕾西婭卻是直接點頭道,。
“就是這樣,，你在看完結局的時候，可能還對未來的更新充滿熱情與暢想,，而我們已經(jīng)提前把后續(xù)作品連同作者的其他文學作品都讀了個遍,，這個時候我們與你們看待同一件事的觀點，就會產(chǎn)生區(qū)別了,，再者,，因為某人的關系，我也能理解人類心中的情感有多大的能量,，但是我的本質(zhì),，一定是在鄙視這個主角這個決定的?！?p> 特蕾西婭閉上一只眼,，她像是對此感到十分惋惜的樣子，李炎于是好奇地問道,。
“額,，為什么呢？”
“因為復活同伴和停止最終一戰(zhàn)之間,，不存在必然的邏輯關系,，甚至可以說，這是兩回事,，既然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事情,，怎么會有因為A所以B的思路呢，稍微想想就明白,，最終一戰(zhàn)之后，主神空間必然會產(chǎn)生更大的變化,，也會更接近主神的核心秘密,，從這個角度來說，反而會更有機會靠近復活伙伴的力量,?！?p> “！”
李炎震驚地望著對方,，這個思路無疑給他的腦袋打下一記清醒的重錘,。
“反過來說，將輪回繼續(xù)下去,，要是中洲隊一輩子都無法進入納尼亞傳奇,，那怎么辦,？人類的成年人有一句俗語，不要讓自己陷入被動,，而未來和曙光里的中洲隊,，幾乎是陷在被動的泥沼里了，在我看來,，中洲隊確實變強了,，但是在他們成為第一世代最強的同時，也因為失去了智者而陷入了思考停滯的狀態(tài),，真是不愧于‘肌肉大猩猩’的名號,。“
特蕾西婭嘆息了一口氣,，無比惋惜地說道,。
“在這之后，一切陷入了僵直,，主神空間第一世代的最終一戰(zhàn)僅僅是生化危機3,，第二世代就已經(jīng)變成泰坦之祖和蟲族之母破封，到了第三世代則是最終教條和模因爆發(fā)了,，危機的規(guī)模在迅速發(fā)酵,，而輪回小隊卻在重走第一世代的老路，在這兩線發(fā)展下,，第二世代全滅,，第三世代也好不到哪里，就沒剩幾個壯丁,，最后的結局令人惋惜,，第一世代結束的時候，對于主神的利用率和開發(fā)率尚不足1%,，到了第三世代也不過堪堪夠1%,，主神的巨大潛力并沒有完整發(fā)揮出來?！?p> 巨大的信息量灌入了李炎的腦子,，不停地刮動大腦的褶皺，產(chǎn)生觸電般的痛覺感,，幾乎比他看過的所有書籍加起來還要刺激,，那些被自己忽視的信息經(jīng)過一番新的組合后，變了一副模樣出現(xiàn)在自己的腦子里,。
李炎抖了抖腦袋,，短暫消化后，繼續(xù)跟上特蕾西婭的思路。
“我大致上明白你的意思了……也許這就像那些智者,，比一般人看到更加長遠的發(fā)展吧,，就像楚軒一樣……他是我最喜歡的角色之一，老實說,，看到他發(fā)展出那么大規(guī)模的組織,，甚至擁有一整批跨界艦隊的時候，我是很震撼的,?！?p> 特蕾西婭卻是搖頭說道。
“我可不喜歡智者這個稱呼,，在我看來,，只要不停下思考的齒輪，人人皆有成為智者的可能,，這只是一種積累性的技術,，而非所謂天賦，人類只要能夠清晰地認識到,，情感作為動力有其存在的優(yōu)勢,，但卻并非百試百靈的興奮劑，不要總是用情感麻醉自己,，那么他們也都能夠像楚軒與其他智者一樣,，思考推測到未來局勢的發(fā)展?！?p> “真的嗎,？人人都可以？”
“這又不是技術專業(yè)的問題,，不存在跨界領域和門檻,，不是讓你學了采藥去干附魔的活計，哪怕你再笨,，笨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學半個世紀也好歹會了皮毛吧?！?p> “博士告訴我降臨者的規(guī)則之前,，我壓根不敢想自己能活那么久啊，再說長壽種的生活與心路,，我一點參考的對象都沒有，動輒活上幾百年,，哪怕是安可兒跟我講……我也不能想象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
“害怕了,？”
“我不能否認,，也不能確認,，畢竟我真的不知道數(shù)百年的滋味是苦澀還是甜美?！?p> 李炎聳了聳肩,，對那些時空變換后的未來，他依舊毫無概念,，不過看著安可兒的樣子,，似乎也沒有想象得那么嚇人，只是需要很強的忍耐力來應付,，盧瑟與佩琪,、博士乃至于特蕾西婭，似乎都是活了相當長久的時間,，想到這里,，他望向對方的眼神也添上了一抹期許。
“特蕾西婭,，你知道這么多秘辛,，那你能告訴我，該怎么變強嗎,？”
“作為交易的代價,？”
“……你還真是錙銖必較呢，行吧,，不過你可不能糊弄我,，要是面對你口中的那場戰(zhàn)斗時，我與神之手的差距實在過大,，對你而言也是較為苦惱的吧,？”
李炎說完，總算是拾起了茶杯喝了口香茶潤潤嗓子,，特蕾西婭將QB放到一邊,，拿起盧瑟手指上的納戒，察看了一眼道具目錄,。
“我還以為你會向我索求一些物品,，不過也對，我?guī)齑胬锏臇|西大都是和這個科技世界路線相悖的魔法道具,，對你來說意義不大,，倒不如換取一些值錢的情報?！?p> “你怎么自己說出來了,？這種讓自己掉價的說法不是很難跟人討價還價嗎？”
“確實，不過你問的這個問題,，實在是太簡單了……我都不太好意思當做交易的籌碼了,。”
“特蕾西婭,，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清楚你們高次元的生物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太像一個‘人類’了?！?p> 李炎無心地接道,，沒有注意到低頭查看納戒的特蕾西婭露出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仿佛他的無心之言觸動了對方心中的某些事情,，特蕾西婭接著說道,。
“關于那個問題，我給出的答案很簡單,，你去問柴誠葵就好了,。”
“……哈,？”
“她早在等你主動去問了,，就如同我選中了盧瑟與他的朋友們，自然也會為他們做好打算,，我之前說過,，前三個世代令人惋惜，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類都在重復第一世代的老路,，在第四世代與如今的第五世代,，人類已經(jīng)慢慢從宇宙間嗷嗷待哺的襁褓孩童，開始學習在維度,、次元,、位面的道路上安穩(wěn)行走的方式，你只要繼續(xù)跟著柴誠葵的步調(diào),，她遲早會讓你明白一切的,。”
特蕾西婭忽然舉起了靈魂寶石,，耀眼的綠光正在重新凈化表面,，阻斷的黑色液體已經(jīng)不剩多少。
“時間真是寶貴,，一不留神就把現(xiàn)界的時間通通用光了,，李炎，我會在必要時機再次出現(xiàn),，現(xiàn)在,，就將這孩子還給你吧,。”
“等等,！盧瑟和佩琪怎么辦？”
“放著不管,，等下自己會醒的,，我借用了他們身上的力量，現(xiàn)在就還給他們……Bye……”
薇爾莉特的雙眼慢慢變回了蔚藍色,，失去意識的少女頓時倒在了床榻上,，兩道光線飛回了盧瑟和佩琪的身體。
安可兒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李炎轉過頭,，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額頭上全是汗水。
戰(zhàn)斗軀體也會有汗腺的設置嗎,？李炎感覺問這樣的問題十分討打,，于是關心起更為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樣了,？”
“很不好,，剛剛那種感覺……就像是身處深海中被水壓圍困住，你沒有感受到嗎,？就仿佛我的軀體在一個巨大的存在面前分崩離析,，只剩下意識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在那個存在的面前……我的一切都被暴露在了她的眼底下?！?p> “……這么可怕,？我完全沒感受呢……好燙?！?p> 下意識碰觸瑞士軍刀,，想要關心劍心狀況的李炎手指剛碰到軍刀的握柄，就感到一陣灼熱的疼痛,，他這才發(fā)現(xiàn),，身體內(nèi)有大量的強諧粒子被軍刀消耗一空。
“原來如此……難怪特蕾西婭自稱可以看穿一切,，卻無法判斷我的想法,，是劍心前輩……保護了我啊?！?p> 這時,，盧瑟和佩琪的身體，也開始出現(xiàn)了生機,，兩人不愧是游歷過諸多世界,，幾番掙扎后便一個鯉魚打挺般從床鋪上起身,，防備地掃視周圍。
盧瑟一眼就看到了李炎,，很快想起了剛剛發(fā)生的事情,，疑惑地問道。
“我們……剛剛是……沉睡過去了,？”
佩琪揉著酸脹的小腦袋,，兔子耳朵不停搖擺。
“好像是被她接管了吧,，痛痛痛啊,，我頭痛死了，??！我怎么這么倒霉啊，居然這個時候接到數(shù)百年難得一見的主神命令,，早知道就讓蕾米婭來干這個周期的活兒了,，嗚嗚嗚嗚……我的大餐，我的美食……”
李炎忽然聽到了腦中傳來特蕾西婭的聲音,，與母天使那種沒什么感情的女聲相比,，她的聲音無疑是更為溫柔，富有人性,，就像對伙伴輕聲細語的妙齡女子,，令人心生平靜。
“任務,，保護薇爾莉特·伊芙加登的肉身,，協(xié)助本位面降臨者負責人柴誠葵，抵擋黑暗主神‘母天使’,，任務獎勵為高次元生命體‘超越’的永久現(xiàn)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