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濁問道:“這咒語有什么用,?”毒靈子道:“尸陀林主是密宗的魔神,,以骷髏姿態(tài)現(xiàn)世,傳聞本是一對夫妻,冥想中被強盜砍去首級而不自知,。因此,該咒語教人忘卻,向子鶯用在她弟弟身上,,是想抹除其心魔?!?p> 許清濁點頭道:“是了,,他心魔太重,,武功大損,只怕已算不上一流高手了,。但向子鶯干嘛還用‘七苦傀儡針’,?”毒靈子冷笑道:“你也曉得向子玄這些年,武功不進反退,,單單除去他的心魔,,不足以大殺四方。而七苦之毒催人狂性,,激發(fā)潛能,,向子鶯所用毒針之多,駭人聽聞,,自然令其功力大增,,遠超從前?!?p> 許清濁道:“可我聽說,,毒效褪去之后,便叫人武功全廢,,淪為白癡,。”毒靈子冷笑道:“你想想,,向子鶯扎了他多少針,?毒效哪有那么容易褪盡?我猜,,任由向子玄一直氣血暴亂,,如此透支體能,壽命不到半年,。嗯,,不過向子鶯節(jié)省點用,或可堅持三年以上,,大概也夠她父女稱王稱霸了,。”
許清濁問道:“什么叫節(jié)省點,?”毒靈子笑道:“‘尸陀林主皆空咒’萬象皆空,,不僅消去了向子玄的心障,也抹去了他的神智感情,,因此能將七苦之毒帶來的狂性,,封于其內心。以后他只聽向子鶯一人的命令,,叫他殺人時,,勢同瘋魔,;叫他安靜時,死如木石,。當他安靜下來,,毒效停滯不褪,故而想多活幾年,,無非少用幾次罷了,。”
許清濁不寒而栗,,道:“如此活著,,沒半點意識,也是一副行尸走肉,?!倍眷`子笑道:“不錯!向子玄已變成了‘魔尸’,,狂而為魔,,靜而為尸,簡直稱得上是一件完美的兵器,。向子鶯心狠果決,,真叫人佩服......”
許清濁聽她夸贊向子鶯,極為不悅,,哼了一聲,,轉向風倦月,問道:“月娃,,你好些了嗎,?”風倦月重傷初愈,精神不佳,,有目睹這殘忍的景象,,微有些反胃,勉強點了點頭,,道:“我沒事了,。”
許清濁喜極而泣,,抹淚道:“......都怨我意氣用事,,連累你受了重傷,若沒找到丹藥,,我,、我......”毒靈子掃了他一眼,道:“愛哭鬼,你是打算留在這兒哭呢,,還是隨我去瞧瞧,?”
許清濁道:“瞧什么?”毒靈子道:“你的黃......同伴好了,,咱們便潛入正殿,看向家如何對付香羅剎,?!痹S清濁失足刑窟時,直是后悔來了總壇,。原擬救好了風倦月,,不欲再摻和,又隱覺錯過今日,,此后良機難逢,。
毒靈子瞧他沉吟不語,顰眉道:“別磨蹭了,,你不也想尋丹教的麻煩么,?咱們利益一致,正該聯(lián)手,,在這總壇大肆破壞一場,。”許清濁暗想:“我不光想搗滅丹教,,也想搗滅你毒門,。”仍是頷首道:“好,?!?p> 三人從那尸體邊上跨過出門,許清濁忍不住多望了幾眼,,心道:“當日向子鶯現(xiàn)身松州,,除了肅正門風,定是要去西海宗取得咒語,。想那西海老祖武功已廢,,五哲不堪一擊,誰能阻止得了她強取豪奪,?”
至今所遇丹教三大女流高手,,毒娘子、香羅剎,、向子鶯,,個個都非等閑之輩,他武功雖然登堂入室,恐怕也難敵三女的心狠手辣,。又想:“刀魁與這三個妖女糾纏不清,,當真活在水深火熱中,換我早死一百次了,?!?p> 三人出了門,回到岔口,,望著北面的通道走去,。潛行片刻,只聽不遠處似有人聲,,躡手躡腳地湊近了,,邁進一間大屋子,卻非正廳,,一個人影都沒有,。毒靈子悄聲道:“這是正殿大廳的后堂?!?p> 許清濁心道:“是了,,我們從刑窟另一頭鉆出,直接到了正殿內部,,香羅剎等人謁見教主,,反倒是在較外圍的區(qū)域?!敝挥X這內堂比起向子鶯的臥室,,還大上兩倍,但色調偏暗,,四方立著八根雕龍大柱,,極是氣派莊重。
若說此地是皇宮中的一殿,,都不令人懷疑,,顯然為一教之主安歇辦公的寢居。這內堂之中,,飾物頗多,,五花八門,琳瑯滿目,,還有過半古怪玄奇,,并非中原物事,也不知是掠奪來的寶物,,還是教中異人打造的珍品,。
風倦月疲倦不堪,,可也止不住好奇,左一踱,,撥撥這臺子上的懸空圓球,;右一瞧,按按那內含擺繩的透明柜子,;往前又發(fā)現(xiàn)一個臥著的奇形大箱,,前面凸出一塊布滿弦線的寬板,手往其上一拂,,發(fā)出鉦鉦的悅耳樂聲,。
毒靈子忍不住譏諷:“鄉(xiāng)下丫頭,什么都不曉得,,還亂碰亂動!”風倦月微微一怔,,便即收手,,目光卻又瞟向其他沒見過的東西上去了。許清濁惱道:“你干嘛無端損人,?這些玩意兒是什么,,你又認得了?”
毒靈子笑道:“本姑娘自然清楚得很,。嗯,,那是地球儀;喏,,那叫自鳴鐘,,方才她按著出聲的,是一種西洋樂器,,稱為大鍵琴,。她現(xiàn)在望著的那一對金銀盒子,喚作金時計,、銀時計,,也是洋人計時用的?!?p> 她說到這兒,,對著許清濁一笑,歪頭道:“怎么樣,,許少俠,?還有何指教?”許清濁啞口無言,。風倦月忽地抬起手指,,指向西墻上的一幅壁畫,問道:“那是什么畫?”
那壁畫占滿了一面墻壁,,長逾數(shù)丈,,附近不夠明亮,無法看清全圖,。但光是目所能見的一丈多寬幅,,已繪滿了各種從未見過的人物、禽獸,、神怪,、山水和風物,抑且堆積密集,,與中原淡雅留白的畫風截然不同,。
許清濁瞧壁畫里的男男女女,許多敞胸露背,,甚至一絲不掛,,手中卻或持兵刃作戰(zhàn),或調琴弦奏樂,。雖穿著暴露,,行止無恙,仿佛一點不知禮儀,。他不由稍稍臉紅,,低聲道:“月娃,你別看這些,?!?p> 毒靈子笑道:“西洋諸國,風俗與華夏自然不同,,有什么害臊的,?人家還嫌你裹得嚴實呢!”發(fā)覺風倦月仍盯著自己,,解釋道:“這畫的是西洋人的神話故事,,我了解的也不多?!?p> 許清濁道:“是了,,咱們查探正事要緊,管這些做什么,?”收回目光,,又道:“周天教主自稱仙人,不理凡俗,,卻在屋里擺這么多稀罕奢侈之物,,成日望著它們,,還能清修么?不過貪圖享樂,,欺世盜名罷了,。”
毒靈子搖頭道:“你想錯了,?!痹S清濁奇道:“為什么?”毒靈子道:“這一屋子的擺設,,全是前代教主留下的,。周天老魔繼位以來,從未動過分毫,,甚至沒有增減一物,。”
許清濁一怔,,道:“這么說來,,他是不把這些放在眼里,故而連撤去都不必了,?”毒靈子頷首道:“正是!教中有許多長老曾得恩準,,先后造訪過內堂,,發(fā)現(xiàn)十年如一日,毫無變化,。他本人,,更只占著一方空地,打坐修煉便夠了,?!?p> 她笑了笑,道:“于是長老們甚為驚嘆,,把這個當成周天老魔脫凡的種種跡象,,大肆宣揚。當然,,也未必不是他故作姿態(tài),。”此事上,,許清濁所知的內情倒較她更多,,暗想:“神醫(yī)本就大夸他家鄉(xiāng)青竹林有別于濁世,周天教主服食其中的靈脈仙筍,,獲有不世奇能,,沒準兒真的已然身心非人,,超脫萬物?!?p> 三人走近北側的一座鍍金大門,,只聽喧聲更大了幾分,均知從這里通往正殿大廳,,相視一眼,,悄步邁進。在華麗的寬廊中穿行片刻,,便聽人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仿佛許多人在爭吵,。
一人聲音尤為突出,,喝道:“教主,我們已候了兩個時辰有余,,姓向的怎么還不出來,?您是想包庇他到底么?”另一人道:“大膽,!祁堂主,,你當著教主的面,出言不遜,,豈非以下犯上,?”
那祁堂主道:“孫長老息怒,我姓祁的只想討個說法,,弄清楚:咱們一干堂主,、壇主,究竟是在為教主賣命,,還是在為向長老賣命,?”他嗓門極大,高聲質問,,漸漸其他人的聲音都被壓了下去,,顯得安靜了不少。
毒靈子聽得教主在場,,忙拉回許清濁,,低聲道:“別再過去了,危險,?!比送撕笫畮撞剑眷`子才道:“說話的是‘搏命雄獅’祁震,,性子高傲,,既沒投靠向家,,也不理會香羅剎的拉攏,我毒門曾派人勸誘他,,卻被他砍了腦袋,。”
許清濁奇道:“怎么倒成了此人在質問,?”毒靈子道:“祁震腦子一根筋,,必是受了香羅剎激將,替南北護法一派出頭,。由他來質問教主,,既不用顯得香羅剎拉幫結派;萬一觸怒周天老魔,,還可做替死鬼,。”
許清濁道:“這女人恁地狡詐,!”毒靈子眉頭緊鎖,,道:“周天老魔怎么可能還活著?這可大出我所料了,!聽起來,,向天嘯卻不在廳內,他能去了哪里,?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三人隔著較遠,廳中聲音聽不太細,,幾陣言語過后,一陣嬌笑聲起,,正是香羅剎,。只聽香羅剎聲音提高了不少,笑道:“祁堂主所言,,我也贊同,。就請教主和長老們命人帶出向天嘯,裁斷他的罪過,?!?p> 話語一落,不少人出聲支持,。忽有一女子道:“兩位護法,,祁堂主,還有諸位長老,。我父親操勞過度,,不幸染疾,,正在他處休養(yǎng),不宜受人打擾,。你們責怪也好,,誣陷也好,均無法當堂對質,,還是擇日再論吧,。”說話的乃是向子鶯,。
香羅剎冷笑道:“擇日,?只怕到時候,向長老早跑沒了影了吧,?今日便該做個了斷,!”一人喝道:“香羅剎,教主潛心仙道,,現(xiàn)在分出一縷凡心,,受理你等告狀,已是莫大恩寵,。你還要得寸進尺么,?”
香羅剎忽道:“平長老,他是教主嗎,?”平長老道:“什,、什么?”香羅剎道:“諸位長老,,請恕我大膽,!方才入廳之時,我悄悄使出了一種罕有的香氣,,專門擾人心神,,妨礙靜修??山讨饕稽c反應也沒有,,這是為什么?”
平長老大叫:“反了你了,!你焉能如此不敬,?”香羅剎冷笑道:“若非有十足把握,我豈敢這樣做,?這人不過戴著面具,,冒充教主罷了。面具之后,,他卻根本沒有入定,,所以才覺察不到異樣,。”
她說到這里,,喝道:“眾位長老,,你們到了今時,還沒醒悟么,?教主早就被向天嘯害死了,!”一群人喝道:“動手,動手,!把假教主揪下來,!”猛然之間,傳出陣陣金鐵之聲,。
卻聽向子鶯高聲道:“玄弟,,攔住他們!”喝令未停,,暴怒的咆哮響起,,似是向子玄殺入人群,頓時許多人慘叫,、痛哭,。許清濁不必多聽,也知大廳中亂作一團,,忙問:“怎么辦,?”
毒靈子喜道:“周天老魔是假冒的,他們打起來了,!走,,咱們去撿個便宜,把他們都......”還沒說完,,忽聽眾人一齊驚叫,,整齊無比,猶如一人之聲,。這聲音,包含著無窮的驚懼,。
廳中轉為鴉雀無聲,,隔了片刻,才有一人道:“祁兄弟,,你怎么了,?”另一人顫聲道:“他、他被教主斃了,,教主,、教主他老人家是真身......教主,,請您饒命!”撲通一聲,,這人似是跪在了地上,。
一時撲通撲通,此起彼伏,。伴著跪地,、磕頭的聲響,各種各樣的討?zhàn)埪曇岔懥似饋?。許清濁和毒靈子剛跑到一半,,嚇得又退返數(shù)步,面面相覷,,均想:“怎么回事,?周天教主發(fā)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