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條件？”碧凝轉(zhuǎn)過身，卻見索菲婭一臉肅然,。
“這件事情或許會有些麻煩,，”索菲婭抬手整理她的金棕色卷發(fā)，麥穗般的光澤流轉(zhuǎn),，又搖了搖頭，“我想還是算了?！?p> “只要我能幫得上忙?！北棠惺艿剿鞣茓I的苦惱,，幾乎脫口而出。
“這樣就太好了,，你一定能夠幫上忙,。”索菲婭忽然笑起來,，紅唇皓齒,，“方才那位太太平時大都獨(dú)居，我們也算相熟,，快要到耶穌受難日了,，可我那時不在滬上?！?p> “我需要做些什么呢,？”碧凝忽然覺得此時的索菲婭像一只漂亮的狐貍，她就這樣毫不防備地落入她的盤算之中,。
“她是虔誠的基督徒,，方才你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我想你是否能夠在耶穌受難日陪她一同去做彌撒？”索菲婭解釋道,。
碧凝聽聞因果,，只是舉手之勞，唯一的問題是語言：“我很愿意陪那位太太去,，只是我不懂你們交談的語言,。”
“這位太太雖然是法蘭西人,，但在英格蘭生活了幾十年,，會講一口流利的英文?！彼鞣茓I旋開筆帽,，藍(lán)色墨水在紙張上劃出優(yōu)美的痕跡，“這是霍華德太太的電話和住址,，我會先向她解釋,。”
碧凝接過紙條,，聽到霍華德的姓氏不禁問道：“這位太太與那位經(jīng)營貿(mào)易的霍華德先生有什么聯(lián)系嗎,？”
“這我倒不清楚，你會知道答案的,，不是嗎,？”索菲婭拎起藥箱，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江富城將人送到育英堂,，因晚些時候尚有任務(wù)在身,，便不多留。
阮娘是第一回見這樣棕發(fā)碧眼又身姿窈窕的女醫(yī)生,，輕輕扯了碧凝的衣袖,，走到廂房外的回廊。
她斟酌著啟唇,，壓低了聲音：“女大夫這么年輕,，又是個洋人，給寶兒診病能行么,？”
“阮娘你放心,，別看索菲婭小姐年輕，絕對信得過,?！北棠廊钅锍粤税胼呑硬菟?，疑慮亦屬尋常，故而解釋,，“寶兒這么拖著也不成,，西洋藥見效快?！?p> 阮娘眼底的疑慮淡下幾分,，聽到寶兒的嚶嚀聲，面容懼是憂色地往廂房里走,。
索菲婭取下聽診器,，從藥箱里找出一瓶藥劑，用白紙包了幾粒：“這個用水吞服,，先給她吃一片,，早晚各一次?！?p> 阮娘懷中半摟著燒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接過小巧紙包，倒出一杯溫水：“我記下了,，寶兒她怎么樣？”
“她年紀(jì)小,，一直發(fā)燙容易造成其他的病癥,，要快點(diǎn)把體溫降下來?！彼鞣茓I在藥箱里翻找著,，蹙起眉頭，“忘了帶酒精,，用它擦拭身體可以散熱,。”
“這么說來,，白酒應(yīng)該也可以,。”碧凝略一思量,，偏首問向阮娘,，“廚房里有酒嗎？”
阮娘喚來老仆,，那鬢角斑白的老仆搖頭晃腦,，身上帶著一陣酒氣，晚風(fēng)里也沒吹醒幾分,。他拽下腰間別著的酒葫蘆,，怕人不信一般往下倒了倒：“你們瞧,，一滴都不剩了?！?p> “索菲婭,，你在這里等一等，我去外面街上買瓶酒,?！北棠酒鹕恚砹死硭嗌柜粘獠饺?。
春夜連綿的雨中,，裹挾著幾許清寒，萬家燈火映在潮濕的地面上,，影影綽綽又是另一出繁華的戲幕,。碧凝踩著深深淺淺的水洼，撐著油紙傘穿過嬰孩的啼哭與小販的叫賣聲,。
酒坊就在這條老街的中央,，碧凝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望見了黑夜里隨風(fēng)鼓動的酒旗輪廓。她方才走到酒坊門口,，便冷不防被人撞上,。
那人是個清瘦的短發(fā)姑娘，一身干凈的學(xué)生裝,，邊道歉邊去撿拾滾了一地的鮮亮絲線,。所幸是在屋檐下，絲線沒有沾濕,。
碧凝俯下身子,，將滾到腳邊的一束黛色絲線拾起來遞給她。目光相接,，碧凝只覺面前之人有些眼熟,，一時卻沒記起名字。
“碧凝姐,！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你,！”短發(fā)姑娘綻開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抱著一袋絲線站起身,，“剛才不小心撞到你，真的沒事嗎,？”
碧凝擺了擺手示意無妨,，聯(lián)系著她懷中絲線，記起來她的名字：“你是知玉,？”
“對呀,，我是社里負(fù)責(zé)服裝的,，我可喜歡《夜鶯夫人》了?！敝裥Φ酶鼱N爛,，臉上又忽地一赧，“當(dāng)初聽說碧凝姐在社里,，我才去報了服裝的職務(wù),。”
“你很有天賦,，又細(xì)致認(rèn)真,，做出來的戲服貼合人物，甚至超出了我的期待,?！北棠涣哔澷p，如實相告,。
知玉耳根微紅,，手指攥了攥衣擺：“哪里有那么好。北平來了邀約,，社里下月初要去公演,，碧凝姐會一同去嗎？”
碧凝不忍辜負(fù)她眸中期待的星芒,，卻還是不得不說：“我家中有事,，這一回恐怕不能與大家同去了，相信你們都能把握得很好,。”
知玉失落的神情一覽無余,，但她很快又綻開笑容：“我們會努力的,。”
碧凝見到她如此動人的笑,，不禁亦覺心中燃起溫暖的微光,。
酒香四溢，街巷且行,。
碧凝步履匆匆,，一刻也不敢再耽擱，將一壺?zé)平坏剿鞣茓I手中,。棉球蘸酒,，細(xì)細(xì)擦拭著寶兒緋紅的肌膚。燈影搖曳,，夜色漸濃,。
寶兒的體溫總算慢慢降了下來,，索菲婭收好藥箱，疲憊地長呼一口氣：“好了,，之后按時吃藥,，她應(yīng)該不會有事了?！?p> 阮娘詢問診費(fèi),，索菲婭卻揚(yáng)唇一笑，撥了撥她棕色的卷發(fā)：“不必了,，姚與我做了一個交換,。”
“什么交換,？要不還是取消吧,，我們交診費(fèi)?！比钅锊恢鞣茓I話中意味,，又恐碧凝因此受累。
索菲婭見阮娘如此真誠,，但笑不語,，只望向碧凝。
“索菲婭是我的朋友,，說起來也只是舉手之勞,。”碧凝未免阮娘憂慮,，細(xì)細(xì)解釋,。
“姚，真的只是舉手之勞嗎,？”索菲婭拎著藥箱跨過門檻,，雨已經(jīng)停下。
碧凝反倒不解她話中所指：“除了陪伴霍華德太太去教堂,，還有其他么,？”
“沒有?！彼鞣茓I意味深長地看向碧凝,，“等到了耶穌受難日，不,，應(yīng)該是從此前幾天開始,，你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