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于情還是于理,，白冉都不該留下來給煙云治病,。

　　無論于理還是于情，煙云也都不該再相信白冉,。

　　可白冉還是留下來了,，而煙云也相信了他,。白冉說要請神作法，煙翠按照白冉的吩咐,，讓人準(zhǔn)備作法的用品,。白冉?jīng)]說請的是哪位尊神，所以也只能準(zhǔn)備些香燭紙錢之類,。除此之外還要準(zhǔn)備些祭品,，除了肉食、酒和五谷之外,，白冉還特備吩咐了三件東西,。

　　一是烏雞血，四年以上的老烏雞,，按照白冉的描述,，烏雞血可以通靈，用以探明怨氣本根,，也就是冤魂厲鬼的所在,。這東西不難找,，頂多是花幾個錢的事。

　　二是白面饅頭,，拳頭大的饅頭要八十一個,，取九九歸真之意，用以安撫惡靈,，以平息怨怒,，這東西也好置備，叫后廚多蒸兩鍋便是,。

　　三是法鞭,，執(zhí)法打人用的鞭子，法鞭殺氣重,，白冉說這是驅(qū)鬼除邪的利器,，萬一有冤魂厲鬼死纏爛打，就得用法鞭讓他吃點苦頭,。這個東西可不太好找,，要是尋常人家，恐怕還得上衙門去求,?？甥[香院不是普通的地方，作為全城最大的風(fēng)月場,，每年都要新添幾十個姑娘,，聽話的可以馴服，不聽話的就得打服,，院里供奉了三條法鞭,，不知讓多少姑娘皮開肉綻。

　　白冉選了一條最老的鞭子,，上面的斑斑血跡證明了這條鞭子的威力,。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白冉選在了后院角落的一間房子里作法,，這里原本是間柴房,，里邊雜物堆積，蛛絲滿盤,，整整收拾了半天,，才勉強看得過眼。而且這房子沒窗戶,，盛夏時節(jié)委實悶熱的厲害,。

　　煙翠道：“你既說要請神，為什么還選了這么個破地方？哪家神靈愿意在這落腳,？”

　　白冉道：“你懂什么,，天上的神靈什么沒見過？人家住的都是什么地方,？你就是把皇帝的寢宮拾掇出來,，人家也不愿意多看一眼。神靈肯來救你姐姐,，全是看著白某的誠意,。這個房子是整個院子的至陰之位，只有在這個地方,，冤魂厲鬼才肯現(xiàn)身,，白某才好央求神靈化解怨氣！”

　　“行行行,，都依著你,，”煙翠咬著嘴唇道，“只是這地方悶殺人,，讓我我姐姐受苦了,。”

　　白冉聞言,，沒好氣兒道：“你姐姐受苦,，我就不苦么？你可聽仔細(xì)了,，我在今夜子時作法，你須叫家丁牢牢守住后院,，不許讓生人進(jìn)來,。”

　　“生人不能進(jìn)來,，那熟人呢,？”煙翠問道。

　　“熟人也不行,！”白冉道,，“任何人不許跨進(jìn)后院一步?！?p>　　煙翠道：“連我都不行么,？”

　　“你也不行！”

　　煙翠聞言,，撅起紅唇,，低聲道：“若只留我姐姐在這，讓你害了都不知道?！?p>　　“嘴臉,！”白冉輕輕的勾了一下煙翠的下頜，雖說是歡場的宿將,，可白冉這親昵的舉動竟讓煙翠紅了臉,。

　　白冉道：“我要想害你姐姐，你姐姐早就沒命了,，你要實在不放心,，就在你姐姐房里等著，千萬不要踏出房門一步,?！?p>　　“踏出一步又怎樣？”煙翠依舊噘著嘴,，還稍微抬起了下頜,，她似乎有意頂撞白冉，她好像在等著白冉再勾她的下吧,。

　　可這次白冉?jīng)]有伸手,，而是帶著詭異的微笑道：“煙云身上有多少怨氣，我也說不清楚,，能不能徹底化解,，我也沒有把握，萬一這怨氣從你姐姐身上出來,，又鉆到了你的身上,，到時候只怕神仙也救不了你?！?p>　　說話間,，白冉朝著煙翠的腰下望去，煙翠一驚,，急忙捂住了屁股,。“那,，在我姐姐房里,，就能擋住怨氣了么？”

　　“這房子當(dāng)然擋不住,，”白冉從背囊里取出一張符紙,，貼在了門楣上，“但是這道符能擋得??！”

　　煙翠聞言,，趕緊鉆到了房間里面，怯生生道：“不出來,，就沒事了,？”

　　“是啊，不出來,，就沒事了,！”白冉笑得越發(fā)詭異，看著慢慢沉下的夕陽,，煙翠用力吞了吞口水,。

　　……

　　在大明律里有“犯夜”的罪名，指的就是宵禁令,，一更三點暮鼓響過之后禁止出行,，五更三點敲響晨鐘后才開禁通行，可像雨陵城這種山高皇帝遠(yuǎn)的地方,，官府不會費心勞力天天出去巡夜,，法令也不會得到嚴(yán)格執(zhí)行，更何況雨陵城是煙花圣地,，夜里比白天更加熱鬧,。

　　今晚鸞香院倒是冷清了些，煙翠怕人多誤事,，除了十幾位位高權(quán)重的熟客,，其余客人都不準(zhǔn)留宿。后院更是一片寂靜,，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白冉,、煙云和煙翠三個人。

　　煙翠把門窗關(guān)緊,，戰(zhàn)戰(zhàn)兢兢躲在煙云房間里,。她怕白冉圖謀不軌害了煙云，又怕怨氣鉆進(jìn)房間害了自己,。

　　煙云倒還有幾分定力，她趴在一條春凳上等著白冉施法,，從亥時等到了子時,，足足等了一個時辰，眼看著汗水順著云鬢一點一點落在地上,，白冉蹲在耳畔柔聲道：“好姑娘,，受苦了?！?p>　　“狗東西,！”煙云一臉憤恨道,，“今天治好了便饒你，若是治不好,，定要取了你這條狗命,！”

　　一慢兩快，墻外打更的打了三下梆子,，子時到了,。白冉對煙云道：“姑娘，時辰到了,?！?p>　　煙云道：“我不管什么時辰，你只管弄你手段便是,?！?p>　　“有些話要事先講明，一會我把厲鬼逼出來,，怨氣會滿屋流竄,，姑娘若是亂說亂動，讓這怨氣入了腦或是入了心,，白某只怕回天無術(shù),。”

　　煙云道：“你放心,，我不動便是,。”

　　白冉道：“這恐怕由不得姑娘,，痛癢當(dāng)緊的時候,，換做是誰恐怕都忍不住?！?p>　　煙云皺眉道：“你到底想怎么樣,？”

　　白冉拿過三條麻繩道：“我想把姑娘綁在這條春凳上，不知姑娘可否應(yīng)允,？”

　　煙云啐一口道：“捆住老娘,，好讓你有機會下毒手是吧！”

　　白冉道：“你不能走路,，周圍又沒人幫你,，我若心存歹念，就是不捆著你,，你覺得你能逃得掉么,？”

　　煙云咬著嘴唇默不作聲。白冉長嘆道：“若是信得過我,，我當(dāng)盡心竭力,，若是信不過我,，你好自為之便是?！?p>　　白冉起身,，正要把香燭收了，卻聽煙云低聲道：“捆就捆吧,，都由著你便是,。”

　　白冉一笑,，取來麻繩,，先把煙云的雙手捆在了春凳上，又把雙腿捆在了春凳上,，最后又在腰間捆了一道,。確系捆綁結(jié)實，白冉俯身道：“好姑娘,，還得勞煩你開一開秀口,。”

　　煙云一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正對著白冉的腰際,。

　　“你要作甚？”煙云皺眉道,，“還讓老娘給你品個蕭不成,？”

　　白冉嘆道：“姑娘，眼下正是搏命的當(dāng)口,，我真沒心和你說笑,，我這有一副藥引，須你先行服下,，才能熬得過這生死關(guān)頭,。”

　　“什,，什么藥,？”

　　“事到如今，還是信不過白某么,？”

　　煙云心里又氣又恨,，可不知為什么，她一再答應(yīng)著白冉看似毫無道理的要求,。

　　她張開了嘴，她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想白冉可能會往她嘴里塞一包藥粉直接要了她的性命,，也可能不是藥粉,，也可能是藥湯，也可能是藥丸,，總之這個王八蛋沒安好心,。

　　可沒想到的是，白冉?jīng)]有塞藥,，而是塞了一個饅頭,。

　　拳頭大的饅頭，整個塞進(jìn)了煙云的櫻桃小口里,，煙云只覺的自己的下巴都快掉了,，吐又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胃里翻江倒海,，喉嚨透不過氣息，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可偏偏又出不來一點聲音,。

　　煙云瞪著血紅的雙眼看著白冉，可當(dāng)她看到白冉拿著法鞭走到身前,，她似乎知道將要發(fā)生的一切,，她奮力掙扎，可為時已晚,。

　　“好姑娘,，忍著點，我可要開始治病了……”白冉拉下了煙云的羅裙,，連屁股上那抹紅痕都聞到了鞭子上的殺氣,，兀自的上下跳了起來。

　　“天地清,，道可鑒,！”啪！

　　“喚來神兵八十萬,！”啪,！

　　“冤魂厲鬼速現(xiàn)形！”啪,！

　　“天理循環(huán)終不變,！”啪！

　　“問你姓甚命復(fù)誰,！”啪,！

　　“家住哪鄉(xiāng)在哪院！”啪,！

　　“有何冤屈速講來,！”啪,！

　　“神君做主有公斷！”啪,！

　　“若明事理莫糾纏,！”啪！

　　“不明是非苦無邊,！”啪,！

　　“打下地獄十八層！”啪,！

　　“叫你皮脫骨肉爛,！”啪！

　　……

　　這是白冉捉妖除鬼慣用的切口,，一共一百句,，每念一句打一鞭，每打一鞭,，煙云頭一仰,，腳一勾，身子一抖,，只覺得被剝下一層皮來,。

　　足足打了一百鞭，煙云的眼淚都流干了,。

　　地上汗水聚在了一處成了一團(tuán)水跡,，煙云趴在凳子上，眼看就要昏死過去,，沒想到白冉的手段還沒弄完,。他從背囊里取出了一個布袋，把布袋里的東西灑在了煙云的屁股上,，回身抓了一把雞血,，在煙云的屁股上搓弄起來。

　　剛挨了一百鞭子,，稍微碰一下都如剜肉一般劇痛,，這么搓弄可還了得，煙云奮力掙扎,，險些把春凳弄翻,，好在白冉有些力氣，一手按著姑娘的腰際,，另一手接著搓弄,，過了半個時辰，煙云真?zhèn)€昏了過去。

　　白冉擦去了手上的血污,，借著衣袖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簡單清理了一下殘留的痕跡，拿著扇子又對著煙云扇了好一會,，方才走出了柴房。

　　“翠兒姑娘,，出來吧,！”煙云取下來門楣上的符紙，推開房門來找煙翠,，不想煙翠拿著一把剪刀,，對著白冉吼道：“你是那厲鬼變得對吧，你是來索命的對吧,？”

　　“煙翠,，你這是怎么了？”看著煙翠一臉的淚水和慌亂的表情,，看樣子她是受了驚嚇,。

　　“你別過來！老娘跟你敵命,！”煙翠聲嘶力竭的喊道,。

　　饒是之前說了幾句狠話嚇?biāo)梢膊恢劣诎阉龂槼蛇@個樣子,，白冉晃了晃手中的符紙,，柔聲道：“好翠兒，我是白冉,，你從天橋下面請回來的術(shù)士,。”

　　“狗日的術(shù)士,！”煙翠罵道,，“我就知道他那破符不靈，竟然被鬼拿了去,，你別過來,！我跟你拼了！”

　　“好翠兒,，我真是白冉,，我在天橋底下治好了一個叫花子，你請我給你姐姐治病,，我問你要定金,，你不給，我還在你胸脯上抓了一把，你難道忘了……”

　　白冉磨破了嘴皮子說了半天,，煙翠好歹平靜了下來,，且坐在床上放聲哭道：“你個天殺的奴才，治病就治病,，招了個孤魂野鬼在這院里鬼叫,，可是把人給嚇?biāo)懒恕,！?p>　　“什么孤魂野鬼,？”白冉一怔，“你說什么鬼叫,？”

　　“你自己做下的事還不承認(rèn),！”煙翠哭道，“也不知道那東西是男是女,，站在院子里又哭又笑,，又唱又跳，把我魂都嚇沒了,?！?p>　　又哭又笑？又唱又跳,？這說的是什么鬼話,？

　　雖說這院子挺大，可白冉一直豎著耳朵,，生怕有人闖進(jìn)來,，院子里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不可能一點都聽不到,。

　　想是這姑娘被自己嚇住了,，又熬不住困，做了個噩夢,。

　　不過這個時候正好順?biāo)浦?，順著她這噩夢扯個謊，正好顯一顯自己的本事,。

　　“翠兒,，翠兒，好翠兒……”白冉一連呼喚幾聲,，煙翠只顧哭個不停,，終于把白冉哭惱了，大喝一聲道,，“別哭啦,！”

　　煙翠一哆嗦,，生生把眼淚止住了。

　　“你都聽見了,？”白冉問道,。

　　“嗯！”煙翠抽泣了兩聲,，點了點頭,。

　　“那你看見了么？”

　　“沒,?！睙煷鋼u了搖頭。

　　“一直沒出門吧,？”

　　“沒?！?p>　　“沒出門就好,！”白冉打開折扇，一臉憂郁道,，“其實那也是個苦命的女鬼,，當(dāng)年枉死在了寧王手上，一身怨氣太重,，鬼差渡不動她,，憤恨之下，便留在塵世做了個厲鬼,，本想找寧王尋仇,，奈何動不了他王胄之身，便趁著歡愛之際,，鉆進(jìn)了你姐姐的肌膚,。時才我喚來天兵天將，當(dāng)場將她緝拿,，她先是訴苦,，而后撒潑，被我打了一百法鞭,，讓神君拿到天牢之中等候發(fā)落,。”

　　煙翠瞪大了眼睛道：“真的有鬼,！”

　　白冉一臉陰森道：“她就是你姐姐身上的病根,！”

　　煙翠倒吸一口氣，平復(fù)了半響道：“你剛才說,，已經(jīng)拿到天牢了,？”

　　“是啊。”

　　“那就是說,，這鬼已經(jīng)送走了,？”

　　“是啊,！”

　　“那我姐姐呢,？”

　　“還在柴房呢?！?p>　　煙翠一路飛奔跑到柴房,，見煙云被綁在春凳上，人事不省,，煙翠回身對白冉吼道：“你這是作甚來,？”

　　白冉道：“你有所不知，我實在有些苦衷……”

　　沒等白冉說完,，煙翠立刻沖過去,，解開了綁繩，摳出了煙云嘴里的饅頭,，又喂了點水,，煙云方才醒了過來。

　　等睜開眼睛,，看見白冉,，煙云一步跳起，上前又抓又打,，嘴里叫罵道：“天殺的狗賊,！作死的畜生！我今天非要了你的狗命,！”

　　眼看被扯掉了頭巾,，扯散了頭發(fā)，扯碎了衣裳,，白冉拿手護(hù)住了臉,，任憑煙云撕打，心下暗道：真是怪了,，不是說不能走路了么,？怎么突然蹦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