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寧貴妃所言,,襄王飲少輒醉,,這酒過了晌午才醒,。人盡皆知他脾性,,絕不愿去招惹,非得他自個兒蓬頭垢面推開房門,,一眾丫鬟才敢端水端茶去到他房里,。待襄王洗漱畢,安景云本想著就此送走這尊大佛,,不料安冀遙執(zhí)意要留,,非要見昭王妃一面不可,。安景云拗不過他,,又不當是個大事,索性當晚又擺一宴,,留了襄王痛飲徹夜,。
安景行與夏南雁回府之時,門口有人來迎——這可是安景行借住睿王府十年來,,第一次有了此等排場,。那小廝眼生,瞧著也蠻橫,,該是襄王帶來的人,。論橫行霸道,宸王數一襄王數二,,手下的侍從亦是如此,。不待夏南雁的馬站定,,那小廝竟上了手拉扯她裙擺。若非安景行縱躍下馬將她攬在懷里,,只怕真要跌出個好歹來,。
“哪里來的這般沒規(guī)矩的奴才!”夏南雁驚魂甫定,,卻不忘將那小廝責罵一番,。從前在將軍府,下人們莫說拉扯她的衣裳,,便是碰了她常用的東西都須得挨上一兩個耳光,,打得不響不作數。饒是入了睿王府,,她亦是昭王妃,,受不得下人的氣。
那小廝見她狼狽模樣竟不以為然,,全是滿面的小人得志,,一臉橫肉笑開了泛著油花,道:
“昭王妃別見怪,,是我們襄王讓你二人盡快赴宴,。昭王殿下,可別讓我們王爺等久了,!”
安景行不動聲色將夏南雁讓在了身后,,左手握了腰間匕首,道:
“你們王爺還說什么了,?!?p> “襄王殿下有諭,昭王目無兄長,,私自出府,,讓我只管把殿下你押解進去向他賠罪?!?p> 安景行聞言冷笑一聲,,手起之間匕首佩鞘敲在此人左腮,順勢又點在其方才拉扯夏南雁的那只手上,。只見那人瞪大了眼睛想要高聲呼痛,,安景行卻揚腿一腳踹在其胸口,直將他掀翻在地滑出約有二十余尺去,,直撞上一顆老樹方才停下,。那小廝張口吐出一片濃血,夏南雁原以為是內傷所致,近前了端詳才發(fā)現,,那一地的血跡里頭摻了許多顆牙,。安景行輕描淡寫那一擊,竟打碎了這家伙的一口好牙,!
“睿王妃有孕,,府上見不得兵刃,本王姑且放你一馬,。倘若再對王妃不敬,,便不止是一口牙一只手了?!?p> 安景行言辭之間未有多憤怒,,卻十足陰狠乖戾。他的目光,、聲音皆是冷的,,如一把結了霜的刀,用來殺人都不會見血,。夏南雁忽而憶起白日里見過的那把劍,。
無鞘的劍,鑄成便只會殺人,,至斷方休,。偏偏這劍又配了一只木鞘,看似無刃,,實則吹毛立斷,,鋒芒畢露。
安景行言說那劍是旁人贈予他的,,那么贈劍之人一定十分了解他,。他的劍如他的人,將鋒銳藏在一副逆來順受的外表之下,,從而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得以大開殺戒。
如此說來,,那劍上的殺戮,,也該是安景行所為。
她不由得心生一股寒意,,這昭王,已然不是當年良善溫和的少年,,更不是百官口中無用膽小的窩囊廢,。他究竟藏住了多少,掩飾了多少,沒有人知曉,。
她正想得出神,,被人扭過身子攬在臂中全顧不及反抗。安景行稍彎了腰,,下頷貼在她額頭,,輕聲道:
“可是嚇著你了?怪我不好,,一時情急,,竟給他打成這副惡心樣子?!?p> “世人道王爺膽小懦弱,,又盛傳王爺重病在身,怎么我見著的,,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
“別怕,,往后我再不于你面前傷人了!”安景行不待她說完,,陡然將她擁緊,,如同個垂死掙扎的人,生怕丟了救命稻草一般,。他連聲認錯,,全沒了方才的狠辣,竟如同個做錯事遭了責殆的孩子,,那么慌張惶恐,。仿佛他稍稍松懈一分氣力,夏南雁就要從他身邊逃走,,再不回來,。
“王爺,你我若再不去,,怕要落人口實了,。”夏南雁如是勸解道,。她知安景行傷了襄王手下的人,,今日一劫便是躲不過了。眼下再耽擱,,也只會令他們的處境雪上加霜,。安景行聽她此言倒是冷靜了些許,只是遲疑著仍不愿放手,,她無奈,,安撫般側頭吻在對方脖頸,,柔聲嗔道:
“王爺要誤事了······”
此時安景行方才如同服下了定心丸,長舒一口氣松了手,。
他于這新王妃太在乎了些,,也太盲目了些。全憑夏南雁紅口白牙言說這五年里的思念與糾纏,,就權當得到了一顆玲瓏剔透的真心,。他大約是從未嘗過真心是甚滋味,更不曾見過真心是甚模樣,,捧著一顆心,、一往深情,便盡數當了真,。以往昭王總是愁眉不展,,昭王妃入府不過兩日,他卻覺得望著她歡喜,,聽她高談闊論歡喜,,即便是縱她胡鬧都覺得歡喜······漫漫的冬夜啊,二十年的冬夜,!一縷春熙附了十里幽香,,七分驕陽挽著鶯歌燕語,無非是有人在意他死活而已,,卻令他以為終于捱到了春暖花開,。他的病就仿佛要痊愈了。
然而夏南雁的提醒來得太遲,。
襄王等急了,,竟親自來門口迎接昭王回府。不想他頭一眼瞧見了安景行與夏南雁所騎的兩匹馬,,再一眼,,便瞧見了歪倒在老樹邊上、奄奄一息的,,他的侍從,。
“安景行你好大的膽子!”安冀遙是個粗人,,火氣上來了便顧不得甚禮數與講究,,當時拔了寶劍出鞘,劍上寒光映著月光,,恰落在了隨后而至的傅巧兮身上,。安景云急忙一擋,這才沒驚了傅巧兮的胎,。
安景行面色一凜,,將夏南雁朝著睿王夫婦輕推了一把,,猶自繞到安冀遙面前,,沉聲道:
“刀劍無眼,,襄王仔細傷了旁人。睿王妃有孕在身,,襄王若想動武,,我們另覓他處?!?p> “好,!”安冀遙收起長劍飛身上了馬,“今日我若不立些規(guī)矩,,只怕你昭王真以為娶了妃就能爛泥入好窯了,!”
他所言安景行只字未聽,故而縱使他罵得再難聽,,也不過自取其辱罷了,。倒是他帶來的人皆留在睿王府,恐要狗急跳墻尋安景云的麻煩,。安景行牽過夏南雁的手,,附在她耳邊叮囑了兩句,方才擇了另一匹馬,,踏了滿路揚塵追襄王而去,。
夏南雁望著二人絕塵而往的方向若有所思。她依稀記得安景行顧著睿王妃,,身上僅留著防身的一把匕首,;可方才襄王拿得可是一柄三尺長劍!如此看來,,勝負已分,,何況安景行右手不便,難免叫人鉆了空子,。
她本想追著去看看,,哪怕幫不上忙,左右是個照應,。偏偏適才安景行要她不得出府,,該是怕睿王受困。他又如何能明白,,襄王睿王平起平坐,,兩人只能是暗斗,絕不會明爭,。而他昭王人微言輕,,縱是此時被襄王尋個偏僻地方毒打也無人敢管,。
月朗星稀。
睿王府從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