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在閑聊著打發(fā)時間,，等待七公主駕到,。過了一刻,，寂靜的小徑盡頭,，從樹影間閃出一個雪藍的人影，慢慢走進宮院,，是一個姍姍遲來的年輕小姐,，身邊緊隨一個俏生生的丫環(huán)。她好像沒看見院中這群貴婦賢媛,，管自走到一旁樹蔭下,，和那丫環(huán)悄聲低語。

　　沈夢華被她吸引住,，定睛細看,，她吟吟含笑的兩眼如同梅蕊中白雪，清明澄澈,，無半分雜質,。沈夢華有意上前搭話,，又怕攪擾了人家興頭，正猶豫著,，忽見那邊路上又繞出三五個小姐,，似是一家姊妹，一水兒的玉釵花鈿桂紅衣裙,。一個問：“姑母都前往青暉殿了，七公主怎么還沒來,？”另一個年少的撇嘴道：“七公主行事逾矩多得去了,，晚來些算什么？”為首的蹙眉瞪她們一眼,，走到樹下對那小姐微笑見禮：“這位妹妹,，打攪了?！?p>　　小姐早在這幾人出現(xiàn)時便閉了口,，假作看花。見有人過來,，她從容福身但笑不語,，搭話的紫衣小姐亦柔笑著道：“我們姐妹是杜國公家的。我是長女,，這是二妹,，這是三妹，這是小表妹,。敢問小姐尊府是——”

　　“我姓玉,，家祖父是太醫(yī)院玉院首?！?p>　　杜三小姐聽罷冷笑道：“長姐,，不是說只有三品以上官員的家眷才能入宮赴宴嗎？這五品太醫(yī)的孫女是怎么進來的,？難不成是怕來客有閃失,，傳太醫(yī)趕不來，放這兒應急的,？”

　　“三妹,！”兩名姐姐同時低聲喝道。玉長清不氣不惱,，仍是柔和地笑著道：

　　“三小姐,，赴宴的多是貴客，怎會有閃失,？何況今日是七殿下生辰,，三小姐說這種話,，傳到他人耳中，怕是不好,?！?p>　　“我姑姑是恬妃娘娘，誰敢多言,！”

　　玉長清一愣,，遂道：“三小姐方才所說倒也有點道理，想是殿下知道三小姐性情急躁,，容易上火,，特意宣我進宮照應的。三小姐,，待開宴后可千萬少喝酒,，平日多吃些清心去燥的膳食。如今天熱,，萬一上火,，沒準就傷了心脈動了氣穴了?！?p>　　“放肆,！”三小姐大怒，卻被兩個姐姐制住,，二小姐硬是將她拽走,，長姐自向玉長清深施一禮，滿含歉意道：

　　“都怪母親慣壞了小妹,！我在此給玉小姐賠不是了,，還望玉小姐切莫往心里去?！?p>　　“大小姐多慮了,，三小姐到底還小，天真率直,?！庇耖L清笑著亦還一禮，見長小姐回身離去,，那小表妹也呆呆訥訥亦步亦趨地緊隨其后,，掌不住噗哧笑了出來，扭頭看著丫環(huán)抱怨道：“唉,，香枳,，什么時候開宴啊,？我能不能現(xiàn)在回去,？現(xiàn)在就走,，到家還來得及帶倩兒去買書?！?p>　　“那也得先找著夫人啊……”香枳蹺首往人群里張望,，“真是，剛才那三小姐說得沒錯,，七殿下好好兒的做什么請咱們,？”

　　“我還想知道呢?！?p>　　兩人一言一語說話間,，玉長清注意到對面戲臺旁邊有位夫人，手里牽著個女孩,，身邊立著一名丫環(huán)，一直往這邊張望,。玉長清被看得不好意思,，赧紅了臉微微一笑，便見那夫人彎腰向女孩說了些什么,，女孩立刻撒腿跑到她跟前,，抿唇一笑：

　　“我方才聽著，姐姐可是姓玉,？”

　　玉長清笑著俯身道：“是啊,，你是誰家的小姐？叫什么,？”

　　“我姓秦,，名喚如月，父親是禮部侍郎,?！焙⒆油嶂^，兩眼彎彎似新月,，手指輕輕摸著玉長清袖口上繡著的蘭紋,。玉長清又笑了，問：

　　“秦如月,，可是宛如月華的如月,？”她細細端詳一番，笑道：“果然皎皎無塵,，侍郎一定很疼你吧,？”

　　秦如月的眼睫忽閃兩下，淡黑的眸子如同裹了一層輕霧,，咬唇輕道：“‘明月皎皎兮露無塵,，御風攬星兮謫仙人’,，如月素來愚昧，有負父親厚望,，實在當不起姐姐夸贊,。”

　　玉長清一時怔住,，但見對面沈夢華已緩步走過來,，輕叫聲“玉小姐”，玉長清含笑見禮,，回眸繼續(xù)傾聽秦如月的問話,。沈夢華看著女兒開懷的笑顏，隱隱覺得心中酸痛,，她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女兒這么開心了,。

　　秦如月很快就緊緊拽著玉長清，一口一個“姐姐”地叫著,，眼中盡是親近依賴,，沈夢華只靜靜含笑看兩人說話。這時,，一名青袍女官昂首進院,，高聲道：“殿下和諸位王妃已經起駕，請諸位夫人小姐入席,?！?p>　　玉長清輕聲和秦如月約好稍后再見，又別過不知所措的沈夢華,，趕上前叫住一個圓臉宮女,，笑問道：“這位姐姐，我是玉太醫(yī)的家眷,，不知——”

　　“您就是玉小姐,？”宮女頷首，領她往末席走,，口中道：“原本殿下想將小姐安排到頭席,，皇后娘娘因有礙宮規(guī)，循例將小姐列在末席,，小姐莫往心里去,，宮規(guī)終究不可違啊?！?p>　　玉長清并未有絲毫失落不滿,，吟吟笑道：“七殿下過于抬愛，我反倒生受不起。末席就很好,，離戲臺近,，待會兒看戲還清楚?！?p>　　宮女不禁一笑,，略放下些矜持，“今日這戲班也是殿下欽點入宮的,，聽聞名氣極大,，小姐若愛戲文，可得仔細聽聽,，別錯失這大好機會,。”

　　說話間,，她已將玉長清引到坐席,，恭身退下。玉夫人早已安坐,，玉長清緊貼著母親坐下,，笑容越發(fā)明媚，問：“母親,，您沒碰上什么人吧？可有刨根究底的,？”

　　玉夫人溫柔捋著女兒鬢邊碎發(fā),，慈愛道：“沒有，我只說你父親是尋常官吏,，不足一提,，也沒人窮究?！?p>　　“還是母親聰明,，一兩撥千斤?！庇耖L清笑吟吟地跟玉夫人咬著耳朵,，“母親，您說過會兒該咱們去敬獻壽禮時,，禮官報名,，那些貴人們能驚異成什么樣子？”

　　母女說笑間,，院中女眷紛紛入席,，周圍平靜下來，放眼看去,，人人正襟危坐,，先前的熱鬧如同幻覺,。

　　“七殿下、晉王妃,、端王妃,、北寧王妃到！——”

　　隨著女官高呼,，一大群金裝玉裹的宮女簇擁著四人出現(xiàn)在白石長道上,。晉王妃、北寧王妃宇文婧一左一右,，中間便是宇文鳳,。縱使霓裳華裙,，高梳云鬟,，她仍是一派傲然，目不斜視地大步走上紫宸殿,，揮袖旋身在正中位子坐下,，挑眉一盼，右邊一桌坐了穆云蘇,，旁邊宇文婧,，左邊則孤零零一個晉王妃，一旁席位空擺杯盤,，座上沒人,。宇文鳳正待要問，錦華走上殿來恭聲道：“殿下,，諸位女眷都齊了,，只剩璇玥公主，要等么,？”

　　宇文鳳淡淡掃一眼階下花團錦簇的女賓,，道：“她們不是都要挨個兒上來給本宮祝壽么？先祝罷,，完事若還未來,，再開宴也不遲?！?p>　　從皇親開始,，眾人依次上殿賀壽，宇文鳳無聊地坐在案后,，跟自己打賭釋悶：這一家會送什么,？玩器還是首飾？目前只有兩件事值得期待，一件自然是璇玥公主,。慶王為之大興土木不惜人力,，連睿夫人都勸不動，宇文鳳很好奇此人究竟有何等風采,；另一件便是楊蘭陵為首的慶班獻戲,。洛琴齋對他這個弟子極為稱賞，一想到馬上就能聽見那絕妙曲音,，宇文鳳只覺心頭焦躁消散不少,。

　　上殿賀壽的不知換了幾波，賀禮無一不是珍奇異品,，宇文鳳皆敷衍地應答著看兩眼,。她定力本不甚好，時候一長更是無聊,，她強忍住打哈欠,，揉著眼睛往殿下看去，迎著日光又走上一位夫人,，身邊領著一個女孩,，這孩子也就七八歲的樣子，眸中沉郁落寞臉上心事重重的神情卻遠非一個垂髫幼童所能有,。宇文鳳來了興趣,，微微坐直，忽見宮門處寶光流動,，擁進一眾宮人,，引領內侍走到殿前，高聲唱誦：

　　“啟稟七殿下,，南瑜璇玥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