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西塘土著的官話與方言之爭
“當(dāng)阿育王石柱倒垂的蓮花墜下,,即是我要尋之人,?!?p> “頂骨涌起,即是我要尋之人,?!?p> “能躲我菩薩手段,即是我要尋之人,?!?p> “圓滿覺悟世間一切真理,即是我要尋之人,?!?p> “可役使鬼神,即是我要尋之人,?!?p> 龍樹菩薩圣心堅定,,坐在禪床上,,默念著到此世間的緣由。
這些話,,龍樹菩薩不知道念過多少遍了,,自己可用的雖然就是其中的幾句,但他還是每次都要念完全部,。
阿育王石柱,,在孔雀王朝立著,可照徹眾生善惡之相,,當(dāng)然也包括佛陀本相,,最高神自然也會映現(xiàn)。
龍樹菩薩回憶與那個少年相遇的一點一滴,,每個細(xì)節(jié)都被定格回放,,手里的牌位自然不會放過,,只是普通的木牌牌,上頭鐵鉤銀劃刻著“東廚司命”,,一個蕞爾小神,,木牌牌上微弱的仙氣繚繞,時斷時續(xù),,可見接受的供奉太少,,西塘灶君這么不受歡迎嗎,龍樹菩薩輕笑一聲,,沒有嘲諷的意味,,只是單純的輕笑。
龍樹菩薩這個段位,,早已脫離了通過嘲笑別人給自己帶來快樂的階段,。
他只是有些好奇,攥著牌位的那個少年,,因為在他躲自己撫摸的手的時候,,太蛇皮走位了,而且還是忍受了自己強大佛性的前提下的走位,,龍樹菩薩第一次對自身的佛性產(chǎn)生了懷疑,。
虛空里龍樹菩薩與藥王菩薩會面。
“他躲了我一次,?!饼垬淦兴_唇如頻婆果色,面凈如滿月,,身不傾動,,身兼三十二相八十隨行好,只不過三十二相不太熾盛,,不太分明,,不太圓滿,不太得處,,比不得佛陀的比較熾盛,,比較分明,比較圓滿,,比較得處的三十二相八十隨行好,。
龍樹菩薩記下了佛祖,決定深入接觸,,看是否是自己要尋之人,。
“誰躲了你,龍樹菩薩可是找到了嗎,?”
“只是覺得有趣,?!?p> “有線索就好,總比我亂撞來的痛快,,我在孔雀王朝快呆廢了,,今年的八百個新生兒我一個都沒放過,可就是沒有一個是的,?!彼幫跗兴_三指持藥樹,神情里滿是無奈,。
曾用雪山圣藥供養(yǎng)比丘眾僧,,后聽聞佛陀說法,成就菩薩果位,。虛空內(nèi),,兩位菩薩現(xiàn)了本相,藥王菩薩頂上肉髻有十四摩尼珠,,珠有十四楞,,楞間有十四華。他一手托著天冠,,因其殊精微妙,,非人間所有故稱天冠,冠上有十方佛及諸位菩薩,。
“藥王菩薩,,心生沮喪了嗎?”龍樹菩薩露出慈悲的微笑,。
“沮喪倒不至于,,就是有點懷疑,你說佛陀預(yù)言,,到底真假,?”藥王菩薩摸著頂上肉髻,撓了兩下,,出于對佛陀尊重,,重新戴上天冠,。
“佛陀不會有錯,,更何況不是一位佛陀,只是我們還沒找到,?!?p> “新生兒都被我拎到阿育王石柱那里,去一次絕望一次,,那些倒垂的蓮花紋絲不動,,我都想捶倒石柱,,看那些蓮花有沒有掰斷的可能?!彼幫跗兴_又把天冠摘下,,只見摩尼珠左右宛轉(zhuǎn)。
“藥王菩薩,,你以醫(yī)道成就菩薩果位,,未來會成就佛果,為凈眼如來,,咱們現(xiàn)在所做的事情,,就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天界大劫,萬不可意氣用事,?!?p> “佛陀預(yù)言,我將來能成佛,,這話你信嗎,?我有多久沒有下界了,受眾生供養(yǎng),,卻不曾廣施藥草,,解除眾生疾苦。這次下界,,我懷著愧疚,,治了許多寶寶惡疾?!?p> “你怎么巡視的都是初降生的嬰孩,,所有藥鋪你查了嗎?”
“查了,,沒有任何消息,?!?p> “西塘天臺宗的老和尚焚身了,?”
“焚身,?”
“對,,你的藥王品做的孽,?!?p> “哎,,何苦呦,,藥王品可不是誰都可以模仿的,?!?p> “就不該宣傳你這事兒,搞的現(xiàn)在和尚一上頭就玩火自盡?!?p> 法華經(jīng)是諸經(jīng)之王,,被譽為諸山中的須彌山,眾星之中的月天子,,諸小王中的轉(zhuǎn)輪法王,,三十三天王之中的帝釋天,而藥王菩薩本事品是法華經(jīng)二十八品的其中一品,。
藥王菩薩曾燃指焚身,,以供佛奉經(jīng),有天臺宗的和尚,,修法華的行者欲效法藥王菩薩,,燃臂焚身,不少人都真的這么干了,。
“藥王品,,如清涼池,能滿一切諸渴乏者,,如寒者得火,,如裼者得衣,如商人得主,,如子得母,,如渡得船,如病得醫(yī),,如暗得燈,,如貧得寶,雖有如此種種好處,,但不值得借鑒,,真該把我那一品從法華經(jīng)里刪掉?!?p> “佛陀不會同意,,這話以后少說,我只是知會你一聲,?!?p> ……
沈從文天生一股書生意味,只是兩道眉毛長殘了,,無限逼近發(fā)際線,,好比是法國的伏爾泰,不在本國生活,,老是流亡到國外,。
米小燙每次看到表哥,,總會調(diào)侃他的眉毛:“表哥,,你這眉毛又稀了些,。”
“你是不是跟剛剛那個女孩子有過節(jié),?”
“什么女孩子,?”
“還裝,是不是喜歡人家,?”
“哪有,。”米小燙拼命的想出一件抵抗鞋,,給自己增加點韌性,。
“表哥我都知道了,你喜歡大師姐紀(jì)猶行,,不過情敵不少呢,。”
“情敵什么的,,我從來不放在心上,。”
“等到紀(jì)姐姐被搶走,,你再說這話吧,。”
“我有把握追上她,,其他人不足掛齒,。”
“聽說有個少年與紀(jì)姐姐青梅竹馬,,他是你的勁敵,。”
沈從文知道佛祖對紀(jì)猶行不感興趣,,他們以姐弟相稱,,不過不知道什么緣故,這倆人自從數(shù)年前,,就不太親近了,,肯定中間發(fā)生了什么變故是大家不了解的,對于佛祖幫助那個施胖子的事,,他就更不放在心上了,,只要不是佛祖親自下場爭奪,沈從文有極大的信心打贏這場仗,。
“你說佛祖啊,,他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敵人,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華,把你拎出去挑戰(zhàn),,你都能打敗他,,看你這小模樣俊俏的,一定是新入書院的最美男子,?!鄙驈奈陌逊鹱尜H低的一無是處。
當(dāng)年佛祖的語文老師,,說話必用成語,,那個老師極為推崇蔡東藩,就是那個寫了從秦漢到民國一部五百多萬字的大部頭書,,接著批判當(dāng)年的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說那些大部分是渣滓,是泥沙俱下魚龍混雜牛驥同皂,,三個差不多的成語被語文老師堂而皇之的引用著,,并且以詩書傳家嫉惡如仇的語文課代表沒有反駁她,當(dāng)時佛祖很失望,。語文老師接著把哈洛卜倫評價托爾斯泰的話強行奪來,,安插到蔡東藩頭上,說他是“自文藝復(fù)興以來,,唯一能挑戰(zhàn)荷馬,、但丁與莎士比亞的偉大作家”,如果真的按照語文老師說的那樣,,蔡東藩代替托爾斯泰去挑戰(zhàn)荷馬,、但丁與莎士比亞,結(jié)局肯定是這樣的,,還沒輪到但丁與莎士比亞動手,,蔡東藩就讓荷馬給挑死了。
世上總有那么一小撮無知且無畏的人,,沈從文就是那個無知無畏中的一員,。
他是真的不知道佛祖的強大。
他泡起妞來,,令妞都聞風(fēng)喪膽,。
幾家書院的學(xué)術(shù)交流還在持續(xù),幾位山長個個愁云慘淡,,談及先師,,一個個唉聲嘆氣。
倒是跟他們同來的弟子們,,都很活泛,,相互切磋,,女的都被紀(jì)猶行發(fā)展成了閨蜜,男的被書院上舍修行者帶著參觀居室與平日里修行地,,觀夜山是必不可少的一處景觀,。
國朝四十年推行整個大陸的統(tǒng)一官話,這讓說慣了西塘方言的土著們都不習(xí)慣,,這對于佛祖來說不成問題,,對于其他人來說要困難的多,,那幾家書院弟子一口標(biāo)準(zhǔn)的國朝官話,,令人自嘆弗如。
不過西塘土著們,,很少有能流暢的用官話與其他書院的人交流的,,私下里自然少不了人家的鄙視。
施施然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對其他幾家書院的女孩子產(chǎn)生了無比濃厚的興趣,,佛祖不知道他這算不算移情別戀。
從一件事上,,就能看出施施然心態(tài)的變化,,那就是他開始學(xué)說國朝官話了。
國朝官話讓浸淫十幾年西塘方言的人來說,,就好比是泰戈爾的詩用孟加拉文來念,,具有很強的韻律感,但譯到西班牙文或者匈牙利文乃至中文,,讀來就失掉了隱藏的那種流暢的節(jié)奏,。
施施然講的國朝官話總會帶有濃重的西塘方言味,就像斯大林講俄語時總會帶有很重的格魯吉亞口音,,但施施然比斯大林更嚴(yán)于律己,,幾天后再聽,施施然已經(jīng)說的有模有樣了,,西塘方言偶有抬頭的跡象,,被施施然決然的用手指頭摁下去。
草色還青,,像一道道遒勁的生命,,粲然一笑,豪邁不減,,隱隱間聲音全部遁去,,世間一片空寂,極目處青山與云朵接壤,,生出別樣的蓬勃,。
施施然自從可以吐字清晰的用官話闡述自己所要表達(dá)的意思的時候,,沒事就會往其他女弟子扎堆的附近那里溜達(dá),故意高聲與其他人交談,。
施施然并不能代表國朝官話在西塘普及的典型,。
初皇以知閑校作為國都,把全國的多數(shù)富戶遷到知閑校,,知閑校的讀書音被譽為國朝雅音,,每次聽到施施然怪異的口吻,佛祖都想捶死他,。
“好好說話,,西塘方言多好聽吶,為了泡妞不至于這么努力吧,?!?p> “佛祖,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們這種胖子對美好愛情的渴望,?!?p> “你如此用情不一,別說紀(jì)猶行了,,就任何一個女孩子知道你這樣都不可能答應(yīng)同你在一起,。”
“刺激你懂嗎,?”
“什么,?”
“我自悟了一招,我找別的女孩子,,你說紀(jì)猶行會不會吃醋,,以前我只在乎她一人,突然有其他女孩子同她爭搶我的愛意,,她肯定心里不舒服不平衡,,乃至對我產(chǎn)生別樣的情愫,興許就此以后,,對我大為改觀,,不再對我愛答不理?!?p> “你想多了弟弟,,人家頂多會覺得奇怪你怎么不再對她熱情,然后覺得你太容易被別的好看的女孩子勾搭走,,人家只會暗地里松一口氣,,終于不再糾纏自己,她一定暗地里感謝那個搶走你目光的女孩子,?!?p> “總要試試才行啊,,不嘗試一番,我心有不甘,,沈從文與她日漸親密,,我再不反抗,那就壓迫死了,?!?p> “我覺得要打擊對手,得先找到對方的短板,,沈從文的軟肋在哪,,你熟悉他嗎?”
“聽聞他以前情史豐富,?!?p> “這是一渣男啊,?!?p> “何為渣男?”
“玩弄女孩子感情的就是,?!?p> “那他就是渣男?!?p> 沈從文沒進(jìn)書院之前換女朋友就像王維在七言樂府《桃源行》里換韻,,那是無比頻繁,王維在一首三十二句的詩里分別用了上平十一真韻,、入聲一屋韻,、上平十三元韻、入聲十四緝韻,、上平十五刪韻,、入聲十七霰韻、下平十二侵韻,。而沈從文八歲擁有第一個女朋友童丫丫,,九歲分手同年結(jié)交了一個叫張小朵的十二歲小姑娘,十三歲劈腿一個叫董寧寧的十六歲小姑娘,,張小朵哭的死去活來,,十五歲他又愛上了聲音甜美的蔣鳳鳳,無情的踢開董小姐,??v觀沈從文的年少時代,一個又一個小姑娘被他傷透了心,。
當(dāng)一個少年陷入愛情里,,所要干的事,,旁觀者往往看不懂,就像施施然費勁心思想要搭訕幾個其他書院女弟子,,百爪撓心不得其法,。這令張道年這個小灶君非常不理解。
“你喜歡一個姑娘,,為什么還要跟另一個姑娘牽扯上呢,?”張道年躺在木牌牌里邊回憶哲學(xué)語錄壁上的話邊問施胖子問題。
“仙長,,論及你們仙界的規(guī)矩懂的多少,,我不如你,但論及人間的禮法,,你不如我,。”施胖子一臉你根本不懂凡人的情情愛愛的表情,。
張道年確實不懂,,要懂了,那就動了凡心了,,神仙隊伍里不允許有談戀愛的,。
張道年從沒想過要與一個姑娘拉著手是什么感覺,神格衰弱它也是神格,,神格強大的排他性,,讓他思念不了一個姑娘。
可以這么說,,張道年是沒有思念的,。
這在佛祖看來,很可悲,。
當(dāng)一個人的漫長的人生里,,沒有一個可以念叨的對象,這得讓人多么絕望,。
佛祖掛在心里的,,現(xiàn)在也只有陳又又這一個姑娘,偶爾把那種心思晾曬在國朝的天空下,,總有一種想潸然淚下情緒存在,。
思念姑娘的時候,是佛祖最安靜的時候,,因為他需要集中最大的精神,,回想她的一顰一笑,她的跳動的馬尾,,亦或者她那筆直修長的雙腿,。
現(xiàn)如今佳人不再,,佛祖非常懂施胖子,懂他那種在愛情里患得患失,,為了不重蹈覆轍,,佛祖覺得為了祭奠自己逝去的青春,也要幫他一把,。
胖子就連平時正眼瞧不上的國朝官話,,他都練成了,就等一個契機,,佛祖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施胖子當(dāng)然只得求佛祖幫忙,因為佛祖的顏值還是很耐看的,,圈了不少女孩子的芳心,,他在眾多書院弟子慘不忍睹的容貌里,算的上干凈陽光,,臉上沒有坑坑洼洼的青春痘印痕,,說話語調(diào)不急不緩,春日明媚的陽光照射下,,更顯身姿挺拔,。
央求了幾日,實在拗不過他,,佛祖也就答應(yīng)了同他去見幾個姑娘。
因為約女孩子,,都是以佛祖的名義約的,。
夢華書院女弟子秋夢,秋夢與紀(jì)猶行真的很像,,這也是施胖子選中她的原因,。
“你跟人約好沒有?!?p> “約好了,。”
“京都的女孩子,,眼界很高,,我估計你會吃癟?!?p> “又不是真的與她在一起,,可以把真實情況告知,然后許她點好處,,幫忙演出戲,,最終能達(dá)到刺激紀(jì)猶行的目的就行,。”
“人家要不來呢,?”
“我報的你的名,,我說你要不來,佛祖會很不愉快,,佛祖不愉快,,佛祖會讓你在舊邊墻書院過的也不愉快?!?p> “人家知道我是誰,?”
“我也說了,我說你是山長周伯言的私生子,,你叫周佛祖,,你有這個讓她們不愉快的能力?!?p> “周你爸爸,,滾?!?p> 倆人在舊江江岸見了秋夢,,秋夢在夢華書院里的地位與紀(jì)猶行在舊邊墻書院的地位相差無幾,都屬于眾多學(xué)子的夢中情人,,秋夢一雙眼睛無比清澈,,仿佛有洞徹人心的力量,看的佛祖一張臉成了紅布,,那種純善的目光,,能令世間的罪惡掩面遁走。
“秋夢姑娘,?!?p> “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嗎?誰是周佛祖,?”
聲音也好聽,,軟軟糯糯的,讓佛祖的身子都麻了,,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來自北方的姑娘,。
佛祖一臉生無可戀,用肩膀一懟胖子,,胖子扭頭看了佛祖一眼,,輕聲咳嗽,然后開始飽含深情的用國朝官話朗誦佛祖來的路上現(xiàn)琢磨出來的搭訕用語:“黃昏的江邊,景色是那般美,,美的不可方物,,江里落滿黃昏的尸體,林間漂浮著夕陽的味道,,漫天星月,,點綴了誰的愁,隔岸燈火洞察了誰的殤,,天際的歸鴻,,奔向下一個黃昏,滿川風(fēng)月醉在了灘頭,,清歌低唱間,,輪回運轉(zhuǎn)?!?p> “請問這位胖叔叔,,你想說什么?”
施胖子的世界一片昏暗,。
只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喉頭發(fā)甜。
“沒什么,,只是我大哥看上你了,,你考慮一下,跟不跟我大哥在一起處對象,?!狈鹱婵词┡肿玉R上要昏過去,趕緊點明來意,。
秋夢姑娘臉都紅了,,她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你同意嗎,,你看我大哥快不行了?!狈鹱嫱飰?,有些咄咄逼人。
秋夢揚起小巴掌,,啪,,呼佛祖臉上了。
“混蛋,?!?p> 聲音夾雜在春日的風(fēng)中遠(yuǎn)遠(yuǎn)傳來。
佛祖嘆口氣,有點憂傷,。
“是不是太過直白了,?”佛祖問胖子又像在問自己,“可老子向來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