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老嫗的二兒子在舒陽城,，蕭逸心中一動,，“老人家,，我們正準備去舒陽城販賣些貨物,，聽說舒陽城最近被山賊占據(jù),，不是很不太平嗎？你怎么不讓你二兒子回家,？”
“前幾日,，老二又托人寄來點錢物，我曾向那人打聽,。那人說舒陽城還算平靜,，山賊并不擾民，還廢除了不少苛捐雜稅,。唉,，打戰(zhàn)老百姓當然要受苦，誰不想過太平日子,。我只能天天燒一炷香求菩薩,，保佑老二能平平安安?！崩蠇炁e著衣袖擦干了眼淚,。
一燈如豆，昏暗的燈光照著這間最靠里的小房子,。這還算老嫗家最好的一間房,，至少房頂?shù)呐畈葸€算濃密。房子里只有一張床,，幾條板凳和一張搖搖欲倒的小方桌,。說是床其實就是一個土坑，土坑不大,，劉經(jīng)那肥胖的身軀睡上去就占了大半個地方,，此刻劉經(jīng)的鼾聲正濃。
蕭逸毫無睡意,，他聽了老嫗的一番話之后,，對此次出征產(chǎn)生了迷茫。舒陽城的老百姓為什么寧愿希望山賊占據(jù),，而不待見官軍,，這里面是否有值得探究的地方？還有民間的疾苦,，已超越了他的想象,。父皇收到的奏報都是各地安居樂業(yè)，百姓生活富足,，然而現(xiàn)實是勤勞耕作的農民,，只能就著黃粱小米艱難度日，連白米飯都吃不到,。如果不是這次心血來潮微服私訪,，他也同樣和父皇一樣沉浸在各地官員編織的美夢中。
莫千里也沒有睡，他與蕭逸隔桌而坐,，“殿下,，你去睡會兒吧，我坐在這里打個盹就行,。我和劉經(jīng)商量好了,，他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我在京兆府做典獄文書時,，遇到夜審犯人，熬夜慣了,?！?p> 蕭逸搖了搖頭，喟然一嘆,，“老莫,，這次如果不是你勸我到民間走上一趟，我還真不知道號稱盛世的南幽國民間是這等境況,?！?p> 莫千里笑了笑，“殿下,，你一直生活在錦繡之中,，當然不會清楚,。而我是從鄉(xiāng)野走出來的,，見得多了?！?p> “對了,，舒陽城的防御使是誰？”蕭逸問道,。
“這個我早已打聽清楚,，他叫胡登，以前是京城的一個小無賴頭兒,，跟著于春夫人的哥哥張屠戶手底下混,，說起來還是于春夫人的表舅。于春發(fā)跡后,，胡登從一個衙役班頭一路升遷,，做到了一地最高長官防御使。山賊攻城時,，胡登未加抵抗,，攜帶家眷落荒而逃，據(jù)說現(xiàn)在存身于臨近的豪州?！?p> “貪生怕死之輩,，哪堪重用！這次去舒陽城,，我非得去治治這些國家敗類不可,！”
“殿下，說句不中聽的話,。殿下若想在朝中立穩(wěn)腳跟,，有些事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一生耿介,，朝中之人都恨之入骨。好不容易中了探花,，一輩子呆在牢房與犯人打交道,，若不是遇到殿下提攜，我早已心灰意冷,?！蹦Ю镌捳Z蒼涼，卻是為官的真理,。
翌日清晨,，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三人起身告別,。臨行前，蕭逸將包裹里剩下的幾錠紋銀全部悄悄塞入土炕上,，劉經(jīng)苦著臉道：“把銀子全給了人,，我們一路上吃什么？”
莫千里打趣著朝蕭逸道：“別聽這小子胡謅,，他向來不會虧待自己,，誰知道他兜里還藏著多少私房錢?！比寺犅勏囝櫣恍?。
老嫗這時走進來，手里拿著一雙嶄新的布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客人們要去舒陽城,，我有一件事想托幾位?！?p> “老人家請講,?！笔捯菪Φ馈?p> “我納了一雙粗布鞋,，想托幾位把鞋子轉交給我那兒子,。我兒子叫牛滿兒，聽說在一家客棧做幫工,，人黑黑瘦瘦的,，左臉上有一塊青色胎記，很好認,?！崩蠇灠巡夹f過去。
慈母手中線,，游子腳上鞋,。蕭逸很受感動，鄭重地接過,，“老人家請放心,，我們一定把鞋子帶到，并勸他早日歸來,?！?p> 老嫗含淚點點頭，送三人至房外,，莫千里帶上了那匹騾子,，在老嫗和小男孩依依的目光中，三人走出了落馬集,，重新踏上了未知的路程,。
又行了一日，終于穿過了一片山林,。遙遙望去,，四周是光禿禿的黑巖石,，一條羊腸小道穿梭其中,。劉經(jīng)哭喪著臉道：“老莫，你不是說翻過黑石嶺,，就是舒陽城,，這里怎么連半個人家也看不到？難道我們要在石頭縫里過夜,？”
莫千里又翻出地圖仔細看了看,，指著一個小黑點道：“這里確實是黑石嶺，我們并沒有迷路,?！?p> “你們看,。”蕭逸往右方一指,，“那里有幾間房子,，外面還掛著酒簾?！?p> 劉經(jīng)和莫千里翹首一望,，果見亂石腳下，有幾間房子孤零零地佇立,，酒簾隱現(xiàn),。劉經(jīng)興奮地撫掌大笑，“太好了,，我已經(jīng)餓得頭昏眼花,，幾日不聞酒肉味，腸子里能擰出水來,?！?p> “等一等?！蹦Ю锼奶幥瓶磶籽?，“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里人跡罕至,，怎么會有人在這種地方開個酒店,？”
“老莫說的有道理?！笔捯蔹c了點頭,，“做生意的人斷不會選擇這種窮山惡水?！?p> “管那么多干嘛,，就算是狐貍精開的酒店，我也有辦法制服,?！眲⒔?jīng)拍了拍胸脯，一眨眼,，“我?guī)Я税賹毾淝皝?，妖魔鬼怪無所遁形?！?p> 劉經(jīng)素喜發(fā)明創(chuàng)造,，他的百寶箱是平時鼓搗的一些小玩意，常令蕭逸驚嘆,，至于實用價值如何,，還有待驗證,。
酒店里沒有狐貍精，只有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老頭白眼珠上翻,，竟然是個瞎子。老頭眼雖盲但聽力極佳,，他從門前傳來的腳步聲,，馬上就辨認出了人數(shù)，熱情地招呼道：“三位客官,，請進,。”
酒店很小,，只有一張油膩的桌子,，還有散落在各處的板凳。柜臺上灰塵密布,，幾個空酒罐東倒西歪,，看得出這里的生意極其蕭條。劉經(jīng)皺著眉頭,，手在鼻尖揚了揚,，“我說掌柜的，你這店也該稍微整理一下,?！?p> “客官，小老兒這店十天半月也難有客上門,，難免疏忽了一些,。請客官擔待，小老兒馬上讓人收拾,?！崩项^朝掛著厚布門簾的里屋喊道：“娟兒，有客人來了,，還不快出來清理一下,。”
“來啦,?！遍T簾動處,，一個穿著花布裙村姑打扮的少女走了出來,。少女面色微黑，眼睛卻水靈靈的,，一條長長的麻花辮拖在身后,，透著幾分干練,。少女端來了一盆清水，扯了條抹布,，麻利地擦著桌凳,。
趁著這個空隙，蕭逸上前問道：“掌柜的貴姓,？”
“小老兒姓徐,，大名已多年不提起了，認識的人都稱一聲徐瞎子,?！崩项^不緊不慢地道。
“徐掌柜,，借問一聲,，這里離舒陽城還有多遠？”蕭逸接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