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干咳一聲,，懶得與丁云峰理論丁家跟荷蘭人的優(yōu)劣,，他站起身來,，用一句“你說的,，我心里有數(shù)”,，結(jié)束了這次談話,。

　　丁云峰意猶未盡,，還想試圖說服馬丁,，不過馬丁顯然已經(jīng)不打算繼續(xù)聽他廢話,，打斷他的話頭說道：“明日上午，我們?nèi)揭黄鸬阶h事廳再議此事,?！?p>　　丁云峰無計可施，只好怏怏不樂轉(zhuǎn)身離去,。

　　馬丁正待離去,，忽見亨克從不遠處的灌木叢后站了起來，喊了句：“馬公子,！”

　　馬丁不禁愕然：莫非你們約好了過來找我,？

　　轉(zhuǎn)念一想,，馬丁估計他的心思與丁云峰一般無二，也在這附近蹲點,，想要抓住機會攔下自己給丁家上眼藥,，只不過他沒有想到半路殺出丁云峰這個程咬金。被搶了先機的亨克,，想要看看丁云峰究竟會跟馬公子說些什么,，便一路尾隨而來。

　　不過,，由于馬丁身邊跟著兩個護衛(wèi),，亨克為了避免驚動這邊，不敢過于接近,，只能躲在灌木叢后,，靜候丁云峰離開之后方才現(xiàn)身。

　　很顯然,，在這個距離上,，丁云峰所說的話，亨克斷然聽不到,，否則丁云峰處處貶損荷蘭人,，恐怕他早就忍不住跳出來了。

　　亨克何許人也,，即便聽不見丁云峰說些什么,，也大致猜出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見亨克快步流星來到馬丁面前,，帶著一絲譏誚的微笑說道：“這個丁掌柜,，一定是背后貶低別人抬高自己，我估計他會把我所在的公司說得一文不值,，這種行為可不是明國人所說的君子風(fēng)范,！”

　　馬丁不接這茬，反唇相譏道：“閣下既然看見了,，卻躲躲藏藏不肯現(xiàn)身,，似乎也不是君子所為,?！?p>　　亨克一愣，隨即反駁道：“其實我也在半路等馬公子,，只不過被丁掌柜捷足先登了,。既然他找你談話，我只能回避一下,。不過我不希望馬公子被小人誤導(dǎo),，因此等在附近,，同時我不愿被丁掌柜發(fā)現(xiàn)我的行蹤，所以選擇了灌木叢作為藏身之處,。我說了這么多,，用意就是要表明我這么做事出有因，而非馬公子認為的那樣,，以為我是故意想要偷聽你們之間的談話,。”

　　馬丁點點頭以示理解,，同時反問道：“你說你擔(dān)心丁掌柜的話會蒙蔽我的雙眼,，你看我像是那種很容易輕信別人的人嗎？”

　　亨克看了看馬丁,，遲疑片刻,，很認真地說道：“我看很像?！?p>　　馬?。骸?p>　　話不投機半句多，馬丁跟直癌男亨克沒什么好說的,，當(dāng)下約好明早議事廳見面后,，便不再理睬他，徑直慢悠悠地繼續(xù)前行,。

　　秋香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晚餐,，蘇蘇下午過來之后，就一直沒有離開,。她跟秋香一個多月不曾見面,，兩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

　　晚上,，蘇蘇照例跟秋香睡在一起,，馬丁所盼望的美人計，當(dāng)然也只是他的一廂情愿,。

　　轉(zhuǎn)天上午,，白馬莊議事廳的會議室里，貿(mào)易三方正式開始第一次會晤洽談,。

　　白馬莊方面是馬丁和萬達,，丁家自是丁啟楨和丁云峰，荷蘭東印度公司則是亨克和蘇蘇,。

　　三方坐定之后,，亨克和丁云峰立刻針鋒相對，開始了互相嘲諷,，不過誰也沒有占到上風(fēng),。

　　馬丁打斷他們的言語交鋒,，道：“今天請你們來，是為了談生意,，不是看你們吵架,。如果二位有此雅興，不妨出去吵完,，然后咱們再接著談,。”

　　既然在言語上都撈不到便宜,，馬公子又發(fā)話了,，吵架的兩人只得暫時住嘴。

　　馬丁接著說道：“在開始今天的會議之前,，我有個好消息要宣布,。”

　　他朝萬達略一點頭,，后者立即起身從墻腳的茶幾上拿過來一個大紙包,，在會議桌上鋪了一張一尺見方的紙，然后將紙包里的東西嘩地倒在紙面上,。

　　那是一堆顏色雪白,、顆粒細膩的結(jié)晶體，在紙面上形成一個小小的錐形,。

　　“鹽巴,？！”

　　在場眾人的第一反應(yīng)都是這個,。

　　這個時代胡建沿海已經(jīng)有曬鹽的鹽田,，品相好的鹽巴能夠達到這個水平，不過市面上售賣的鹽大多粗細不一,，更有甚者,，奸商在鹽里摻入大量雜質(zhì)，使得賣相很差,，也就是大戶人家所用的青鹽看起來還不錯,。

　　丁啟楨第一個否決了心里的這個念頭，白馬莊的勢力范圍,，目前還僅僅局限于南安一帶,，這里既沒有鹽田也沒有鹽井，馬公子并非鹽商所以也沒有鹽引,，白馬莊工坊加工食鹽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馬丁笑而不語，抬手示意眾人不妨品嘗一下,。

　　丁云峰和亨克二人各自伸出兩個指頭,，撮了一點結(jié)晶體放入口中，砸吧兩個,，異口同聲喊出聲來：“糖,！”

　　馬丁微笑著點頭說道：“不錯，這就是白馬莊糖坊剛出產(chǎn)的白砂糖樣品,?！?p>　　南安一帶種植甘蔗的不多，甜菜更是聞所未聞,。白馬莊出品的白砂糖,，都是購買市面上的糖塊，經(jīng)過二次加工而成,，因此產(chǎn)量并不大,。

　　馬丁準(zhǔn)備試探著跟中左所接觸一下。經(jīng)過此次的閩南旱災(zāi)移民,，鄭芝龍在臺島已經(jīng)擁有了幾萬的人力,，馬丁想要建議中左所明年讓這些人在島上種植甘蔗，進行粗加工后賣給白馬莊,。

　　臺島的氣候非常適合種植甘蔗,，甜度和出糖率都很高，荷蘭人就在島上種植了大量的甘蔗,，用于制糖,。

　　不過甘蔗的生長周期比較長，開春種下,，要等到年底才能收割,，因此短時間是指望不上了。

　　馬丁計劃著在大量收購粗糖進行精加工的同時,，明年自己先行種植幾百畝的甘蔗林,，甘蔗汁可以煉糖，甘蔗渣還可以用于造紙,。

　　實際上,，白砂糖的樣品馬丁早就有了，之所以不提前拿出來,，而是選擇在開始商業(yè)談判的時候亮相,，就是為了給人留下一種白馬莊工坊新品如潮的印象。

　　源源不斷推出的新產(chǎn)品,，能夠充分表明白馬莊工坊的研發(fā)力量強大,，是一個能夠持續(xù)給人帶來巨額收益的合作伙伴。

　　丁云峰和亨克身為海貿(mào)方面的老行家,，對于白糖自不陌生,，這是海貿(mào)里的一項大宗商品,，在貨物清單里占有舉足輕重的份量。

　　荷蘭人更是在臺南種植了大量的甘蔗,，白糖就是大員熱蘭遮城除了鹿皮之外的另一個拳頭產(chǎn)品,，為荷蘭人獲取了高額的利潤。

　　只不過,，明代之前,，因為沒有掌握制糖術(shù)，所謂的白糖,，也只是顏色略淺的紅糖,，直至明朝嘉靖年間，才發(fā)明了用黃泥水提煉白砂糖的方法,。

　　《天工開物》關(guān)于砂糖的制取方法記述如下：去孔中塞草,，用黃泥水淋下，其中黑滓入缸內(nèi),，溜內(nèi)盡成白霜,。最上一層厚五寸許，潔白異常,，名曰西洋糖,，下者稍黃褐。

　　只是無論是大陸還是臺島產(chǎn)出的砂糖,，細度和白度都無法與白馬莊的白砂糖相媲美,。

　　白馬莊糖坊采用了超越這個時代的加工工藝，采用石灰和活性炭進行加工,，色素去除率遠在黃泥水之上,，生產(chǎn)出來的全部都是低色值高品質(zhì)的白砂糖，品相遠勝市面上的產(chǎn)品,，至于說這種方法制糖成本稍高一些,，也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圍之內(nèi)。

　　丁云峰與亨克俱是懂行的人,，知道賣相如此之好的白砂糖,，不論是運到不出產(chǎn)糖的日本國、高麗國,，或是轉(zhuǎn)運到西班牙的殖民地馬尼拉,，絕對是不愁銷路的搶手貨，價格對比普通的砂糖應(yīng)該也能高出兩三成,。

　　丁云峰搶先問道：“馬公子,，但不知這種白砂糖的產(chǎn)量如何？”

　　馬丁嘆了口氣道：“丁掌柜應(yīng)該很清楚，閩南的甘蔗林?jǐn)?shù)量本就有限,，加上今年天不降雨,，估計到了年底收成時，也收不到幾根甘蔗,。實話實說,，我目前都是收購市面上的粗糖,，由我們的糖坊進行深加工,。由于我們掌握了獨門的技術(shù)，因此生產(chǎn)出來的成品,，就能夠達到目前諸位所看見的這種標(biāo)準(zhǔn),。”

　　馬丁停頓了一下,，掃視一眼四個客人：“我們白馬莊的貨品會越來越多樣,，因此跟我合作，絕對能夠讓你們的海貿(mào)利潤得到大幅提升,?！?p>　　在場的人，自是知道馬丁所言,，是絕對能夠?qū)崿F(xiàn)的目標(biāo),。

　　丁云峰沉聲說道：“馬公子，我對此也深信不疑,。但不知經(jīng)過一個晚上的考慮,，馬公子決定選擇哪一方作為合作者？”

　　亨克也跟著說道：“馬公子,，我懇請閣下能夠慎重評估合作者的實力,。”

　　丁云峰一聽正要懟回去,，馬丁已然開口：“此番丁府與東印度公司都派人親臨白馬莊,，足見列位誠意十足。鑒于你們雙方都是海貿(mào)方面的巨頭,，我希望能夠與你們雙方都保持良好的合作關(guān)系,。”

　　馬丁當(dāng)然不愿意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目前他所能想到的合作伙伴只有三個：中左所擁兵數(shù)萬,，不可輕侮；丁家朝中有人,，不好相與,；荷蘭人極為強勢，不容小覷。

　　白馬莊目前還是一只幼獸,，在它能夠亮出自己的獠牙之前,，馬丁暫時還無法與上述三方勢力相抗衡。

　　白馬莊工坊出品的貨物,，將逐漸成為白馬莊發(fā)展壯大的支柱,，幫忙銷售貨物的合作者，就是支柱的基石,，而這樣的支柱基石,，當(dāng)然越多越好。

　　因此,，如果能夠跟這些人都保持一定的合作,，即便某日跟其中一方發(fā)生沖突，也還能倚仗其他人出貨,，不會受制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