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底,，水色黯淡，空寂昏暗,。

　　黍離并沒有急于開口,。

　　至少現(xiàn)在看起來，這里并非是他想過的那些可能中最壞的那一種,。

　　方才還照耀湖底的懸空光球不僅數(shù)量少了,，而且更加黯淡。

　　這曾如桃花源一樣的避難之地,，一下子褪去了所有光彩,。

　　只有琉喀忒亞如舊。

　　她的情緒很平穩(wěn),，在驟然的悲傷之后很快穩(wěn)住了心神,。

　　──仙法向來飄渺超凡，精靈的心性自然不弱,。

　?。酆闷妫菀呀?jīng)帶著那一疊書飛過空蕪的湖底，落在了長桌之上,。

　　她眨巴眨巴眼,，望了望［眷戀］，小心翼翼的向她招手,，然后兩個小人兒趴在書上看著,，時不時用情緒之力交流一下。

　　──“止水”狀態(tài)下的黍離,，［好奇］還是有點怕的,。

　　黍離自然能感知到他手旁情緒之力的波動，也能很了然的明白意思,。

　　但他沒有刻意關(guān)注,。

　　他現(xiàn)在全部的注意,，都用來思考鏡湖與灰霧之林的真相。

　　那么第一個問題……

　　黍離直視琉喀忒亞,，“我們之前的交流里，有哪些和真相有偏差,？”

　　琉喀忒亞道,，“無太多偏差,，不過是缺了一些。”

　　她微一停頓便繼續(xù)道,，“來到這里的精靈大多并不精于戰(zhàn)斗，末日驟臨又突圍失敗,，最后只能看著世界沉淪……”

　　說到這里,，她的面容已滿是悲戚。

　　黍離能感知到她濃郁而克制的悲痛,。

　　“世界將死,，而我們注定與其一同沒入死亡的漩渦……”琉喀忒亞的聲音已經(jīng)帶著悲意，“［自然］告訴我們,，世界已面對死亡……”

　　麥秀安靜,。

　　［好奇］與［眷戀］停了翻頁的動作,。

　　黍離默默不語,。

　　當世界面對死亡，生命已無力反抗,，赴死者已然死去,，茍活者亦不遠矣……

　　可有希望？

　　烈火燎原之勢一顆枯草又如何自救,。

　　黍離只能沉默,。

　　只有琉喀忒亞說說停停，一點點講述著過去的真相,。

　　真相簡單到很平凡,。

　　都死了。

　　精靈們懂得無數(shù)的仙法與秘術(shù),，精靈們擁有無數(shù)的奇珍與寶物,，但終究抵不過強弱生死四字。

　　躲在鏡湖之下的她們沒能瞞過橫掃而來的邪神一窺,。

　　是在末日剛剛爆發(fā)之后不久,，那時她們已經(jīng)感知到曾護佑這片大地的輝光驟然的熄滅，也明白,，帝國已被攻破,。

　?。鄯模蒹w系最高杰作，“無疆之輝光”,，長明三百年之后,，熄滅。

　　再然后是一個又一個威勢如淵如獄的邪神降臨于世,，祂們一個一個死去,，卻最終活了下來一位。

　　祂擊潰了折子夜的軍隊,。

　　祂占據(jù)了這片土地,。

　　──以一個僥幸不死的幸存者的是否君臨此地。

　　祂無意掃來一眼,，或許并未看清,，卻已然奪取了殘存者的生命。

　　這就是邪神,。

　　比最強大的巨龍還要詭異而偉大的存在,。

　　琉喀忒亞是唯一活著的。

　　因為她是最小的那個,，在橫掃而至的邪神視線之下,，所有精靈不再顧慮波動，綻放了所有光芒,。

　　然后,，光芒熄滅,。

　　或許是邪神沒有注意到,，在祂的眼中那道黯淡徒勞的光團之中，居然會有一團更渺小更黯淡的光,。

　　──以十多位精靈的死亡為代價,，不合仙法秘術(shù)的規(guī)則，強行凝聚的護盾,。

　　琉喀忒亞是怎么活下來的,，她說不清，但這就是最后的結(jié)局,。

　　沒有更多的故事,，只是如此。

　　這片土地再難有史詩傳頌了,，那些可能會燦爛的故事,，都會在某處，因為某位存在的無意一瞥，劃上終止符,。

　　黍離還是默然,。

　　再往后就簡單了。

　　她活了下來,。

　　其他精靈付出了生命也要護住她,。

　　她慢慢蘇醒。

　　以她強大而執(zhí)拗的執(zhí)念構(gòu)造了這一方幻境,。

　　黍離想到了折子夜,。

　　他比之琉喀忒亞，估計還要再強很多,。

　　──［鎮(zhèn)守］可不是幻境能聚起來的，幻境是幻境,，［符文］是［符文］,。

　　一位能夠以意志改變現(xiàn)實的將軍，說到神化,，也只是說可能如此……

　　邪神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黍離不敢再多想。

　　琉喀忒亞也已沉默了好久,，再回憶一次過去,，她依然不能一直克制自己的悲痛。

　　“閣下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琉喀忒亞低聲問道,。

　　黍離沉默了一會，“鏡中世界的入口應(yīng)該是一面鏡子吧,，我想借來看一看,。”

　　不待琉喀忒亞回答,，他解釋了一下,，“按你所說，鏡中世界已經(jīng)失控了,，其中必定有著某位邪神盤踞著,，祂或許不能破開鏡面扭曲現(xiàn)實，但改變鏡子還是很有可能的,?！?p>　　琉喀忒亞聞言默然，自虛空中取來了一面鏡子,，憑空托著,，送給了黍離。

　　“閣下請?！?p>　　黍離和她一樣,，并不用手拿，只是托著,。

　　這是一面很普通的鏡子,。

　　黍離從側(cè)邊看向它，只看見剔透而無一物的鏡面,。

　　它竟成了此地昏暗之后最明亮的事物了,。

　　黍離一點點放下，一點點從更高的視角看向它,。

　　按理已經(jīng)該照見兩人的臉了,，但鏡面依然空無一物。

　　“女士,，它一直如此嗎,？”

　　琉喀忒亞輕輕點頭。

　　黍離終于選擇將鏡面翻過來,，一瞬間,，本來剔透如水晶的鏡面上出現(xiàn)了黍離的臉。

　　但不正常的是,，出現(xiàn)了很多張臉,。

　　密密麻麻，越來越多,，一個個占據(jù)著鏡面的臉孔被遮蓋下去,，又浮現(xiàn)出一個個新的面孔。

　　年輕與成熟亦或者蒼老,，或是似曾相識或是恍如隔世,，他就這樣平靜的看著這面鏡子。

　　黍離看到了自己,。

　　無數(shù)的自己,。

　　年少時候的，求學(xué)時候的,，冒險時候的,，以及末日時候的。

　　琉喀忒亞也是平靜的看著他,，這眼神,，很像帝國試煉之地中注視參賽者的裁判官。

　　而最后,，黍離交還了鏡子,。

　　“我看到了很多我,。”

　　“我知道,?！?p>　　“鏡中世界怎樣失控我大概能想到了……”黍離突然感覺到一種原始深沉的恐懼,，“我看到了一滴晨露折射到的我的臉龐,，那時候我應(yīng)該是在過疏影之林?！?p>　　合理猜想的話,，疏影之林中那些詭異而難以擊散的虛影怕是在鏡中世界都有備份。

　　“我還看到了……一滴血中映出來的我……”黍離聲音低沉,，“那次是砍殺邪神,。”

　　他抬起頭,，語氣凝重,，“不再被照見的個體還能存在在鏡中世界嗎,？”

　　琉喀忒亞道，“會變?nèi)?，會吸引到其他自己,，會融合?！?p>　　黍離深思,，不禁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