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尋龍.伍
遠(yuǎn)處有巡游仙官聞到秋辭的氣息,,劍拔弩張著趕來,昆吾左手拎著秋辭的后領(lǐng)子飛到屋檐,,右手則將寬袖一甩,,織下結(jié)界。他按著她的肩膀往下張望片刻,,確定仙官離去,,才半瞇著眼,嘲笑她道:“你怎得聲名狼藉成這樣,?他們對那上申氏都可睜只眼閉只眼,,對你卻要趕盡殺絕,可嘆可嘆啊,?!?p> 秋辭抖了抖肩,有些憋屈道:“還不是那些神,,自詡是天道,,不要臉皮地去掌控萬物?!?p> 聞言昆吾變了臉色,,狠狠拍了她的腦門,惶惶道:“荒唐,?!?p> 秋辭也意識到自己言之太過,便閉上了嘴,,只心中仍惱怒,,氣呼呼地往琉璃瓦上一坐,遠(yuǎn)眺彩云繚繞,,銀河流淌,,再不去理他,。
“我不遠(yuǎn)萬里跑來救你,你不說句謝,?”昆吾示好道,。
秋辭哼了一聲,取下腰間的陶葫蘆搖了搖,,“不給,。”
昆吾往前走了半步,,諂媚道:“小娘子莫要小氣,,自從去年你下了界,我都有好久未曾泡澡了,,這腦袋又開始作妖,。”
秋辭抱著葫蘆,,暗自扶額,。她這一行灰頭土臉,中途還遭了一難,,這老小子明面上待她客氣,,若讓他知道了白淵枯竭,非得將她強(qiáng)行留在仙界,。沒了她的庇佑,,吉量在人間怕是一日都不能活。
思來想去,,還是先將他糊弄過去,,找到貔貅才是正經(jīng)。
“你先幫我找一個人,,他是北海的......”
未及她說出那個名字,,墉城久遠(yuǎn)的鐘聲響了起來。數(shù)不清盞貼著囍字的燈籠瞬間被點亮,,遙遠(yuǎn)處,,鸞鳳和鳴,樂枝紅妝盛服,,與同樣一身喜色的英招并肩而立,。樂枝手里繡著石榴多子的團(tuán)扇,是匠人們用罕見的南海鮫紗制成的,,光線柔和而清晰,。眾人所見,她在笑,,笑得大方而不失儀態(tài),,叫人見了也一并笑了起來,。
秋辭坐在屋檐上,,用手托著下巴,,眉梢處的柔意都能將人灌醉,“你瞧,,她多開心,。”
昆吾卻是一臉震驚,,伸出手摸了下她的額頭,,念念有詞道:“這也不見熱,怎得腦子就壞了,?”
秋辭打開他的手,,白了幾眼道:“非得讓我哭爹喊娘你才滿意?”
昆吾抿嘴,,摸了摸通紅的手背道:“當(dāng)初你那樣癡纏英招,,想是你喜歡極了他,今日他大婚,,你即便花心,,總要傷心一二?!?p> “我歡喜他,?”秋辭聽了,卻是冷笑一聲,,“可真是個笑話,。”
“你不喜歡,?”昆吾不解,,扭過頭盯著她的眼睛,“那你癡癡跟著他,,平白惹上一身騷是為了甚,?”
秋辭不答,走到屋脊上,,單手靠著蚩尾輕聲笑道:“我第一次見你,,不也是纏著你嗎?”
昆吾思索著,,對啊,,那一次他可是丟了老大一個臉。
他訪友繞道昆侖,,卻被她一路糾纏到解池,,仙友們皆笑話他老來俏,,他又羞又氣,打心底里瞧不慣這放誕輕浮的娘子,。只后來因白淵之緣,,他與秋辭相處下來,才漸漸發(fā)現(xiàn)她的妙來,。
然再細(xì)想了想,,卻也不然。
他坦言道:“他們都道你好色,,那時我不過才說了一句話,,你便轉(zhuǎn)頭就走,英招怕說了百句有余吧,,顯然你待他與我的不同,。”
秋辭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含糊道:“你想多了,。他長得比你年輕好看,我才多看了幾眼,?!?p> “你心中有羈絆,阻了你腳下的路,?!崩ノ岬溃骸敖袢毡闩c他解了吧?!?p> 秋辭含著笑,,仿佛記起了什么珍貴的東西,眼睛異常明亮,,“若我說,,我的羈絆是一段早已淡忘的聲音,你說我的路是不是就此斷了,?!?p> 昆吾蹙眉,“你已多久未入賦,?莫不是累傻了,?”
秋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沒錯,,很累,尋了沒有痕跡的他整整九百三十二年,,確是快要將她累死了,。
她明明記得他講得每一句話,,他的聲音卻在她腦海里,越來越模糊,。她深怕斷了與他最后一絲聯(lián)系,,惶惶終日,不斷尋找,,直到那一日,,她聽到了英招的聲音。
如春陽流水般,,似乎與那段聲音重合了。
他每說一個字,,她的心都要停頓一下,。到底是不是?聽著像卻又不像,,或許還得再聽幾句,。
她不敢吐露心聲,只纏著他與她說話,,做盡了旁人眼中的不知羞恥,。
只她不管,到底是不是,?到底是不是,?
心中希望的羽翼漸漸伸展,卻又被命運狠狠折斷,。她忘記了他的聲音,。
你說此事多滑稽,英招的聲音分明和他的多像,,她日日聽,,夜夜聽,反而忘得更快更徹底,。
憋在胸口上百年的不甘化作一灘污血,,噴灑在了英招潔凈的長衣上。
她再也無法分辨他人是不是他,,只獨獨肯定了英招絕對不是,。
“對了,你方才讓我找什么人,?”昆吾見她狀態(tài)不對勁,,繞開了話題。
秋辭回了意識,,擦了擦眼角未被覺察的淚,,薄唇微揚道:“北海九殿下,。”
昆吾愣愣地瞧著他,,許久才不敢置信道:“怪道不喜歡英招了,,原是你早已移情別戀?!?p> 秋辭滿頭黑線,,不愿與他多費口舌,起身就要往宴賓臺飛去,。
“等等,。”身后的昆吾拉住她,,她惱怒地瞪著他,,卻見他作了個噤聲手勢,胳膊肘指了指下面,,屋檐下緩緩走出兩個羽衣仙官,。
仙官一高一矮,高的肥碩,,司火,;矮的精瘦,司水,。兩人品階都不低,,若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鬧起來,秋辭鐵定吃下悶虧,。
她躲回屋檐,,只聽得那司火仙官道:“人界似有旱象,想來古河君不日便要下界,?!?p> “不然不然?!苯凶龉藕泳南晒贀u了搖雪白的腦袋,,道:“妙無自天地有乾鏡獲象,人界之苦,,皆因那孽障而起,。既是他們二人間的宿怨,我不好出面,?!?p> 而后再嘆,“他們自幼相識,一道飛升,,情同手足,,誰又會料到,會變成如今這般情景呢,?!?p> 聽他們說到妙無,秋辭的心突然緊張起來,,雙手也不自覺地拽攏,。
司火仙官捻了捻下巴一縷黑亮的胡須,眼神平淡而微妙,,“重州魔性深重,,卻不知那時在七寶齋,妙無對他說了什么,,他會甘心伏法,?”
又是重州?這是秋辭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每次給她的印象都覺此人十分晦氣??磥硭?dāng)真如城隍所言恨極了妙無,,便是名字也似冤魂一般,要與玉羞一起,。
“如若真是甘心,,如今哪還會有人記得重州這號人物?!惫藕泳ρ矍叭税V,,“他是騙了他?!?p> 司火仙官感慨道:“當(dāng)初重州跟隨將軍意氣風(fēng)發(fā),,而玉羞不過是一個抄書的小仙。我記著二人生得很相像,,遠(yuǎn)遠(yuǎn)瞧了竟一時分不清誰是誰,。”
“這我卻不知,?!惫藕泳郎\淺笑著,卻露出三分惋惜之態(tài)來,,“我倒見過玉羞的字,,美到令人過目不忘,難怪天尊喜歡他,。只可惜他的手傷了,?!?p> 司火仙官眼中泛起一絲趣味,俯首在古河君耳邊輕聲道:“君可知天界有個秘辛,?”
古河君有些意外,,搖了搖頭,“不知,?!?p> “那個秘辛荒唐,只細(xì)細(xì)想來,,卻也有幾分可取之處,。你待我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