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繁華的國都星宿城已經(jīng)漸漸安靜了下來,,喧鬧的街道上行人漸漸稀少,臨街的商鋪紛紛閉戶,結(jié)束了一天的營業(yè),。
星宿城東南角,一片殘破的院落深處,,七八棵青梅樹上果實飽滿,,吊在枝椏上隨風輕晃著,享受著悠閑的時光,。
淡淡的梅香充斥著整個院落,。
再往前走幾步,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戲臺,,現(xiàn)下被灰塵掩蓋著,,隱隱約約能看見結(jié)在檐上的蜘蛛網(wǎng)反襯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墨綠色的青苔悄悄的爬滿了墻壁,,一直蔓延到深處。
戲臺背后,,是一座滿是野草的花園,,掩蓋著石板路,表明這里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
穿過花園的拱門,,正對著的廂房漆黑一片,,中間里放著一口大缸,里面早已干涸,,枯萎的蓮花靜靜地靠在缸壁上,,被落葉輕輕掩埋。
而這里,,同樣也種著幾棵青梅樹,。
安靜的院落中,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輕緩地踩在茂盛的雜草叢中,,微弱的燭火搖曳著忽閃忽現(xiàn)的人影,隨著亮光推移,,院落里的漆黑逐漸退去,。
腳步停在屋門外。
駐足了一會兒后,,人影帶著燈籠走了進去,,瞬間將廳堂點亮。
廳堂里香案中間,,一塊靈牌擺在那里,,嶄新的燭火立在兩邊,火苗旺盛的燒著,,襯著貢品新鮮的光澤,。
一名盤發(fā)的婦人將靈牌捧在手里,跪坐在香案前的蒲團上,,仔細的將靈牌擦拭后,,靜靜地盯著靈牌發(fā)呆,不知何時翻涌上來的淚水順著眼角悄然滑落,,落在了袖子上,。
婦人卻渾然不知。
“阿姐,,婉君來看你了,。”
靈牌之上,,赫然刻著:
蕭門長女,,婉卿之靈。
婦人抹著眼淚,,說著心事,,燭光溫柔的擺動,輕晃著她的影子,。
似是傾聽,,似是安慰,,似是想念。
“對了阿姐,,你還不知道吧,,金瑤那小丫頭長大了,比你當初救她的時候要高了不少呢,?!眿D人說道:“現(xiàn)在也是個偏將了,可惜你的巾幗營被撤銷了,,要不然現(xiàn)在怎么也是一營主將了吧,。”
“還有,,當年你在荒州失散的兒子,,我?guī)湍阏抑耍闭f著說著,,婦人抽泣起來:“說起來這孩子怪可憐的,,沒人疼沒人愛的,那么偏遠的地方,,年紀那么小,也不知道受了什么苦才活下來,,真是萬幸,。要不是你逞強,也不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p> “自你走后,阿爹阿娘的身體就不太好,,最后還是沒能撐過新歲,,現(xiàn)在,你們應(yīng)該見面了吧,?”說到這里,,婦人的眼淚流的更多了,眼神也恍惚起來:“你們再等等,,此間事了,,婉君就去與你們相會?!?p> 說著說著,,婦人抹了抹眼淚,從拿來的食盒中,,取出一壺酒兩個碗放在地上,,滿上之后,,她自顧自的一飲而盡。
“這是你最喜歡的青梅酒,,我給你帶來了,,”婦人將另一碗酒拿起,灑在地上,,“也是那個混蛋喜歡的青梅酒,。”
婦人喃喃道:“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偶然想起你,。也不枉你為他付出的一切,。”
大約呆了半柱香的時間,,婦人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起身整了整衣服,將屋里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然后吹滅蠟燭,,轉(zhuǎn)身走出了屋子,向院外走去,。
光明逐漸退去,,黑暗重新占據(jù)了廳堂。
屋內(nèi)仍有余溫,。
白玉龍在書房批了一天的奏折,,正覺困頓,便抬眼看著前方那副掛著的畫像,,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
畫中是一位女子,長裙拖地,,曼妙的舞姿躍然于紙上,,眼中那發(fā)自心底的喜悅和淺淺的笑意,更使得這幅畫有了靈動之意,。
可他卻高興不起來,。
每看一次,愧疚和難過便深了一分,。
這也成為了他的心病,。
看了看桌案上的酒壺,便順手拿起來倒在嘴里,,不管不顧,。
一壺酒下肚,白玉龍覺得煩悶的心情好了不少,,便叫人又拿了兩壺,,放在桌案上,。
聞著青梅酒香,他又精神了幾分,,埋頭繼續(xù)批閱奏章,。
婦人原路返回,走出了廢棄的宅院,,轉(zhuǎn)身看了看門口正上方的牌匾,,多年的積塵浮在上面,隱約能辨認出上面的字跡,。
蕭府,。
幾名守候在府外的中年人對著婦人行禮,婦人點了點頭,,向外走去,。
忽然,她停下腳步,,回過頭說道:“讓搖光把花園東側(cè)的青梅小筑打掃一下,,再置辦點兒家當?!?p> “是,。那這蕭府的牌匾呢?還留嗎,?”領(lǐng)頭的中年人問道,。
“等他來了由他決定吧?!?p> 婦人提著食盒,出了街口,,轉(zhuǎn)身進入了一旁的酒樓,。
一名女子坐在大廳里,喝著酒,,兩只空了的壇子斜躺在地上,,看的店小二有點兒呆了。
這么能喝的女子他還是第一回見,。
看到婦人走了進來,,小二連忙上前接過她的食盒,低聲道:“東家,,這位姑娘說是來找您的,。”
婦人看著那名女子,,溫柔的笑了笑,,說道:“你先下去歇著吧,,這里有我?!?p> 小二稱是,,退了下去。
婦人徑直走了過去,,坐在女子旁邊,,伸手幫他將兩邊的發(fā)絲扶到耳后,笑道:“兩年不見,,怎么還喝起酒來了,。”
“君姨,,你回來了,。”放下酒碗,,金瑤打了一個酒嗝,,回道:“我本來也不想喝的,只是我一想起卿姨就忍不住,?!?p> 婦人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有些東西不該你背負,,你應(yīng)該有自己的生活?!?p> 金瑤搖了搖頭,,眼神迷離,帶著幾分醉意道:“我的生活就是君姨,,就是公子,,就是殺人?!?p> “對了君姨,,公子和無憂回來了嗎?”金瑤將話題移開,,問道,。
婦人有些無奈,每次聊到這里,,對方都會把話題移開,,不再提及。
她只能順著說道:“還沒有,不過算算腳程,,大約快到了,。”
然后,,她將金瑤扶起,,向樓上走去,還不忘嘮叨兩句:“你下次要是再喝成這么個樣子,,我就讓小二不給你拿酒,。”
醉醺醺的金瑤聽著嘮叨,,傻笑著,。
只留下空蕩蕩的酒壇。
還有樓梯上的腳步,、婦人的碎碎念和金瑤的醉語,。
金瑤此刻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