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噼里啪啦的響著,一眾山賊圍著宸掌柜,從吃過飯到現(xiàn)在,,不停地逼問著官鹽的下落。
宸掌柜終究還是熬不住賊寇的折磨,,一股腦的把知道的東西說了出來。
在南國,,官商一直受賦稅司的統(tǒng)管,。每年官商交一定比例的銀錢作為稅收之一上報給賦稅司,賦稅司負責上報國庫,,再由國庫上報給內(nèi)庭,,這樣一層一層上報給國主,最后決定這筆錢的去向,。
而在這個密集的關(guān)系網(wǎng)中,,官商的收入與稅收比起來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于是,,人性很容易在如此龐大的金錢面前滋生貪婪的花朵,,在一番密謀之下,幕后之人與宸掌柜達成了共識,。
傾吞這筆銀錢,!
官鹽在南國管控的極為嚴格,層層手續(xù),、批文甚是復雜,,既要追根何地出產(chǎn),也要注明去往何處,,但一經(jīng)出售,,那便是高價,在其他地方很是暢銷,,利潤也很可觀,。
按照他與幕后之人約定,在出了星宿城之后,,將此行的貨物全部調(diào)包,,之后出了邊境,便以被馬匪劫掠為由,,將調(diào)包之物丟棄,,間隔三至五日,然后返回星宿城,,將此事上報賦稅司,。
而被調(diào)包的官鹽,,經(jīng)過層層周轉(zhuǎn),,銷往外地,所得收入由宸掌柜與幕后之人按先前約定的比例分成,。
眾人聽了之后倒吸一口涼氣,。
幸存的鏢師只覺得后背發(fā)涼,如果真的按宸掌柜所言,,那他們護送這些東西出了邊境,,十有八九是做了馬匪的刀下亡魂,有去無回,。
不僅如此,,甚至這些鏢師還要承擔丟失貨物的責任,這樣下來,,鏢局能不能開下去都是個問題,。
畢竟,,丟鏢是鏢師的大忌。更何況丟的還是朝廷的貨物,。
幾人心里不禁松了口氣,,反而有種慶幸的感覺,但是又為眼前的困境發(fā)愁,。
李貴的面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沒想到,,看似簡單的官鹽生意,,背后盡有著如此大的陰謀。如果今天把‘官鹽’劫了下來,,要是內(nèi)庭追究此事,,八成他們是跑不了的,有可能還會遭到守備軍的圍追堵截,。
他們實在是經(jīng)不起消耗了,,再這么下去,遲早都得完蛋,。
畢竟,,劫掠官鹽,乃是死罪,。官府不可能輕易地放過他們,。
雖說他們殺的人多了,不在乎一個兩個的罪名,,但也不能莫名其妙的給別人當替罪羊,,官鹽到手則罷,大不了經(jīng)水路運出去發(fā)賣,,問題是現(xiàn)在被調(diào)包了,,所謂的劫掠只是空有其名罷了,最后錢沒拿著,,反倒是背了黑鍋,,這就陷入被動局面,再想脫身可就難了,。
“你說的幕后之人是誰,?”李貴問道。
對于李貴的提問,,宸掌柜閉口不言,,任憑他怎么問都不作回應(yīng),只好作罷。
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只見沉默的車夫突然暴起,從山賊手里奪了刀,,猛的刺進宸掌柜的胸腔,,將后者撲倒在地,半截刀刃沒進土地,,鮮血四濺,,一部分血順著刀鋒兩側(cè)流進地里,頓時染紅了衣襟,。
“對不起了,,老爺?!避嚪蚍鲋侗?,在他的耳邊說道:“主人說,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并且值得信賴,。”
宸掌柜眼神中帶著震驚和不解,,用盡最后的力氣掙扎了一下,,便沒了聲息。
當場斃命,。
“拿下他,!”李貴又驚又怒,宸掌柜一死,,他們豈不是更脫不了干系,?
眾人被這一幕弄的始料未及,聞言之后,,幾名山賊立刻上前準備拿人,,而車夫回過頭,詭異一笑,,快速抽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然后倒在地上,,自刎而死。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
李貴狠狠的踢了一下車夫的尸體,罵了一句臟話,犀利的看向那五名鏢師,。
“大當家的,,我來送他們上路!”瘸子獰笑著,,抽出刀漸漸的向他們走去,。
李貴伸手一把拉住瘸子,說道:“放他們走,?!?p> 后者一愣,不解的看著他,。
“殺了他們對我們更不利,,”李貴沉吟道:“倒不如放他們一條生路,以證明我們跟此事沒有關(guān)系,。日后算賬也不會找到我們的頭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李貴明白,,眼下的這趟渾水他們趟不起,也沒資本趟,,當務(wù)之急還是要保存自己,。
王含章等人頓時松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這幾天以來被山賊打得體無完膚,,身體和心靈遭受了雙重的折磨,已經(jīng)瀕臨崩潰,,如今又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圈,,讓幾人暗下決心,回到星宿城就從鏢局離開,,回鄉(xiāng)下老家種地去,。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被松綁的王含章等人連滾帶爬的離開了,,望著他們跌跌撞撞的身影,,李貴陷入了沉思。
既然事情發(fā)展到了這個地步,,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寸步難行,,如今之際面臨著兩條路,一條路就是原地解散,,大家各奔東西,,另一條路就是去若金城外加入更大的馬匪隊伍。
“老二去了多久了?”李貴問道,。
瘸子看了看天色,,說道:“大概兩個時辰吧?!?p> 李貴點了點頭,,說道:“等老二回來,我們一起商量一下接下來怎么辦,?!?p> 此時,在烈陽城守備軍勇字營駐地,。
主將甘明與偏將常霄,、賀統(tǒng)圍坐在篝火前,皺著眉頭,。
從烈陽城出來已經(jīng)半個月了,,這次他們是受命出來清剿山賊,可這伙山賊自從上次吃了虧之后,,便如同泥鰍般,,難覓蹤影,這讓甘明等人很是頭疼,。
夜已深,,駐地營帳陷入一片沉寂,出了兩隊守夜的士兵以外,,剩下的人都早早的休息了,,緩解一路行軍以來的疲乏。
忽地,,三只明晃晃的火把呈弧線狀從天而降,,落在了甘明和另外兩座帳篷上,頓時火光沖天,。
機警的守夜士兵連忙沖進著火的帳篷把熟睡的袍澤叫醒,,避免他們丟掉性命。
被叫醒的士兵慌忙走出帳篷,,提著桶到溪邊打水救火,,叫喊聲、潑水聲交織在夜空里,,營地頓時亂作一團,。
這時,又有三只火把從天而降,,點燃了另一座營帳,,還打翻了甘明身前的篝火,,激起一片火星,,嚇得三人急忙跳開,。
甘明被激怒了。
“老常,,你帶兩隊人,,給我把放火的王八蛋給我抓回來,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常霄臉色也不好看,,剛才砸到篝火上的火把濺起的火星燒了他的眉毛,到現(xiàn)在還有一股燒糊的味道,。
“將軍放心,,那小子跑不了?!背O鰬?yīng)了一聲,,翻身上馬,喊道:“四隊,、五隊跟我走,!”
被喊到的兩隊人匆忙拿起武器上馬,隨著常霄消失在夜色里,。
而始作俑者李信,、蕭紅豆和金無憂三人則是走走停停,不停地向后瞭望著守備軍有沒有跟出來,。
“你這出的是什么餿主意,?”金無憂一邊向后看一邊說道:“這就是你的方法?”
李信尷尬的笑了笑,,說道:“雖說我這辦法有點兒損,,但是你看,效果不是挺好的嘛,?!?p> 蕭紅豆也看了看身后,點頭道:“效果是很好,?!?p> “站住,!別跑,!”常霄跟在他們身后大喊著,催促士兵們加快速度,。
經(jīng)過一路追逐,,很快就到了李貴所在的地方,,一行三人故意將馬停住,等著常霄靠近些之后,,便縱馬躲進山賊休息的地方,。
常霄趕到后,發(fā)現(xiàn)對方還有同伙,,當即命令將這些人包圍起來,。
“大當家的,我們被官府的人包圍了,!”山賊紛紛被驚醒,,一時間人心惶惶。
“二當家的回來了,!”有人發(fā)現(xiàn)了李信的身影,。
李貴心中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這官兵,,八成是李信引來的,。
“全部拿下!”常霄率先策馬向前沖去,。
李貴已經(jīng)顧不上質(zhì)問李信了,,因為官府的兵馬已經(jīng)沖到近前,如今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去,,以求得一線生機,。
一時殺聲震天。
只見李貴持刀與常霄戰(zhàn)于馬下,,在攻防交替中,,二人僵持不下,竟打了個平手,。
借著火光,,常霄才依稀辨認出,眼前這人,,正是他們勇字營苦苦尋找的賊首李貴,。
“原來是你?,!”常霄冷笑道:“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來投。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李貴聞言哈哈一笑:“想要老子的命,,那得先看看你的命夠不夠硬!”
兩人正激戰(zhàn)正酣,,李貴不小心被身后的死尸絆倒在地,,常霄趁勢而上,,將刀舉起,劈了下去,。
李貴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叮!”兵器的碰撞聲使李貴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李信手持長劍將常霄逼退,。
這讓剛才還對李信存在質(zhì)疑的李貴羞愧不已,,望向前者的目光里充滿了感激,。
剛想道謝的他還未開口,只覺一道寒光閃過,,李信的劍已經(jīng)刺穿了他的身軀,。
不可思議的神色是他最后的表情。
只見李信蹲下身來,,輕聲說道:
“叛徒,,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