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清晨,。
“陛下您醒了?!钡禄輰m,,新納的惠妃柔聲細語道,。
“嗯?!卑t睡眼朦朧,,他有些睜不開眼,,緩緩起身,“幾時了,?”
惠妃拿來衣物,,先給楷賢披上:“剛到卯時?!?p> “怎么不早點叫朕,?”艾楷賢完全醒了,他責(zé)備一旁的總領(lǐng)太監(jiān)褚裕,,“今日是殿試的日子,,可不能遲到?!?p> 褚裕有些委屈,,他問言:“陛下,是否傳膳,?”
“朕不想吃,,走吧?!被实奂贝掖业卮┖靡路?,起身便走。
“陛下,,早膳怎么能不吃呢,?”惠妃莞爾,將匆忙的時空巧妙化地為寧靜,,她輕輕頤使,,身后的宮女便端來一碗粥,惠妃接過,,吹了吹,,“是臣妾讓褚公公晚些叫陛下的,臣妾知道時間緊促,,故而早些命御膳房做了碗粥,,陛下還是喝了這碗粥再去早朝吧?!?p> 氣氛變得尤為安詳,,讓艾楷賢感到了從所未有的安心,他望著惠妃,,她楚楚可人且落落大方的模樣,,此刻顯得尤為知性。
“嗯,?!彼麘?yīng)下,,遂緩了腳步,回到惠妃身邊,,將這碗粥喝完,。
旭日東升,浮云劃過飛檐的皇宮,,令人神往。宣政殿內(nèi),,早已備好二十張桌椅,,虛席以待。話說涂振與李雋,,紛紛中舉,,一路過關(guān)斬將,殺到了殿試,,此事轟動了天下,,弄得人人皆知。
一扇朱門緩緩開啟,,通往大殿的大道一望無際,,眾考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遲遲不敢邁步,。
云,,似乎不再是云,天,,似乎也不在是自己曾經(jīng)見到的那片天了,,考生們張望著四周,宮闕萬間,,一眼望不到邊,,高大巍峨的建筑造就了無數(shù)至高的權(quán)力,萬里祥云,,幾乎令所有人心向往之,。
涂振雖不說話,瞳孔中卻也將迫不及待呼之欲出,,他的萬丈豪情一涌而上,,促使著他鼓起勇氣一步一步邁上御階,回首眺望,,他的信心驟然倍增,,頓時對未來有了無限的遐想。
考生們走進大殿,,正襟危坐的皇帝等候著他們的到來,。三叩九拜,,欣喜的同時更多的是尊敬與畏懼。
“朕登基八年,,首開科舉,,夫觀眾生,皆一表人才,,朕甚是欣慰,。”艾楷賢掃視殿下諸位考生,,一眼就看到了涂振,,心中一緊,他仍緩緩而談:“今日是科舉最后一天,,朕希望爾等盡過往之所學(xué),,以為來日之國家?!?p> “學(xué)生謹遵圣意,。”眾考生異口同聲,,低頭行禮,。
楷賢擺正身姿,肅問道:“前朝有一縣令,,名叫高文,,所治之縣,適逢災(zāi)年,,顆粒無收,,百姓沒有東西可吃,高文請奏開倉放糧,,平帝應(yīng)允,,但所賑之糧難解災(zāi)禍,百姓依然挨餓,,高文便自己作主,,將縣里所儲之糧全部放出,這才讓百姓填飽了肚子,?!彼f完,掃視殿下,,“朕想問問諸位,,高文所做,善乎?”
考生們聽到問題之后,,有些遲疑,,大臣們聽見之后,忐忑不安,。
“學(xué)生臨安考生李雋,,奏請答題?!崩铍h胸有成竹,,邁著他小小的步伐,一步跨出了列,。
諸臣小聲嘀咕,,褚裕悄悄告訴皇帝:“陛下,這便是那位十一歲的小神童,。”
艾楷賢一笑:“說吧,?!?p> 李雋收禮,挺起身軀,,言:“古語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者,,國之根本也,,高文所做,雖與法不合,,但其衷心是為百姓著想,;試想,倘若高文沒有將全部糧食放出,,則百姓定會怨聲載道,,亦或叛亂,此時國家的問題,,早就不是一縣之糧倉可以解決的了,。所以學(xué)生認為,高文所做,,善哉,。”
大臣們聽了,,覺得神童名不虛傳,,個個點頭表示認可,艾楷賢不表態(tài),把目光向其他人投去,。
目光所去,,正好與涂振對視,“學(xué)生覺得,,高文的自作主張,,雖然得到了很好的效果,但違背圣意在先,,于臣子不適,,所以學(xué)生并不認為他做的是對的?!蓖空裱?。
“那你認為,高文應(yīng)當(dāng)如何處置呢,?”艾楷賢又問,。
涂振略思,遂抬首:“高文,,益于民而悖君上,,所以不當(dāng)處罰也不應(yīng)當(dāng)褒獎?!?p> 楷賢聞言,,很是滿意。殿試最后,,按照和制,,下發(fā)文章命題要求考生作答。
考試結(jié)束,,出大殿時已是下午,,書生們都是一副釋然的樣子,他們加快了前行的腳步,,這腳步比之前幾次來得輕快許多,,然而得到認可的涂振并沒有感到喜悅,他走在最后,,低著頭走下臺階,,腦中不斷回憶著昨天晚上安煥與他的對話。
“駙馬,,小人有一事很擔(dān)心,。”涂振憂心忡忡,。
“什么事,?說吧。”
“你說陛下……還記得我嗎,?”涂振對圍獵之事難以忘懷,,對常人來說無上光榮的救駕,幾乎對他造成了心理上的陰影,。
“陛下記不記得你,?什么?”安煥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但他見涂振怯怯的樣子,,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哦~你是說那個啊,?!?p> 涂振點點頭,安煥接著說:“好辦啊,,你明天殿試的時候,,陛下問你什么,你千萬別說實話,,就行了,。”
“別說實話,?”涂振奇怪。
“對,,別說實話,。”安煥喝了口茶,,顯得十分悠閑,,“陛下很討厭那些說著大義凜然的話、口若懸河的人,,他要是問你什么,,你就萬句話不離為他著想就行了。明白,?”
涂振思考了下,,撥云見霧:“小人明白了?!?p> 時間拉回到現(xiàn)在,,涂振有些難過,殿上的一番言語并非他的初心,,雖然得到了皇帝的首肯但他仍為此感到不安,,他想到自己在駙馬府中苦讀了數(shù)年的圣賢書,此刻卻因為功名而變得煙消云散。涂振感覺自己撒了個謊,,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負罪感,。
次日,宣室,。
艾楷賢已經(jīng)將所有試卷閱完,,此刻他將考卷分發(fā)下去,讓重臣們參與評判,。
“陛下,,李雋的這篇文章,洋洋灑灑,,氣勢磅礴,,破題直中要害,老臣認為,,李雋,,可以獲頭甲?!狈皆N直言,。
黃晉不以為然:“李雋文章雖好,但他才十一歲,,小孩一個,,若點了他為狀元,難以服眾,,況且他年紀輕輕,,若一下子就身處高位,未免也太露鋒芒了吧,?!?p> “燕梟十歲執(zhí)掌朝政,太祖十二歲東渡南洋,,你怎能拿他年少作借口,?”方元縉反駁道。
“你將李雋比作太祖,、燕梟,?”黃晉反問,“那你將陛下置于何地,?”
“你,!”方元縉被氣得無話可說。
“好了,?!卑t中止了二人的舌戰(zhàn),,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定論,“李雋,,還遠沒有當(dāng)狀元的資格,,同理,涂振也是,?!?p> “陛下……”方元縉想再勸一勸。
艾楷賢不予理睬:“就點河南考生朱陽為狀元,,李雋為探花,,涂振為二甲頭等?!?p> “吾皇圣明,!”黃晉心喜,遂行叩拜,,方元縉看著迅速行禮的黃晉,,頗為惱怒。
此次科舉,,一共錄用了兩百零三名考生,,其中殿試十一人,榜單公布之后,,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愁,。
是日,殿試錄取的十一名考生按禮前去上書房面圣謝恩,。
“真不知這群人怎么評的卷子,,我那文章怎么評也不應(yīng)該只有個區(qū)區(qū)探花吧!”一路上,,李雋罵罵咧咧,很是不服氣,。
“小點聲,。”涂振勸他,。
“那朱陽,,書呆子一個,就會死讀書,,不知道用了多少錢,,竟白給他個狀元?!崩铍h不依不饒,。
十一書生走著走著,,便到了上書房御前,李雋只好先把氣憋回肚子里,,整理整理衣裝,,走了進去。
“即日起,,爾等便是大和之臣了,,朕希望爾等能夠殫精竭慮,事事以國為重,?!?p> “臣等遵旨?!?p> 一番寒暄后,,艾楷賢問道:“爾等新入朝廷,朕想知道爾等畢生之志為何,?”
他遂向站在第一個的朱陽看去,,朱陽有些緊張,其言:“臣……微臣定當(dāng)用畢生之所學(xué)報效陛下,?!彼Z氣倉促,磕磕絆絆,,倒也回答得中規(guī)中矩,。
輪到李雋時,他依舊自信地侃侃而談:“微臣愿為天下先,,成為有功于蒼生之人,,留名青史,萬古流芳,?!?p> 艾楷賢皺著眉頭聽他講完,默許之,。
涂振一直沒有說話,,當(dāng)其他人都將自己的志向說完之后,皇帝看向了他,。
“朕好像見過你,?”艾楷賢明知故問。
“微臣三生有幸,,在殿試的時候,,第一次得見龍顏?!北M管心中一驚,,涂振還是佯裝鎮(zhèn)靜的模樣,。
楷賢嘴角悄然勾勒出一抹微笑,“那你有何志向呢,?”
涂振松了口氣,,直言:“微臣年少,還遠不及當(dāng)陛下的能臣,,愿意入閣深造,,以報陛下賞識之恩?!?p> “入閣,?”艾楷賢很是奇怪。
入閣,,即入文樞閣,,這是一個天下儒士聚集的地方,他們得令便在此修書造籍,,沒有任務(wù)的時候便在此閑聊,。想要參知政要,這里肯定不是首選之地,。
“微臣素來對文樞閣心馳神往,,心心念念想與那些天下名儒交談,畢生所學(xué),,只愿寫一部史書,,千秋萬載,歌頌陛下的文治武功,?!蓖空裾f得十分誠懇。
“哈哈哈……”艾楷賢聽完龍顏大悅,,“好,,那朕就準爾所求,封你為文樞閣見學(xué),?!?p> “微臣謝陛下隆恩!”
皇帝對涂振的偏見似乎正因為后者的機敏而逐漸夷為平地,,當(dāng)日,朱陽被封為吏部主事,,涂振入閣,,唯獨李雋,艾楷賢只封了他個小小的諫議郎,,弄得李雋暗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