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八老仍舊沒有回來，李芷蘭放心不下,，無奈分身乏術,，等到天黑打烊,，吩咐小召和秀才馬周看好店鋪,，便要動身去王家莊。馬周道：“掌柜的帶上小召一起去,，留我一個人看店夠了,。”李芷蘭道：“我不帶她,，留你一個人,，我不放心?！瘪R周道：“天已經黑了,，你一個人出城，我也不放心,，帶上她防身,。”小召蹦到馬周身后一把扯住他耳朵道：“你以為我是什么東西,？你們丐幫的打狗棍,？”馬周忙道：“沒說你是東西，你不是東西,?！毙≌偈稚嫌旨恿藥追至Φ溃械溃骸拔业降资遣皇菛|西,？”李芷蘭拉開小召道：“你不要當他是八老,，八老你怎么欺負都行，他不行,?！毙≌俚溃骸霸趺床恍校克悄愕娜?，八老就不是你的人,？”李芷蘭啐道：“什么你的人他的人，秀才是讀書人,，說不定哪天捷報一到就是舉人老爺,，你動不動騎到他頭上拉屎撒尿，叫別人看見成什么體統(tǒng),?！瘪R周道：“舉不舉人無所謂，被她扯一扯也沒關系,，就是有些痛,。”小召道：“這就痛了,？”馬周道：“痛,！以前看你和八老打來打去好玩,，還頗有些羨慕，現(xiàn)在才知道八老不容易,?！崩钴铺m道：“秀才提醒我了，我孤身出城是有點不妥,，店里也要留一個壓得住陣腳的,，這樣吧，秀才陪我去王家莊,，小召留下看店,。”小召道：“不干,！”李芷蘭道：“不干也得干,！”小召道：“你們一男一女趁著黑燈瞎火溜出去玩，留我一個人在這里做孤墳野鬼,，打死也不干,！”馬周對李芷蘭道：“店里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我留下,，讓她陪你去,。”李芷蘭道：“你不怕,？”馬周道：“怕什么,？不怕?！毙≌俚溃骸澳悴慌挛遗?，后院有鬼！”馬周下意識扭頭看了看后院,。李芷蘭氣不打一處來,，在小召身上狠狠掐了一把。小召賠笑道：“秀才哥哥是文曲星,，不怕鬼,。”李芷蘭氣道：“算了,，都不去了,。”小召道：“為什么不去,，你不去我去，正好留你們這對野鴛鴦在這里逍遙快活,?！崩钴铺m氣急敗壞道：“徐三招,，你下次回家見了你爹爹多給他磕幾個響頭，好好感謝他教了你幾招三腳貓的功夫,，我要是打得過你,，現(xiàn)在就掐死你?！毙≌偎榔べ嚹樀溃骸盀槭裁匆牢?，我打得過你，可我不愿意掐死你,?！崩钴铺m道：“你還是掐死我吧！”小召對馬周道：“秀才哥哥去幫忙取個盆兒過來,?！瘪R周奇道：“做什么？”小召道：“你不知道,，她又白又嫩,，我怕還沒掐死，先掐出水來了,?！崩钴铺m發(fā)狂道：“白天打你不過，等你晚上睡著了看我不把你的臭嘴撕成三瓣,！”小召笑嘻嘻道：“三瓣不好,，三瓣嘴是兔子，要撕起碼是四瓣,，好事成雙,。”秀才對小召道：“鴛鴦就是鴛鴦,，為什么是野鴛鴦,？”小召道：“想和她做家鴛鴦？”李芷蘭對馬周道：“不要和她胡謅,?！瘪R周道：“掌柜的不要急，古人最早的時候,，其實是把鴛鴦比作兄弟的,，你聽我念給你聽?！闭f完搖頭晃腦吟道：“骨肉緣枝葉,，結交亦相因；前為鴛與鴦,，今為參與商,?！崩钴铺m道：“你要是怕，不要熄燈,，點著燈睡,，我和她這一去，今晚肯定不會回來,?！毙≌俚溃骸安环判乃胍貋?，我也可以陪你回來,。”李芷蘭道：“怎么回來,，和他們男子漢一樣翻城墻,？”小召道：“翻墻不是手藝活兒，有手有腳都會翻,?！崩钴铺m道：“我們好歹也是姑娘家，還沒嫁過的,，成何體統(tǒng),。”小召道：“行行行,，你不翻就不翻,。我翻城墻，你鉆狗洞,！”
二人幫著馬周收拾好店面,，出門往城東走。走到城門口的時候,，守城的士卒正在關閉城門,。小召問道：“怎么這么早？”士卒回道：“最近不太平,，西北饑民造反,，鬧得很兇，不斷有打散的小股流匪南下,，你們兩個女子,，天黑最好不要出城?！毙≌俚溃骸靶∶\不怕,。”李芷蘭道：“實在有要緊事?！笔孔涞溃骸澳銈冏约寒斝??！崩钴铺m謝過,，對小召道：“還在店里跟你和他啰七八嗦，連出城都要鉆狗洞,?！眱蓚€人趕到王家，鵲兒開了門,，那黑狗見了李芷蘭和小召卻甚是友善,，伸鼻子嗅了嗅，不住地搖尾巴,。小召沖它抱拳道：“久仰久仰,！”李芷蘭搖了搖頭，鵲兒本來一臉哀傷,，差點沒忍住笑出聲,。小召道：“小丫頭不要笑，我這聲久仰可不是白叫的,，實實在在的久仰,，你以為我和那些虛頭巴腦假客氣的酸秀才一樣，見了八輩子沒見過的也久仰個不停,？”李芷蘭小聲道：“進了屋,，莊重一點，看著風頭不對,，少胡言亂語,。”小召道：“從現(xiàn)在起,，我是啞巴,。”
八老守在老兒病榻前,，看見李芷蘭和小召進去,，略略點了點頭。李芷蘭走到近旁低聲問道：“什么??？”八老搖了搖頭道：“有時候清醒，有時候糊涂,，要命的是吃不下東西,。”李芷蘭道：“吃不下東西怎么行！醫(yī)生怎么說,？”八老小聲道：“去外面說,。”起身沖鵲兒使了個眼色,，鵲兒忙走過來坐到老兒身邊,。八老把李芷蘭和小召領進老太婆的臥房里。老太婆見了她們,，一骨碌溜下床,。李芷蘭忙勸阻道：“奶奶不要起來！”小召也勸道：“老太婆快回去躺著,，不要受了風寒,。”老太婆嘆了口氣道：“沒關系,，巴不得和老東西一起死,。”李芷蘭道：“爺爺?shù)牟≈氐煤?？”老太婆搖著頭道：“這一次,，八丈寬的火坑，碗口粗的鐵鏈子捆了手腳,，他怎么也跳不過去,。”八老道：“奶奶不要胡說,?！崩咸抛プ“死系氖值溃骸肮詫O子，奶奶這輩子見慣了生死,，不管是他死,，還是我自己死，我都不怕,?！毙≌俚溃骸袄咸牛銈兓畹竭@把年紀不容易,，算是高壽,，多活一天都是賺的，不要急著死,?！崩咸诺溃骸疤砥礁尼t(yī)生都找遍了，個個號了脈就走,，連藥方都不開,。”八老看著李芷蘭和小召點了點頭。李芷蘭道：“你安安心心守在這里,，店里的事不要擔心,，秀才回來了?！卑死系溃骸澳蔷秃?，剩你們兩個女的在店里，總是不太放心,，昨天夜里又是一夜睡不著,?！毙≌俚溃骸安灰b好人,，冤有頭債有主，你睡不著難道不是因為外面大門口蹲著的仇人,？”老太婆道：“哪有什么仇人,？”八老忙沖小召擠眼睛。小召裝糊涂道：“抽什么風,？眼里進蟲子了,？”李芷蘭牙疼似的哼哼道：“閉嘴！”小召道：“他跟著李棗賣肉,，也算是半個屠夫,，殺氣大，狗自然拿他當仇人,，有錯嗎,？”老太婆恍然大悟道：“枉我活了這一把年紀，活到豬身上了,！難怪我孫子頭一次回來時,，這瘟畜生跟瘋了一樣，沖他嘶吼了一整個晚上,?！卑死喜亮瞬梁梗≌俚靡獾貨_他做了個鬼臉,。
鵲兒推門進來道：“爺爺醒了,，聽說掌柜姐姐來了，嚷嚷著要見她,?！崩钴铺m幾個人忙起身來到老兒病床前。李芷蘭握住老兒的手,，老兒滿臉喜悅道：“想叫你來一趟,，怕你忙，不敢開口?！崩钴铺m道：“再忙也得來,。”老兒道：“另外兩個還沒有回來,？”李芷蘭道：“李棗去得遠,，現(xiàn)在當了軍官，輕易不會回來,。秀才考完了試,，昨天已經回來了，我留他在粉館里看家,，明天換他來看爺爺,。”老兒道：“不知道等不等得到明天,，看不看的也不要緊,，你是他們的頭兒，交代你是一樣的,?！崩钴铺m道：“爺爺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崩蟽旱溃骸安桓艺f吩咐?！崩钴铺m道：“我和八老不是姐弟,，勝似姐弟，你是他的爺爺,，自然也就是我的爺爺,，爺爺有事情要交代孫女兒，自然是吩咐一聲就是了,?！崩蟽何站o李芷蘭的手道：“老兒眼睛不瞎，看得出來,，你們這一班兄弟姐妹,，比人家一奶同胞親生的還要親，我死了,，我的孫兒就交給你們這班兄弟姐妹照看,，我盡可以放心的閉眼?！崩钴铺m道：“爺爺不要灰心喪氣,，我們有病治病,，您老人家身體一向硬朗，自然會好起來的,?！崩蟽旱溃骸爸x謝掌柜姐姐，我心里有數(shù),?！闭f完沖老太婆招了招手道：“奶奶過來?！崩咸袍橎亲叩嚼蟽好媲?，老兒道：“我們商量好的事，我想現(xiàn)在交代他,?！崩咸坯鋈坏溃骸暗綍r候了？”老兒抓住老太婆的手說：“想是差不多了,。人這一輩子,，誰也難逃那一日，總有那一天,，你什么時候也活膩歪了，什么時候就去,，我等你,。”老太婆伸手撫了撫老兒的臉頰,。老兒道：“你把掌柜姐姐和小召姑娘帶去你屋里坐,，鵲兒也跟著你們去?！崩咸劈c了點頭,，對八老道：“我先和她們出去了，爺爺有話和你說,?！崩蟽捍钴铺m她們走后，讓八老閂好門,，掙扎著從床上起來,。八老忙勸阻道：“起來做什么？乖乖躺著,?！崩蟽旱溃骸安黄饋聿恍校銈€子小,，我這把老骨頭,，加上這張床,，你移不動?！卑死系溃骸昂煤玫囊剖裁创?？”老兒道：“聽話，快移,，我沒有力氣,，不能幫你?！卑死弦姥园汛惨崎_,。床底下堆著一堆爛木頭。老兒挪動腳步,，走到木頭堆旁邊,，道：“把木頭也搬開?！卑死厦Φ溃骸盃敔敳灰獎?，我一個人就行?！崩蟽嘿澰S道：“好個懂事又孝順的乖孫兒,，這死老太婆我一世看不上眼，最后終于辦了一件讓我滿意的事,?！卑死系溃骸捌鋵嵨覜]有爺爺夸得那么好，從前我在粉館里,，掌柜姐姐天天罵我頑劣,。”老兒道：“你是小孩子,，又是男孩,，哪里有不調皮搗蛋的男孩子？”八老道：“爺爺,，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是大人，轉眼就二十,，都可以娶媳婦了,。”老兒慈愛地看著八老道：“越看越喜歡,！可惜我活不成了,，不能給你娶媳婦?！卑死系溃骸澳悴辉S死,！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十幾年,，終于有了你和奶奶、鵲兒妹妹,，我舍不得你死,。”老兒道：“壽數(shù)到了,?！卑死习涯绢^堆搬開，底下是一整塊厚厚的木板,。老兒道：“木板也要移開,。”八老伸手試了一下,，紋絲不動,。老兒道：“我?guī)湍恪,！卑死系溃骸安荒芙型饷娴娜藖韼兔?？”老兒道：“當然不能！”八老道：“底下藏著什么金銀財寶,？”老兒道：“金銀財寶就是金銀財寶,。”八老瞪大眼睛道：“真有金銀財寶,？”老兒忙伸手示意道：“小聲點,。”八老興奮道：“好玩,！”老兒道：“有什么好玩？”八老道：“從來沒有挖過金銀財寶,，當然好玩,。”老兒拼著最后的一點力氣,，幫八老把木板移開了一條縫,。八老把老兒扶到一邊，另取了一根木頭過來,，把木板撬到一邊,，露出了一個黑沉沉的洞口。八老一只手掌著燈,，一只手扶著老兒,，順著臺階往地洞里走。老兒氣喘吁吁問八老道：“乖孫兒,，有了錢,，你最想做什么,？”八老道：“多少錢？”老兒道：“不知道,?！卑死系溃骸皵?shù)也數(shù)不清？”老兒道：“沒數(shù)過,?！卑死闲Φ溃骸盀槭裁床粩?shù)？”老兒道：“人家的錢,，我懶得數(shù),，現(xiàn)在傳了給你，你可以當是你的,，等你以后娶了媳婦,，要她給你做幫手，兩個人慢慢數(shù)吧,！”八老越聽越好笑,，道：“難道我一個人還數(shù)不過來？”老兒搖頭道：“一個人斷斷數(shù)不過來,?！崩蟽鹤咭徊叫豢跉猓貌蝗菀鬃咄晔畮准壟_階,，下到地洞里,。八老舉著燈四下看了看，見是一個四方形的拱頂?shù)亩囱?，四周是用青磚壘起來的墻壁,，地面上也鋪著青磚，沿著墻根砌著一個一個高約兩三尺的磚臺,，每個臺子上面擺放著一只方方正正的大木箱,，箱子上蓋著油布。八老數(shù)了數(shù),，一共十個,。老兒靠在墻壁上，伸手指了指道：“九只箱子里面是銀子,，剩下一只里面是金子,。”八老道：“看不出來爺爺是大財主,！就算十只箱子里面都是銅錢,，也能買下添平半條街?！崩蟽旱溃骸岸蠢锍睗?，這次的箱子是樟木做的,，明年就朽了，要記得換,，以后用橡木,，能多用些年頭，箱子底下鋪的油布一年換一次,，上面蓋著的油布也一年換一次,，你要記好了?！卑死闲ξ溃骸拔乙欢ㄓ浀?。”老兒道：“我走不動了,，你自己去把油布揭了看一看,，從今天起，都是你的,?！卑死系溃骸盃敔斃哿耍蚁缺碃敔斏先?，以后再看,。”老兒道：“你先看一看,，眼見為實,，隨便換一個人，也一定以為我是在說笑話說夢話,，無論如何不會信,。”八老道：“不敢信,?！崩蟽旱溃骸拔耶斈暌埠湍悻F(xiàn)在一樣，打死也不敢相信,，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用鼻子嗅,，用耳朵聽，用牙齒咬,，還是不敢信,，用刀子把銀子和金子各切了一只角，不敢去添平的當鋪,，走了幾十里路去慈姑縣,，當鋪里的伙計給我換了一袋銅錢,，我背著一袋錢，一邊走一邊聽著錢在袋子里撞得叮當亂響,，終于相信了金子銀子都是真的,。”老兒一邊說一邊喘著粗氣,，八老把他扶緊,。老兒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道：“去看一眼，看完扶我上去,?！卑死系溃骸拔也桓铱础,！崩蟽旱溃骸澳懽颖任疫€小,，看一看有什么不敢?！卑死系溃骸盃敔?，你說的越來越像真的了！”老兒道：“快去,，我累了,，想睡了?！卑死献叩揭粋€箱子前邊,，掀起油布，打開箱蓋,，一錠錠白花花的銀子安安靜靜地擠在木箱里,，泛著淡淡的冷光。八老眼睛瞪得像銅鈴,，張大了嘴巴,。八老抓起一錠銀子湊到油燈下仔細看了看，上面兩行字除了“銀五十兩”幾個字,，其余一個不認得,。八老想著李芷蘭為了給李棗和秀才籌五十兩銀子，愁得吃不下睡不好,，粉館里所有人都陪著她一起愁腸百結,，自己手里輕輕松松抓著的這一錠居然就是個五十兩?；畹蕉畾q沒見過這么大一錠銀子,，這滿滿一箱得有多少個五十兩，除了這一箱還有八箱，除了這九箱銀子還有一箱金子,，更值錢,。八老驚恐地將銀錠扔回箱子里，手忙腳亂地抓起油布重新蓋好,。老兒頭枕在墻壁上,，勉強抬起手指了指道：“金子在最里邊的那只箱子里?！卑死咸右菜频牧锘氐嚼蟽荷磉叺溃骸安豢戳?。”老兒道：“以后一個人慢慢看,?！卑死习牙蟽簭牡囟蠢锉吵鰜恚鏊狭舜?，一個人把洞口蓋好,，咬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氣,，連人帶床把老兒移回到原來的位置,。老兒哼哼唧唧問八老道：“乖孫兒為什么不說話？”八老道：“不敢說,，怕累著爺爺,。”老兒道：“有什么想問的,，趕快問,。”八老一屁股坐在老兒床上,，猛拍了一下自己大腿,，大聲道：“爺爺，你嚇死我了,！”老兒忙示意八老小聲,，勉強笑道：“習慣了就好了?！卑死系溃骸斑@么多錢,，我們是不是比皇帝還發(fā)財？”老兒道：“皇帝的錢是全天下人的,，到處都要用,，我們的錢是你一個人的，你想怎么花怎么花,，比皇帝還快活。”八老道：“不敢要,?！崩蟽旱溃骸安桓乙驳靡荫R上就要死了,，奶奶也活不了幾天,，都是你的?！卑死系溃骸澳睦飦淼?？”老兒道：“撿來的?！卑死系溃骸斑€給人家,。”老兒道：“還不了,?！卑死系溃骸安恢朗钦l的？”老兒點了點頭道：“二十年前,，我在添平城里做工匠,，幫人家砌圍墻，主人家里磚頭不夠用,，讓我去買,，我知道城里有一處倒塌的老屋場，墻根下和地面上都是青磚,，尋思著拆一些出來,，把買磚的錢省下來，交給奶奶過日子,，沒想到拆著拆著,，拆出來一個地洞，地洞里面藏著的,，就是你今天看到的十只木箱,，我怕別人看見，每天晚上搬一點,，接連搬了半個月才搬完,，搬回來后，和你奶奶在院子里挖了這個地洞,，按原來的樣子把這些錢擺放好,，又花了一點錢，在地洞上面重新蓋了這所房子,?！卑死系溃骸皠e人的錢,，花著心里不安，總有一天還給人家,?！崩蟽旱溃骸拔液螄L不是這么想的，我從來不敢亂花一文錢,，心里固然不愿意讓人知道我一夜暴富,，其實也是覺得花得慚愧，所以才得了這個遠近聞名的摳門王的綽號,?！卑死系溃骸盃敔斪龅脤Α,！崩蟽旱溃骸罢f是這樣說,，我現(xiàn)在傳了給你，你以后傳給你的兒,，你的兒傳給你的孫,，要是一直還不回去，難道一直不花,？只要是花在正路上,，該花的還是可以花?！卑死系溃骸盃敔?，李棗哥哥從前欠了一些債，去西北投軍的時候掌柜姐姐替他還了一半,，還剩下一半,，有十幾兩，能不能從這些錢里拿一點出來,，幫李棗哥哥還了,？”老兒道：“好?！卑死习死舷肓讼氲溃骸斑€有秀才哥哥去省里趕考的時候,，身無分文，也是掌柜姐姐幫他借的錢,，如果這次中了,，以后還要上京，還要繼續(xù)花錢,，能不能幫秀才哥哥也借個十幾二十兩,？”老兒道：“好?！卑死细吲d道：“謝謝爺爺,！誰說爺爺是摳門王,，爺爺大方得很，一點也不摳門,?！崩蟽旱溃骸澳阕约耗兀坎荒脦资畠扇チ慊?？”八老道：“我沒有欠帳，有吃有穿,，零花錢自有掌柜姐姐每月給我發(fā)的月錢,，我不要錢?！崩蟽簼M意地點點頭道：“從前我總抱怨老天爺待我不公,，小時候我喜歡讀書，也讀的不錯,，可是家道貧寒,，讀不下去，只好絕了靠讀書出人頭地的想法,，學做生意,。我生來老實，臉皮又薄,，不會吹不會哄,，人家做生意都是低價進來高價出去，我賣東西,，人家找我說幾句好話,，我心里一高興，常常一文錢不掙就賣出去了,，做了幾年生意,，本錢越做越小，于是生意也不敢做了,，只好去做工,。那時候我年輕，有的是力氣,，有時候吃一點虧也不在乎,，大家都愿意請我做事，我靠著自己的一雙手,，終于也有了一點積蓄,，娶了你奶奶，得了一男一女兩個可愛的孩兒,?？墒翘煊胁粶y風云,，有一年鬧瘟疫，一夜之間,，賊老天奪去了我的一雙孩兒,，我萬念俱灰，再也不想茍活人世,。你奶奶不甘心,，勸我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信老天爺那么偏心,，一直裝瞎子，我實在不想活,，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你奶奶每天撬開我的嘴巴給我灌一點米湯，幾乎要哭瞎了眼睛,，我終于還是心軟了,，聽了她的話。身體復原以后,，我重新去添平城里做工,，第二天就機緣巧合，撿了這些錢回來,，不久后又撿來了鵲兒,，我的心終于又活了過來?！卑死系溃骸霸俸髞?，又把我撿回來了?！崩蟽哼死系氖值溃骸袄咸鞝斢胁婚_眼的時候,，可是它不會一直是瞎的，好人總有好報,，現(xiàn)在我錢也有了,，還有你們這么一對又聰明又漂亮的孫兒孫女給我養(yǎng)老送終，誰敢說我命不好,！”八老道：“誰敢說爺爺命不好,，我掌他的嘴！”老兒強笑道：“所以說家里還是要有個男孩兒,，人家敢罵我,，你能給我罵回去，人家敢打我,，你能給我打回去,！以后我不在了,，替我照顧好奶奶和鵲兒?！卑死系溃骸盃敔敳灰敝?，我們一起照顧奶奶和鵲兒?！崩蟽旱溃骸笆虑槎嫁k好了,，能活就活，該死就死,，我不急了,。”
八老開門出去,，把老太婆和李芷蘭她們叫了進來。小召上下打量著八老道：“銀子呢,？”八老道：“什么銀子,？”小召道：“老頭子把你一個人留在屋里，不是交銀子給你,？交了這么久才交完,，估計是一大筆銀子?！卑死蠑偸值溃骸澳憧次夷睦镉秀y子,？”小召道：“你蹦一蹦?！卑死鲜箘疟牧藘杀?，只聽見懷里叮當響了幾聲，八老把手伸進去掏了兩個銅錢出來,。小召道：“不是現(xiàn)銀,，就一定是銀票?！崩钴铺m拉了拉小召道：“說點別的,。”小召道：“好,！”轉頭對鵲兒道：“灶上還有沒有剩飯剩菜,，熱一點來吃?！卑死象@訝道：“你和掌柜姐姐還沒有吃晚飯,？”李芷蘭笑了笑道：“吃過了吃過了?！毙≌俚溃骸澳愠粤?，我沒吃,！關了店就出城，你什么時候吃過的,？這時候死要面子,，半夜里餓得前胸貼后背時，不要自己打自己嘴巴,?！崩蟽簰暝鹨恢皇郑噶酥咐咸?。老太婆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道：“該死,，千不該萬不該，怠慢了貴客,?！崩钴铺m忙道：“奶奶不要這樣，自己人,，不是客,。”小召道：“怎么不是客,，而且是稀客,，一輩子沒來過?！崩钴铺m道：“昨天接了鵲兒的信,，放心不下，幸虧秀才從省里回來了,，安排他看店,，急急忙忙過來的?！卑死系溃骸靶悴鸥绺缈贾辛藳]有,？”李芷蘭道：“還沒有張榜，菩薩保佑他能考中,?！毙≌俚溃骸叭f一菩薩不幫忙，你的路費錢可就血本無歸了,?！崩咸诺溃骸皼]中也不怕，以后我給我孫子在添平城里買幾間店鋪,，大家合伙做生意,。”小召道：“做什么生意？”老太婆指了指八老道：“和他商量,?！毙≌俨豢窗死希瑢咸诺溃骸澳氵€記不記得你以前說過的話,？”老太婆道：“哪一句,？”小召道：“在添平城里開一家最大的粉館，搶掌柜姐姐的生意,?！崩咸劈c了點頭，笑瞇瞇地說：“一口唾沫一顆釘,，我說過的話不會忘,！你還有半句沒有說完?！毙≌倜Φ溃骸澳悴灰f,！”老太婆道：“我想說?！卑死系溃骸盀槭裁床徽f,，奶奶說來聽聽?！毙≌賹咸诺溃骸艾F(xiàn)在不許說，過后也不許告訴他,！”老太婆笑道：“好,，好，不說就不說,?！?p> 說話間鵲兒已經安排好了飯菜，領李芷蘭和小召吃過了,。幾個人又圍坐在老兒病榻前說了一會兒話,。眼看已是深夜，老太婆讓鵲兒安排李芷蘭和小召去歇息了,，只剩下八老,，老太婆道：“乖孫兒，忙了兩天兩夜,，你也去歇一歇吧,！”八老道：“我年輕，抗得住,，奶奶自己去歇,，晚上仍舊我陪爺爺?！崩咸牛骸敖裢頁Q我,?！卑死系溃骸盃敔斈棠绦诺眠^我，認我做孫兒,，既然做了孫兒,，病榻前盡一點孝道，是孫兒的本份,?！崩咸爬“死系氖值溃骸肮詫O兒，有你這一句,，奶奶心里比什么都開心,。”八老道：“開心好,，以后我們一家人除了開心,，還是開心?！崩蟽褐噶酥缸约旱淖?，老太婆對八老道：“乖孫兒，取點茶水來,，爺爺怕是要喝水,。”老兒搖了搖頭,。老太婆道：“不是喝水,？要干什么？”老兒嘴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嗚嗚聲,，八老忙來到老兒面前,，老兒向八老伸出手，八老道：“爺爺要起來,？”老兒點了點頭,。八老一只手拉住老兒，一只手伸到老兒背后,，將老兒扶起來,，老兒憋了一口氣，猛地咳嗽了一聲,，終于把一口痰咳了出來,。八老忙把衣袖伸到老兒嘴邊，老兒嘴里嗚嗚著搖頭,。八老道：“不要緊,，明天讓鵲兒洗。”老兒把痰吐了出來,，抬頭看著八老,，笑道：“舒服了，可以睡個好覺了,，謝謝我的乖孫兒,。”說完這句,，頭一歪,，栽倒在八老懷里。老太婆驚呼道：“老頭子,！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八老摟著老兒，撕心裂肺地哭喊道：“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