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諳低聲給悧兒和安兒講解著：“進(jìn)寺院時,，不要踩門檻,，這是對佛不敬，是罪過,。進(jìn)佛門時,，一般不走中間的門而走邊門,，以示謙卑，在左邊就邁左腳,，在右邊就邁右腳,。”
“師妹好像很懂,?！币鬁煊行木徍蛢扇寺飞系臓庌q。
顧諳稍緩口氣道：“我不懂,，我不拜佛的,。”
殷滌一愣,。
“因為敬畏,，不敢靠近，所以不懂,?！?p> 眾人拾級而上，山路由寬而窄,，由窄又寬,，樹木一路郁郁蔥蔥相陪。
“流聲剎南北方向,，咱們站在這位置,，左鐘樓，右鼓樓,，與一般寺院早晚以鐘鼓相應(yīng)不同,，流聲剎晨敲鐘、暮擊鼓,。順石階上，便進(jìn)入流聲剎第一重院落,，咱們正對的就是天王殿,，前殿供奉彌勒佛，兩側(cè)有四大天王護(hù)衛(wèi),，后殿供奉護(hù)法神韋馱,，他是背對彌勒佛，正對大雄寶殿的,。關(guān)于這位神將,，曾有‘曇花一笑為韋馱’的故事，有時間給你們講講,。天王殿再向上,，便是大雄寶殿,，就是正殿，眾僧修持的地方,，大殿內(nèi)供奉佛祖,，兩側(cè)十八羅漢，佛祖像背后有文殊,、普賢,、觀音大士之像。正殿東西各有配殿,，東為伽藍(lán)殿,、西為祖師殿。出了正殿,，再向上就是法照經(jīng)講四堂,。向上是羅漢堂，居士院,。再向上便是第三重院落：藏經(jīng)閣,，方丈室，碑林,，輕易不許人進(jìn),。”
“師妹既不拜佛,，為何還對我們講的這么詳細(xì),？”
“方便你們參拜時別懵了場，丟了我的面子,?！?p> 幾人依石階而上，顧諳繼續(xù)道：“此次右轉(zhuǎn)有階三百,，通居士院,，方便大眾。居士院直上百余臺階,，便是方丈室,，左右各有路通山頂寶塔及千手觀音立像?！?p> 流聲剎的方丈室果如其名,，一丈見方，土石而砌,，其上無匾,，簡樸至極。燈光從窗戶上的油紙透出,，一閃一閃,。
“燈明方丈室,，珠系比丘衣?！?p> 室內(nèi)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我一心盼小友來,，近日更是停了晚課，哪里來得珠系比丘衣,？”話畢,，室門忽開，一片燈火亮片,，慈眉老僧站定,。
彌安、彌遠(yuǎn)在室外拜師,，顧諳亦合什,，恭敬靜穆。
“你們二人修的遠(yuǎn)道,，今歸當(dāng)有所成,，可賀?！狈秸煽粗鴥擅茏拥?。
“弟子特地回來陪師父結(jié)夏安居?！?p> 方丈一笑：“今夏熱鬧,，你們就不必了。顧小友七日后要遠(yuǎn)行,，你們二人便隨身護(hù)佑她,。”
“是,！”彌安與彌遠(yuǎn)答畢轉(zhuǎn)身靜守門口,。
方丈看來心情很好，招呼顧諳道：“剛炒的茶,，烹一壺,？”
顧諳不語，看向悧兒,。
方丈搖搖頭，道：“我是人,，又不是神,，豈能事事洞悉？”
悧兒伏地而拜,。
“雖說都是喝天女河的水,，但一樣水養(yǎng)百家人,，天女峰的事與我佛門真的扯不上一點關(guān)系?！?p> 悧兒泣拜,。
“你既生便有生的道理，你既通靈便是上天的旨意,，一切因果都是你該得該受的,。你若想如愿，便要有所償,?！?p> “老和尚，你也好給人講因果,？”顧諳插言道,。
“今年的茶是我炒的?！狈秸晒虉?zhí)著不愿答應(yīng),，一味說著茶。
“減你半車書,?！鳖欀O提出條件道。
方丈咧嘴一樂：“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今次準(zhǔn)備逛我兩車書,？”
“老和尚,，我做人很地道的?！?p> 方丈嘆了口氣對顧諳道：“我老了,，想多活幾年?！?p> 顧諳上前一步,，軟了語氣道：“我也想多活幾年------”
聽了顧諳的話，方丈無奈地?fù)u搖頭,，對伏地的悧兒道：“問前世,，還是忘前世？”
悧兒抬頭,，已是淚流滿面,，道：“忘前世------”
“陪我坐一夏，等一個人,，前緣自斷,。”
悧兒又拜,。
“帶她們?nèi)ゾ邮吭喊?，你陪我茗一杯,。”方丈轉(zhuǎn)身好一頓哀嘆,。
室外彌安與彌遠(yuǎn)將殷滌幾人引至居士院,。
“今年有小僧在西山發(fā)現(xiàn)一眼清泉，我辟出一塊地方,，栽了幾株仙茶,，咱們有口福了?！狈秸伤圃趪Z著家常,。
“老和尚，我們北方喝茯茶的,，熱熱鬧鬧的煮一鍋,，不像你這么寡淡地沖幾顆葉子?！?p> 方丈在桌旁坐定,，認(rèn)真地投茶、洗茶,、沖泡,，大師手腕輕柔，似呵護(hù)稚童般,，又似春風(fēng)拂面,。
顧諳隨意地在方丈對面坐下，靜靜地看著------
“我愛茶,，還是受你母親影響------”大師將一杯茶輕輕置于顧諳面前,。
顧諳抿了口茶，笑道：“你是愛茶如命,，且愛烹茶,，可我真不是同道中人，我每回在人前強裝懂茶,，很累的,。我只喝得出這是茶，不是水,，你何苦每次都拉著我,？”
“誰說只喝出是茶，不是水,，就不是境界,？”
顧諳將杯中茶一飲而盡，道：“茶也喝了，我奔波幾日,，真是累了------”
“還不拜佛？”
“我沒有相求之事,，為什么要拜他,？”
方丈放下茶杯，道：“明早你就要進(jìn)碑林,?！?p> “碑林？”顧諳一愣,，“荻娘不是只許了一卷金剛經(jīng)嗎,？為何要我入碑林？”
“七日,！”
“老和尚,，沒有這么玩的?！?p> “佛誕日便放你出來,。”
“我是一個連佛都不拜的人,，你為何要我入碑林呢,？是我遇到劫難了，還是你想借研習(xí)之機度化我些什么,？老和尚,，我既不克誰的命，也不會妖媚誰的江山,，更不會舉旗造反,，你能度化我什么呢？不入碑林行不行,？”顧諳商量道,。
“你雖不拜佛，但佛理懂得可不少,。今在佛門,，我便只與你講佛。拜佛,、修佛,，都是修行，是修行之福,，而非強求之福,。”
“老和尚，你想說什么,？”
“當(dāng)年,，我在破廟欲強行入佛，卻險墮魔道,，是你初生之啼將我喚醒,，使我頓悟。又活了一回,?！?p> “那是你懶，不愿意去受佛祖的拘束,，非得賴在我頭上,。”顧諳數(shù)著茶杯里的茶葉道,。
“我將魔道煞氣帶至世間,，亂了你母親的術(shù)數(shù)，擾了你的命數(shù),?！?p> “佛祖讓你活了過來，是想讓你普渡眾生的,，不是讓你自尋煩惱的,。當(dāng)年若不是你救下我們母女倆，我們娘倆早就做了刀下之鬼了,?！?p> 方丈自顧說著：“你受了煞氣，折了壽,，我怕你墮了殺道,。”
“老和尚,，我便以因果之論答你,。我所有的殺機都是果，是因別人想害我而生出的果,，我不是良善之輩,，一向信奉恩怨一世清的及時報。但因我死者都有其該死之因,，都該受該死之果,。所以不必再說那些個煞氣相沖之說，我不信,。這世上但有因果之報,，只管來好了,，我顧諳就在這兒，青天白日在,，雷霆萬鈞在,。”
“你娘說想看你結(jié)婚生子------”
顧諳抬頭,。
“我尋到一個改命的法子------”
“打?。 鳖欀O起身急道,，“老和尚，這世上沒有只受不施的道理,。改了我的便傷了別人的,，這就出離我的意愿，萬萬不可,?！?p> 方丈亦抬頭，面露不忍色,。顧諳臉色暖了下來,，室內(nèi)燭光映下，似靜立的禪者,，溫笑看世,，不悲不傷。
“老和尚,，我不會入碑林的,。我要照顧悧兒?！?p> “蒼蕁救了你一命,，你渡她一門弟子，這是你的風(fēng)格,，我不勸,，可那女娃，你舍的也太多了,?！?p> “佛救世人從不問所得，這不是你教我的嗎,？怎么今日卻忘了,？倘這世上真有公平二字，又何來因果之論,？皆因彼因此果的不平行,，才衍生許多拜佛者求解,。”
“那你的解呢,？”
顧諳神秘一笑,，道：“在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