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春端著酒杯,，淺淺呷著,，眼睛卻沒有離開莫淑身上,。不管是走路、就座還是吃飯飲酒,，都沒有半分的生疏和尷尬,。這樣繁復(fù)的華服絕不是一般人家得以常穿的，頭一回穿難免尷尬笨拙,，而這樣的場合也不該是個平常女子能如此平靜以對的,。
沈長春的眼神往坐在莫淑身后的四人看去。只見四位姑娘,，雖都是一身華服,，裝扮倒像是是名門貴女，但身子坐立不安,，眼睛又毫不知禮地四下打量的樣子,，實在顯得太小家子氣了些。
但事實上,，霜露四人才是頭一回參加這樣大型宴會的正常樣子,，兩相一對比，更顯得莫淑這樣實在是極不正常,。難道說這莫淑是南齊親貴,？這樣的人是怎么流落到羅家莊的？沈長春忽然覺得他們怕是誰也沒有真的弄清楚莫淑到底是什么人,，而莫淑這樣神秘又聰慧的女子對于慕容遠(yuǎn)寧來說實在是有些危險,。
莫淑和慕容遠(yuǎn)寧不知旁人想著什么，只是兀自吃著,，莫淑雖覺得這宴食比不上幽州府家宴,，但較之平日的吃食還是要更加精心一些，吃得也算是開心,。飯菜過后,，底下的將士們便開始喝酒劃拳，還有些不怕死的將軍跑到莫淑面前攀談,。
第一個便是沈長春,。“姑娘，身體感覺如何,？若是乏了提前退席也是可的,。”沈長春一句話剛說完就感覺身上一陣惡寒,，抬頭一看,，兩束眼刀直插在自己身上。慕容遠(yuǎn)寧食不知味,，一直瞄著莫淑,，自然也會發(fā)現(xiàn)這個該死的沈長春的眼睛就像是黏在了莫淑身上一般，肆無忌憚,！
不過慕容遠(yuǎn)寧看莫淑雖然吃得仍舊是緩慢優(yōu)雅,，但勺箸未落，吃得想來也不少,。慕容遠(yuǎn)寧只覺得她今日食欲似乎不錯,，心情更不錯，自己也跟著開心,。本不想和沈長春計較,，只想著如何在這種最適合發(fā)展感情的時候，讓莫淑對自己能更親近些,，沈長春竟然一上來就問莫淑要不要離席,，慕容遠(yuǎn)寧直想把沈長春拉出去砍了。
莫淑正用茶水漱口,，這一頓飯四道目光,，差點兒讓她沒了胃口，還奇怪沈長春怎么會充滿敵意地看他,。但見沈長春又柔聲溫語地來問,，暗想自己怕是太過草木皆兵了，有些不好意思,，忙放下茶杯,，用帕子在唇邊按了按，微微一笑,，道：“還好,，所幸公子調(diào)養(yǎng)的好，倒也不覺得累,?！鄙蜷L春深深地看著莫淑一系列的動作，讓莫淑又有些不舒服,，微微蹙了蹙眉頭,。
就在二人說話間,，慕容遠(yuǎn)寧趕緊湊上來，別有深意地說道：“是啊,，是得感謝沈醫(yī)師,，一刻不離的，你看這人都瘦了一圈了,?！?p> 沈長春看著慕容遠(yuǎn)寧咬牙切齒的樣子，不禁干笑兩聲,，深覺這時候別管莫淑到底是個什么身份,，還是不要招惹慕容遠(yuǎn)寧為好，于是清了清嗓子道：“莫姑娘,，我們不日便要啟程回滑臺了,，但畢將軍還未和我們匯合,?！?p> 莫淑歪著腦袋看著沈長春，又看向慕容遠(yuǎn)寧滿是笑意的臉,。她看慕容遠(yuǎn)寧最近愁容不展,，以為戰(zhàn)事吃緊，沒想到竟然要大軍撤回了,。也難怪周貴允他們說戰(zhàn)事已經(jīng)結(jié)束要喝酒了呢,。
沈長春接著道：“于是殿下便想著讓程將軍帶大軍先趕回滑臺，我們可以緩行些時日,，看能不能與畢將軍一道回朝,。我們想著左右也沒有什么事情，想在南燕南齊邊境玩一玩,，不知姑娘有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莫淑心里疑惑，如今南齊求追不舍,，他還不快班師回朝,，在這兒等著做俘虜嗎？難道南齊大軍離他們還很遠(yuǎn),？莫淑有些不懂慕容遠(yuǎn)寧了,。
莫淑轉(zhuǎn)頭往慕容遠(yuǎn)寧看去，慕容遠(yuǎn)寧兩只眼睛露出期待之色,，突然明白慕容遠(yuǎn)寧的意思了,。他以為我是南齊人，在南齊境內(nèi)游山玩水些時日,，說不準(zhǔn)心情大好,，對他也有所改觀,。
莫淑對慕容遠(yuǎn)寧這簡單的想法，暗暗搖頭,，不過她確實想四處玩玩,，便從善如流道：“既是這樣那甚好呀，不過小女子身處閨閣多年,，也沒見過什么山山水水,，去哪里都是好的?！蹦饺葸h(yuǎn)寧見莫淑答應(yīng)地這么痛快,，這一夜對沈長春的埋怨隨之減了不少。
而后慕容遠(yuǎn)寧下去和其他的將士敬酒,，沈長春也去找其他的將軍攀談,。莫淑坐著靜靜喝茶，正是百無聊賴的時候,，幾個將軍走了上來,，笑道：“莫姑娘?！?p> 莫淑忙起身回禮,，道：“見過諸位將軍?！?p> 其中一個將軍笑道：“末將驃騎營統(tǒng)領(lǐng)周貴允,，這是巡防營統(tǒng)領(lǐng)于長英，這位姑娘可能認(rèn)識,，前鋒營統(tǒng)領(lǐng)連易昆,。”
莫淑本未注意,，聽周貴允一說,，多看了那連易昆一眼，這才想起這人就是那日想要輕薄她的將士,。不禁冷笑一聲道：“原來是連統(tǒng)領(lǐng),。”
連易昆本只當(dāng)莫淑就是個普通的南齊戰(zhàn)俘,，今日一見驚為天人,，這一晚上忐忑地看著慕容遠(yuǎn)寧瞧莫淑那滿溢出眼眶的蜜意，更覺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聽周貴允說應(yīng)該來拜見這位莫姑娘,，以防未來不時之需的時候，連易昆忙也跟了過來,。他不求能讓莫淑高看他一眼,，飛黃騰達(dá),，只盼著莫淑不要在慕容遠(yuǎn)寧說什么壞話，他就安心了,。
結(jié)果剛一介紹,，莫淑的態(tài)度就不讓連易昆樂觀，心里暗暗叫苦,，但臉上還擠出笑,，道：“嘿嘿，那日,，給姑娘賠不是了,，誤會，都是誤會,。若是早知道莫姑娘是殿下的貴客,，小人，小人說什么也不敢冒犯姑娘呀,?！?p> 莫淑冷哼一聲，心道：對別人還不一樣是狗改不了吃屎,。于長英見氣氛一下尷尬起來,，忙笑道：“之前在營中走動的時候，聽到姑娘的營帳中傳來笛聲甚是悅耳,，倒是讓我們這些粗鄙之輩漲了見識?！?p> 未等莫淑說話,，周貴允笑道：“原來那笛聲是姑娘傳出來的？”
莫淑心里翻了個白眼,，這營地里平白多了笛聲,，可不是她這個平白多出來的人發(fā)出來的嗎？微微一笑,，點頭道：“獻(xiàn)丑了,。”
周貴允笑道：“末將也想呢,？我們這軍營里誰會有這樣的雅興,。果然還得是姑娘?！?p> 莫淑害羞地低了低頭,，似是不勝夸贊，心里暗嘆,，什么雅興,？她哪兒來的雅興,，不過是找救兵罷了。
連易昆不知怎的插了一句道：“原來是姑娘的笛聲,，果然優(yōu)美,，也怪不得殿下會喜歡?！?p> 莫淑臉色一沉,，抬起頭來，眸若冰湖,，沉靜而又冰冷,，淡淡道：“諸位將士確實辛苦，生活也是無聊,，要不小女子這種拙技竟然還能得到諸位的抬愛,。”
莫淑凜冽的目光四下掃過,，于長英和周貴允聽了連易昆的話便暗道不妙,，果見莫淑本有些緩和的目光又凍得如冰山一般，皆是低著頭不敢與莫淑的目光相觸,。莫淑看著兩人垂眸不語的樣子,，冷哼一聲，道：“看起來真的得建議寧王殿下,，以后出來打仗的時候,，應(yīng)是從貴國的什么教坊司、煙花巷請些姑娘隨軍同行,，時常也可以給諸位解解悶,，也省的旁的女子不合喜好?！?p> 連易昆知莫淑這是奚落自己,，哪里有從軍還帶著女眷的，他自己的行徑也是不合條例,，一下子被當(dāng)眾挑了出來,，氣得便要發(fā)作。
周貴允和于長英聽說過莫淑的事情,，以為她不過是個含蓄保守的南齊女子,，可能是有幾分才智又有些姿色才讓慕容遠(yuǎn)寧高看一眼，沒想到莫淑說話竟這般不客氣,，內(nèi)容的開放程度也直追南燕女子,。周貴允擔(dān)心連易昆說不過莫淑要動手，忙拉住了連易昆,，附耳輕聲道：“殿下往這邊看著呢,，忍著些吧,。”
連易昆往旁一掃果然看到慕容遠(yuǎn)寧一臉警惕地往這邊望著,。于是一腔怒火生生憋著,，憋得如熟透的茄子一般。
周貴允拍了拍連易昆的小臂,，又笑道：“哈哈哈,，姑娘這話從何說起啊,？南燕兵部是有嚴(yán)令的,，不許從軍攜帶女眷，行軍之中飲酒作樂的,。不過說我們?nèi)兆舆^得無聊倒是真的,。是以姑娘的雅興，我們這些粗鄙之人,，雖是聽不甚懂但也確實覺得耳目一新,。若是哪天姑娘吹了笛子出來，見到些莽撞的弟兄們趴在姑娘的帳前,，姑娘就看在我們沒什么見識的份上,，不要覺得辱沒了姑娘就是了?！?p> 莫淑怒氣未消,，只是淡淡笑著并不答話。于長英笑道：“怎會有這樣的事情,？姑娘放心吹姑娘的,，末將保證讓姑娘營帳外清清利利的，絕不會有閑雜人等擾了姑娘,。”
莫淑素來不是不懂禮的人,，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怒氣,，福了福身笑道：“那就先行謝過將軍了?！?p> 周貴允見莫淑短短的事件,，臉上怒色便歇，心里甚是驚訝,。慕容遠(yuǎn)寧素來是個情緒外露的人,，即便是強忍住也能讓人看出端倪。即便是心思深沉的慕容遠(yuǎn)佑,，也絕沒有這么快就能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
周貴允知道莫淑是個厲害角色,，更不敢得罪，拊掌笑道：“好了,，有巡防營統(tǒng)領(lǐng)發(fā)話,，姑娘在營帳內(nèi)放心大膽的吹，定是沒有敢造次的人了,。我們這耳朵要享福了,。”說著搖搖頭又道,，“可惜這嘴上還是不享福,，”邊說著拿起杯酒一飲而盡，又道,，“這是咱們一年里頭回沾上酒星吧,。”
于長英和連易昆見周貴允將手里的酒一飲而盡,，也一揚脖把自己杯中的酒喝了,。莫淑見了也拿起酒杯，廣袖遮面甚是有禮,，廣袖之后只輕抿了一口,。
于長英從莫淑進(jìn)來之后便對這個能讓慕容遠(yuǎn)寧高看一眼的女子起了好奇，見莫淑一舉一動甚是端莊得體,，比之寧王妃和宋夫人皆要強些,，又知她一計便讓他們擺脫了南齊的窮追猛趕，心里倒是喜歡,。暗道,，要是寧王殿下真能把她娶到手，于外于內(nèi)的,，怕是都能和那禮王妃抗衡,，說不得能讓朝堂上也更偏向?qū)幫酢?p> 思及此，于長英也替自家殿下說話道,，“是啊,，可憐啊?！庇陂L英搖頭說道,，“其實我們殿下真的挺嚴(yán)的，說實在的,，我們這都已經(jīng)不打仗了,，還是不讓我們喝酒，今兒若不是過節(jié)，怕是還不讓呢,?！?p> 莫淑冷哼了兩聲，心道,，南齊就在屁股后面緊追,，還有心思喝酒。莫淑有些心疼慕容遠(yuǎn)寧了,，莫淑從遠(yuǎn)近看過他的幾回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是滿頭官司了,，這些酒肉之徒還只顧著身口之歡。
周貴允道：“不過末將倒是真有個疑問不知能不能問問姑娘,?！?p> 莫淑笑道：“將軍請說?！?p> “末將想知道姑娘是怎么便入了我們軍營里了,？”周貴允小心翼翼地問道。
莫淑笑容一僵,，正盤算著怎么回答,。周貴允又道：“姑娘別誤會，末將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聽說穆陵關(guān)一戰(zhàn)全仰仗姑娘的一計,，才讓我們能擺脫南齊的圍攻，逃過一劫,。實在覺得姑娘這是天降神兵,，這才想問問?！?p> 這倒是讓莫淑有些驚訝,，莫淑本以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羅家莊以水漫金山一計，吸引了慕容遠(yuǎn)寧的注意,，但聽著周貴允這口氣卻好像并不清楚,。轉(zhuǎn)念一想，也對,，她在這軍營里這么長時間既沒有人和她提起這事,，又沒有人找他來尋仇。怕是慕容遠(yuǎn)寧故意為之,，怕有人找自己麻煩，是以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許還有他的那幾個親信,，但很顯然其中不包括這幾位統(tǒng)領(lǐng)。
莫淑心里還是多少感激慕容遠(yuǎn)寧的，省了她不少麻煩,。莫淑臉上不動聲色,，笑道：“小女子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便被寧王殿下帶走了，至于穆陵關(guān)一計也不過是提了為了活命罷了,?！?p> 莫淑抬眸看周貴允仍是對莫淑的答案不滿意的樣子，輕笑一聲,，頑皮道,，“若說是怎么回事，那就是諸位攻破了羅家莊,，然后寧王殿下便如這位連統(tǒng)領(lǐng)一般,，覺得小女子還有幾分姿色？”
“你,！”連易昆聽莫淑一句話覺得莫淑這句話不僅貶了他,，還損了慕容遠(yuǎn)寧，一時怒氣顧不得許多,，雙拳緊握,，蓄勢待發(fā)。
“你想干嘛,！”突然一聲厲喝,，劃過大營，“還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