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書抱著哭的抽噎不止的小丫頭,，身后跟著的兩個小廝用木板抬著張娘子，并趙大夫和掌柜一起進來,。
雅間一角用一扇屏風(fēng)隔開,，里面放置了一張軟塌，是供客人休息的地方,，正好能安頓張娘子,。軟塌早就被黛茜收拾好了，見張娘子被抬了進來,，快步上前領(lǐng)著幾人拐進屏風(fēng)后,。
安置好張娘子，那兩個小廝就低著頭退出去,。賀晚珺示意執(zhí)畫和黛茜過去給趙大夫打個下手,。又見執(zhí)書的抱著的小丫頭仍舊雙眼含淚，嗚咽的掙扎著身子,，想往屏風(fēng)那邊湊,。
怕那孩子影響大夫救治病人，執(zhí)書一直哄著她,，卻不見什么成效,。賀晚珺走過來，抱過小丫頭,，輕聲哄勸著,，“你叫什么名字呀？要乖乖的哦,，那個長胡子的爺爺正在給你娘親看病呢,。”
“我叫紅兒,，娘親痛痛,。我去呼呼，娘親就不痛了,?！奔t兒抽噎著,，眼巴巴的瞅著屏風(fēng)。
賀晚珺聽后略有些心酸,，卻還是笑著用帕子替她擦了擦臉,，語調(diào)愈發(fā)輕柔：“紅兒是好孩子，那個長胡子的爺爺正在給紅兒的娘親看痛痛呢,，爺爺看過了,，紅兒的娘親就不痛了?！?p> 紅兒睜著一雙大眼,，天真懵懂的看著賀晚珺，清脆的童音響起,，“真的嗎,？爺爺看過，娘親就不痛了,？”
“是呀,，所以紅兒要乖乖的?！辟R晚珺又哄了幾句,，見紅兒不再哭了，才放到執(zhí)書懷里,，讓她給小丫頭弄些水和點心吃著,。
“夫人心善?！币恢卑察o的立在門口的掌柜這才開口,。
賀晚珺愣了一下，才注意到自從進了屋子后一直沒有存在感的掌柜,。見那掌柜身材中等,，穿著一身墨藍色棉布長袍，腰間系著一條皮質(zhì)腰帶,，中間嵌著鴿卵大小的玉石,，頭上戴著一個烏木發(fā)冠，臉龐微圓,，看著一團和氣,，眼睛小而有神，帶著幾分精明之意,。
“先生謬贊,，不知先生尊姓大名？”賀晚珺微微一笑,，原本就清麗絕倫的容貌,，因那一抹微笑更添幾分傾城之意,。
掌柜遮下眼中的驚艷，隨即微低垂下眼睫,，笑著道：“不敢稱先生二字,，賤名吳望仁，腆為這里的掌柜,?！?p> “噗嗤……”芷荇聽了他的名字反倒笑出聲來，隨即捂著嘴,，笑彎了眼睛福了福,，道,，“實在失禮,，還請掌柜勿怪?！?p> 吳掌柜倒是很看得開,，也笑著道：“無妨，不怪姑娘,。原先我爹給我取名叫吳仁,，下面還有個弟弟叫吳義?！?p> “無仁無義呀,！”芷荇皺著眉頭，“吳掌柜,，這名字也太不好了吧,？”
“唉！誰說不是呢,？后來我爺爺一聽,，立馬打了我爹一巴掌，道你才無仁無義呢,！”掌柜一攤手,，說起這事就有些幸災(zāi)樂禍。
“那后來呢,？”芷荇聽得入迷,，忙著追問一句。賀晚珺這時候也被挑起了興致,，坐在桌前,，手背支著下顎聽得一臉專注。
吳掌柜見眾人被他的話吸引了,，更是得意道,，“我爹委屈啊,，說仁義禮信，意義多好,。我爺爺生氣,，罵他說，你也不看看咱家人姓什么,！我爹那牛脾氣也上來了,，說咱家打祖宗輩開始就姓吳，又改不了,。到底我爺爺也是混個秀才出身,，肚子里還是有點墨水的，想了半晌,，拍桌道把名字中間加個望字,，就叫吳望仁，吳望義,?！?p> “吳望仁……勿忘仁……”執(zhí)書念叨幾句，“這倒是不錯,?！?p> “可不是嘛……”吳掌柜摸了摸唇上兩撇短須，得意的笑著,。
“吳掌柜真真是一張巧嘴啊,。”賀晚珺低垂著眼睫,，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眸光掃過吳掌柜袖口和衣擺上那不知名的花紋。
吳掌柜毫無所覺,，一拱手笑言,，“生意人嘛，不就靠著這張嘴吃飯,，嘴甜點客人也愛聽不是,？”
賀晚珺笑著點頭，“這倒是,，不知吳掌柜是否方便同我們說一說那位娘子的事情,。”
聞言,，吳掌柜面上也有些不好看,，看了眼屏風(fēng)，嘆了一口氣道：“這也沒什么不好說的,，夫人讓人去城里打聽一番,，也能知道個大概,。這張娘子也是個可憐人，張娘子和那張大原是同村人,，就是離我們這里不遠處張家村的人,，后來張娘子的爹張木匠在城里開了個鋪子，也賺了些銀子,，就把張娘子母女接了過來,。這日子也和和美美的過了幾年，中間又收了張大做徒弟,。要說那張大長得是一表人才,，身材高大，又貫會說話,，兩人朝夕相處的,，自然是有了感情，張家夫妻對此倒也樂見其成,?！闭f到這里，吳掌柜嘆了一口氣,，“可惜啊，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張大莫不是圖謀張娘子的家產(chǎn),？”執(zhí)畫想到自家事，想起她那個繼母,，面色難看起來,。
“誰說不是！”吳掌柜一拍腿,，“有次省城里有個富貴人家聽聞張木匠手藝好,，就找他上門打套家具，說是給家里小姐陪嫁用,。原本張木匠不愿意去,，嫌遠。后來張木匠的妻子勸了幾句,，張木匠見張娘子也快到了出嫁的年紀,，聽說那邊給的價錢也不低，最后還是去了,。這一走就是小半年,，回來的時候誰知那么巧，就出了意外,，碰上一伙山匪,，不僅劫了張木匠,，還殘忍的殺了他。后來事情傳到張家,，張木匠的妻子又氣又悔,，生了場大病，沒多久就跟著去了,。張娘子一時之間父母雙亡,，大受打擊，差點也跟著去了,。那時候,，鄰里街坊看著張大是真好，又是幫著撐起木匠鋪子,，又是照顧張娘子,，忙里忙外，也是陪著張娘子度過難關(guān),，后來張娘子出了孝,，就嫁給了張大。那時候青陽縣里哪個不夸張大人好,，張娘子有后福的,。”
“這么聽來,，那張大也還不錯呀,。”芷荇嘴快的插了一句,。
吳掌柜苦笑一聲,，“這時候也沒人說張大不好啊。后來自打張娘子有了身孕,，那張大仿佛換了個人似的,，開始和狐朋狗友一起酗酒、尋花問柳,，花起錢來跟流水一樣,。原先張娘子還不知道這事，后來不知怎么就撞破了,。于是夫妻倆吵了一架,，那張大借著酒勁把張娘子給打了，鄰里一看情況不對,，進去把張大給攔了下來,。那張大酒醒后，又是痛哭流涕的下跪認錯又是當(dāng)著眾人面前保證，才把這事揭過去,。之后,，那張大倒也沒和張娘子動過手，就這么一直到紅丫頭兩三歲的時候吧,，也不知哪里傳來的風(fēng)聲,，那張木匠是被張大找人給害了，就是為了貪圖張家的家產(chǎn),。最開始大家還不信,，覺得是誰眼紅張家木匠鋪子生意火紅，故意放出的流言,。后來這話傳的更是有鼻子有眼的,，又見張娘子嫁給張大后日子過的每況愈下，漸漸有些人就開始信了這事,。那張大雖說收斂幾分,，但是也經(jīng)常同張娘子動手，開始鄰里還勸過幾回,，只是那張大不知道有了什么倚仗一般,，越發(fā)囂張，連過來勸架的叔嬸都打,。后來漸漸也沒人上門勸阻,，只能盡量暗地里幫著張娘子躲一躲?！?p> 芷荇氣得一拍桌,，氣道，“那這里的縣令也不管嗎,？”
“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wù)事，開始馮大人也管過幾回,，那張大面上應(yīng)承的很好,，背地里就拿張娘子撒氣，馮大人哪里還敢多管,？只能暗中找人幫襯著張娘子,。”吳掌柜無奈搖頭道,。
“這縣令也太窩囊了,，怎么不把張大抓起來！”芷荇氣憤的問道,。
吳掌柜笑著搖頭,，似乎覺得芷荇此言實在太過好笑，“姑娘，無憑無據(jù),，你讓馮大人怎么抓人,？就算把人抓了，給個什么罪名,？毆打妻子,？”
賀晚珺看了一眼芷荇，芷荇見狀抿了抿唇,，復(fù)聽賀晚珺道,，“掌柜見笑，我這婢女年少,，沒見過這種事情,，不曉得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不如請掌柜把話說明白,，也好讓我們這些蠢笨的聽個明白,。”
“夫人聰慧,！”吳掌柜一聽賀晚珺如此說道,，便曉得她肯定明白這里面的門道，“夫人身邊的姑娘也是伶俐的,，一看就是出自高門大戶,，不知曉這鄉(xiāng)野雜事也很正常。這事其一,，馮大人畢竟是男子,，對著張娘子的事情也要避嫌一二，不然有損張娘子的名聲,。其二,，這事歸根到底也是張家的家務(wù)事，張娘子不曾上告,，馮大人也不好管的太過,。其三，至于張木匠的死與張大是否有關(guān),，這事無憑無據(jù),，縣令大人不好也不能過問?！?p> 吳掌柜的話音剛落,，屏風(fēng)內(nèi)就傳出一個沙啞的女聲，“我爹就是被他害死的,！”原來那張娘子自從進了屋子,，意識就已經(jīng)清醒，只是渾身疼痛，睜不開眼,，也不能起身,，只能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的聽著屏風(fēng)外眾人說話,。
趙大夫背著藥箱,，嘆息的從屏風(fēng)里走出來。
“趙大夫,，不知張娘子如何了,？”吳掌柜走過去關(guān)切的問道。
“下手太狠了,，受了點內(nèi)傷,，好在不太嚴重，仔細將養(yǎng)一段時日便能痊愈,，剩下的都是外傷,，萬幸骨頭無礙?！壁w大夫捋了捋胡須,，“我回去列個方子，讓后讓人把藥送過來,，只是這張娘子萬不能再回去了,。”
“也罷,，回頭我去請王家嬸子過來照顧一段時日,。干脆讓我那侄子跟您跑一趟，有什么宜忌的,，您給列個單子,，讓他帶回來?！眳钦乒袼瓦@趙大夫出了屋子,，又招來他侄子吩咐幾句，讓他送趙大夫回去,。
執(zhí)書抱著紅兒快步走進屏風(fēng)，張娘子見到紅兒后又哭又笑的,，好半晌才平復(fù)下來,。
芷荇搬來凳子放在軟塌旁邊，清溪扶著賀晚珺坐下,。張娘子見到賀晚珺,，掙扎著想要下床道謝，被賀晚珺攔住，“娘子身上有傷,，無須多禮,。”
“多謝夫人,，夫人救命之恩英娘沒齒難忘,。”張英娘十分感激的看著賀晚珺,。
賀晚珺替她壓了壓被角,，“娘子嚴重了，救你的是趙大夫和吳掌柜,，當(dāng)不得娘子道謝,。”
“吳掌柜……”張英娘聽后喃喃自語,，“無論如何,，還是多謝夫人收留?！?p> “不必如此客氣,，娘子還是養(yǎng)傷為重。只是,，方才娘子此言何意,？”賀晚珺一臉關(guān)切的看著她。
張英娘苦笑道：“也怪我瞎眼,，把狼心狗肺之人當(dāng)恩愛的枕邊人,，我爹就是他勾結(jié)山匪給暗害的！”
“娘子可有證據(jù),？”吳掌柜站在屏風(fēng)外,，聽了里面的談話，急切的問道,。
“有,！”張英娘掙扎的要起來，黛茜見狀趕緊上前扶著她,，只聽她咬牙切齒道,，“還請吳掌柜幫英娘請縣令大人前來，英娘又冤屈要訴,！”
吳掌柜面帶急切,，轉(zhuǎn)身就要前去衙門，卻被賀晚珺阻止,，見此,，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賀晚珺見狀，心下有幾分猜測,，笑著對吳掌柜道,，“掌柜勿急，這里到底不是說話的地方,，不知附近可有安靜的地方,，方便大人問詢？”
吳掌柜這才反應(yīng)過來,，“哎呦”一聲,，一拍腦袋，道：“是我想的不周全,，這后面不遠處是我的宅子,，順著樓梯下去，從后門出去,，拐過去就是,。我讓人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把娘子帶過去,?！?p> 賀晚珺聽完，點了點頭,，又讓執(zhí)畫找來親兵,，用披風(fēng)親自裹好張英娘，跟著吳掌柜悄悄的離開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