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自己的魅力,,有所誤解)
本姑娘這才意識到,,自己何止是段位不夠,簡直是毫無段位可言,。謝安是誰,?三言兩語就逼退千騎逼宮人馬,嚇跑了一代梟雄桓溫的主兒,!他何等的心智,,何等的手段。對付我,?比“輕而易舉”還要輕吧,。
此情此景,我略略感到有些絕望,,此生難不成就要被眼前這位仁兄“玩弄于鼓掌之上”了,?
我盯著謝安那張俊臉看了許久之后,居然突然十分可恥地覺得,,能在這樣的“鼓掌之間”待一輩子,,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壞事。于是乎,,謝大官人聽到了一聲十分爽朗的“好的,。”
很多年以后,,我與謝安重游沃州之時,,回憶起這件事,,謝安才向我說了真話:“你一向好勝,若非我主動‘逼你’,,你如何‘心甘情愿’,?”
我笑了笑。他不知,,很早很早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心甘情愿了。
紛飛的戰(zhàn)火,,動蕩的朝局除了給東山的謝宅帶來更多的訪客之外,,對我們的生活似乎并無甚太大的影響。如今謝瑤八歲,,謝琰五歲,。兩個孩子性格迥異,卻偏偏都像謝安一樣酷愛讀書,。是以,,謝安的書房里的光景,從一座捧書的俊男大雕像,,到兩座捧書的俊男大小雕像,,一路發(fā)展到如今三座捧書的俊男大中小雕像。
看著這三座雕像,,‘酷不愛’讀書的本夫人郁悶了,,按照這樣的勢態(tài)發(fā)展下去,往后是再沒有人陪我愉快的的玩耍了,。因無甚要緊的事情做又沒了伙伴陪我玩?;顒樱也恢獜氖裁磿r候起養(yǎng)出了個貪睡的“惡習(xí)”,,近一兩個月來尤為嚴重,。謝安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嗜睡懶散,是以我便開始放任自我,,直至自己大概因睡得太飽而胖了一圈后方才幡然醒悟,,追悔莫及。我的審美觀到底還是二十一世紀的,,豈能允許自己的“壯碩”毀了東晉的“飄逸”,?
于是,目下不過卯時,,我已經(jīng)掙扎著起身了,。
謝大官人此時正靜坐于床沿看書,見我起身,,微微一笑道:“今日這般早,?怎不多睡些,?”
我撐著沉重的眼皮回他一句:“跑步減肥?!?p> 他自然是沒有聽懂,,輕聲問了句:“什么?”
我拍了自己兩巴掌,,勉強清醒過來,,回他:“走(即跑),我去外面走一陣,?!敝x安微驚,一把按住我正欲掀開被子的手,,道:“何故,?”
我急中生智,答:“強身健體,。”
謝安思忖了一陣,,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jié)還有些復(fù)雜,,終回道:“我與你同去?!?p> 時值仲春,,氣溫適宜,空氣清朗,,鮮妍飄香,。花園里,,謝安拉著我的手,,帶著我將這不大的園子游了一圈又一圈。我們再一次路過回廊的時候,,忽然傳來幾聲鳥叫,,抬頭一看,看見兩只燕子正在筑巢,。
我笑道:“它們又回來了,。”
謝安盯著那兩只燕子看了許久,,問道:“你認得出,?”
許是因為曾做過那么一段時間的鳥類,我如今對于飛禽都能逐一辨別,。于是,,我頗有些得意地回他:“那是自然,。”
謝安理了理我額角的碎發(fā),,笑道:“我只認得出一只罷了,。”
在回廊上坐了一陣,,我突覺精力充沛,,于是站起來,一邊拉他一邊道:“走來(跑起來),?!?p> 謝大官人無奈地一笑,起身仍是牽著我閑晃,。我見他并沒有要跑步的意思,,急于自己的一身肥肉無處消耗,幾欲強拉他加快速度,,怎奈力不從心,,實在無法用己之“靈動”感染他之“沉穩(wěn)”,幾次嘗試無果之后,,我靈機一動,,甩開他的手,自顧自跑了開去,。謝安急得來追我:“小只,!”。我正要得意,,卻已被他追上,,一把將我按定。
“夫人,!”謝安雙手按著我的肩,,眉頭緊鎖,語氣里竟有了責(zé)怪的意味,。
我低聲抱怨:“跑步難道犯了你的忌諱不成,?”
謝安張了張嘴,似還有話要說,,卻終是咽了回去,,換了一句:“夫人近來嗜睡,如今又這般好動,,當請郎中,。”
謝安威脅人的手段向來很是高明,,可為了不讓我跑步就用“請醫(yī)生”來嚇唬我實在是“小題大做”,。
我抬手回道:“不用,。”
于是,,我倆繼續(xù)慢慢悠悠地逛園子,。
之后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讓我對謝安有了新的認識,。這個認識讓我對桓溫不禁生出一種“惺惺相惜”之感,。這個認識是:千萬不要讓謝安抓住你的弱點,否則,,你將苦不堪言,。
“夫人近日少眠,當請郎中來看看,?!敝x安一邊翻著書,一邊對正沉迷于短書故事的我說道,,云淡風(fēng)輕地,。
“不用?!闭f罷,,我立刻放下手里的短書,乖巧地躺去了榻上,。
“夫人今日食欲不佳,當請郎中來看看,?!辈妥郎希x安一邊夾了一塊肉放進我的碟里,,一邊對“堅定地”想要靠節(jié)食減肥我說道,,輕描淡寫地。
“不用,?!闭f罷,我立刻拿起筷子,,勤快地大口塞飯,。
……
…………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十來天之后。是日,,引泉來報:“……玄度老爺托人傳了個口信過來,,說是家中諸事繁雜,他不勝其擾,,望來東山借住,?!?p> 謝安聽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回引泉道:“我曉得了,?!?p> 引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謝安,,問:“如何回他,?”
謝安看了我一眼,回道:“你去回夫人身體不適,,東山不便接待,。”
我和引泉皆是一愣,,一向最好客的謝安,,居然對許詢的“求救”置若罔聞?引泉猶豫了片刻,,可見謝安神色泰然,,知道此事已無轉(zhuǎn)圜,應(yīng)了一聲后便退出去了,。
引泉退出去之后,,我湊到謝安跟前,旁敲側(cè)擊道:“許詢恐怕是遇到了難事,,這樣回絕他,,怕是不好吧?!?p> 謝安抿了一口茶,,道:“不過又是家中逼他做官罷了,他逃得過一時,,如何逃過一世,?”
我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余音,輕輕嘆了口氣,,道:“他也是個可憐人啊,。”
謝安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我緊鎖的眉頭,,道:“不宜憂思,。”
我回他:“還是幫幫他吧,?!?p> 謝安眉頭一皺,脫口而出:“夫人憂思甚重,當請郎中,?!?p> 在被謝安反復(fù)要挾了多次之后,本姑娘終于被逼到了“忍無可忍”的境地,。隨著那句“當請郎中”又一次從謝安的嘴里冒了出來,,我的思緒飄到了史書里所記載的十多年后。
那時的桓溫早已權(quán)傾天下,,不僅行廢立(廢司馬奕為東海王,,立司馬昱為帝),,更以輔政為由大肆鏟除異己,。凡反對他的士族,,輕則被罷官,,重則丟了性命。就連王導(dǎo)的堂侄,,王彪之也未能幸免,。面對這番光景,,平日里趾高氣昂,、高談闊論的士族大夫們卻皆迅速學(xué)會了低調(diào),,隱忍。
卻唯獨一向低調(diào)的謝安,,變得十分高調(diào)起來,。一日,謝安與王坦之作為“抗桓派”的代表來找桓溫議事,。唇槍舌戰(zhàn)正酣之際,,一陣頑皮的風(fēng)吹掀了桓溫的床帳,臥于桓溫榻上的郗超被謝安看了個正著,。于是謝大官人狡黠地一笑,,道了一句:“郗生可謂入幕之賓矣?!碑攬鼋o了桓溫一記大大的難堪,還順帶著讓桓溫與郗超之間原本就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因著“入幕之賓”這個成語曖昧了一千多年,。
想到這兒,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我對桓溫的“惺惺相惜”,,便是從這一刻開始的。好在在我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之中還有個“絕不輕易認輸”,。眼下我與謝安如兩軍對陣,,我軍受困處于被動,只得背水一戰(zhàn),,豁出一切去,,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好,那便請郎中,?!边@句話,本姑娘自認為說得氣勢如虹,。
原以為是一場“不成功,,便成仁”的翻身之戰(zhàn),可我分明看見我夫君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從容而淡定的微笑,。難不成,,又中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