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這些天,,本姑娘變得十分之老實,生活作息變得十分之規(guī)律,。飯,,按時吃;藥,,按時喝,;覺,按時睡,。我如此這般的上了規(guī)矩,,不為了別的,是為安胎故,。
是了,,安胎。那日在我賭氣之下,,終于請來了郎中,。郎中伸手搭脈,道:“是喜脈也,?!庇谑呛酰x郎歡喜,,謝瑤歡喜,,謝琰歡喜,全宅都歡喜,。一封書信送到建康的謝園,,想必那邊也是歡喜。至于本姑娘我,,何止歡喜,,簡直歡天喜地,差點喜極而泣,。我,,一個從兩千年之后穿越過來的人,,借了別人的身子,居然能夠真正地做一回母親,!如何不值得激動興奮,,痛哭流涕一回?然而,,也正是因為身子是劉氏的,,她的羸弱的身體素質(zhì)實在是跟不上我熱切機動的心情,是以這一胎安得格外小心,。謝安似對劉氏上一回難產(chǎn)心有余悸,,對我的照顧簡直比無微不至還要細心體貼。
在謝大官人“無孔不入”的關(guān)懷之下,,徹底失去了自由的我,,最初的激動和興奮消磨殆盡,終于淪落成了“深閨怨婦”,。此刻,,我盯著謝安送過來的苦藥,做起了“討價還價”的買賣:“藥太苦了,,我不想喝了,。”謝大官人平穩(wěn)地端著藥碗,,微微一笑對守在外間的檀香吩咐道:“去取些新摘的桃來?!蔽胰贼[:“我也不想吃桃,?!敝x大官人將碗輕放在案幾上,問道:“看來夫人有喝藥的條件,。”我看著謝安一副“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的模樣,,恨恨地暗道:有個太精明的丈夫真的不是什么好事,,胡攪蠻纏這項女性特權(quán)完全失去了作用,,以至于無架可吵,,無小脾氣可鬧,無趣至極,。我暗暗嘆了一口氣,,簡明扼要地攤出了自己的條件:“你放我去花園里走兩圈,我就喝藥,!”“走(在東晉即為跑),?”謝安俯下身子,,同樣簡明扼要地答道:“不行,!我可記著上一回,?!蔽乙庾R到自己的口誤,急忙改口道:“不是走,,就是溜達溜達,踱兩步,。我天天悶在房里,,都快被憋出病來了,?!敝x安笑了笑,并不接我的話,,端起藥碗,一勺一勺地“強制”喂我喝藥,。我因胸中憋著一口悶氣,,索性硬是不接過碗來,,由他辛苦喂我。
想起上回謝安“巧妙”地制止了我在花園里“狂奔”減肥的舉動,,倒牽得我想起其他許多事情來,。雖說謝大官人一向是個體貼的優(yōu)質(zhì)夫君,可從體貼到不讓我跑步,,不讓我節(jié)食,不讓我晚睡的監(jiān)管分明有一個“質(zhì)的飛越”,,而這個飛越卻是發(fā)生在請郎中來之前的……想到這里,本姑娘恍然大悟,,原來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他的“君子”之腹,他之前說要請郎中并不是在要挾我聽話,。可是,,連我自己都沒發(fā)覺,,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他既然知道了,直接告訴我就好,,為啥還非得要借郎中的口?
我越想越亂,,將謝安舉著勺子的手往外一推,問道:“你是早就發(fā)覺了,,對不對?如何不直接告訴我,,非得大費周折地逼我請郎中來看?”謝安微微一愣,,隨即道:“萬一不是,豈不白白害你失意一場,?!闭f著接著將勺里的藥喂給我。
誰能想到,,本姑娘也有因為男人的一句話而感動哭了的這一天,。大概是因為懷孕的女人比較容易多愁善感,?謝大官人何曾見過我這般模樣,隨即放下碗來抹我的眼淚,。我一邊淚如雨下,一邊端起碗來一飲而盡,,然后撲進謝美男的懷里,,把眼淚鼻涕在他的前襟上蹭了個干凈之后,十分矯情地說了句:“你真好,。”謝安輕輕撫了撫我的背,,然后順勢將我打橫抱起置于榻上,,道:“小憩一回?!蔽易ブ氖郑c了點頭,。
方才喝的藥本就有安神的作用,,此刻我睡意沉沉,卻仍不忘問他:“我自己都不曉得,,你如何發(fā)覺的?”很久之后,,我方聽見謝大官人無奈地回道:“自己竟不上心的?!彪鼥V中,,那位一向波瀾不驚的美男,,竟紅了臉頰,。我果然,,又說錯了什么,?
一覺醒來,不見謝安,,只檀香進來告訴我說謝安在花園等我,。我意外得了個出去“放風(fēng)”的機會,,立刻梳洗妥當趕去花園,。水缸中,,臥蓮開的正盛,。缸旁立著的那個賞蓮人,,一襲青色長袍,,低眉淺笑,,豐神俊逸,恍如我初見他時的模樣,。我走上前去,他牽過我的手,,穩(wěn)穩(wěn)地向前走去,。
“你方才撲進我懷里,說了句什么,?”
“你分明是聽見了的!”
“夫人哭得厲害,,沒聽清?!?p> “我說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p> 他微微一笑,握著我的手,,緊了緊,。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zhuǎn)眼便又過去三年。正月初八,,朝廷的一道詔令便下了來,。自從上回鬧了那么一場之后,謝安已經(jīng)連著兩年沒有收到過這種文書了,。從前他收到之后,不過卷卷就隨手往書架上一扔,,可今天他卻拿著詔令出神,。我將剛剛睡熟的瑛兒交去奶娘手里,,然后去到謝安身邊,。
“怎么了,?”我一邊問他,,一邊算了算他的歲數(shù)。如果我記得沒錯,,他確實是這兩年東山再起的。我心里不禁有些慌,,覺著他莫不是要接了詔書,,做官去了。他若是真去做官了,,我是跟著他,,還是留在家里?
謝安搖了搖頭,,說:“這次,,恐怕……避無可避了,?!?p> 我點了點頭,,坐去了他身邊,,握住他的手道:“我明白的,。”
兩年前謝安的父親謝裒西去了,。今年年前,,他的大哥也因重病告老還鄉(xiāng)。謝家在朝堂中的勢力日漸式微,,眼下急需有個人站出來扛住謝家的大旗,。謝安自然是不二人選。
謝安抿了抿嘴,,沒有說話,。我看出了他的為難,對他說:“你如果實在不愿意,,就別去了吧。榮華富貴,,咱們向來也不在乎,。”
到了今時今日,,我早已經(jīng)不在乎歷史會不會因為我的這句話而改變,,我只不愿見他皺眉,。
謝安故作輕松地笑道:“榮華富貴我們可以不在乎,但總不能不在乎謝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阜幼龃蟮饺缃襁@個地步,不爭,,便只有死路一條了,。更何況……”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順勢歪進了他的懷里:“更何況什么,?”
謝安摸著我頭發(fā),,說:“我答應(yīng)了會稽王?!?p> 我總以為自己是個局外人,,對于既知結(jié)局的事情可以淡然以對。誰料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后,,自己竟是個局內(nèi)人,。
命運的洪流,奔騰著,,裹挾著眾生,。你以為自己躲得很好,其實誰也躲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