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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風(fēng)雷

第五十六章 貴族之殤

荊楚風(fēng)雷 江淮漁翁 3411 2019-06-27 08:22:35

  酒至半酣,,瑤娘果然在景其親自引導(dǎo)下,,款款前來。

  進(jìn)得屋內(nèi),,瑤娘斂衽屈膝,,團(tuán)團(tuán)一禮,,輕啟朱唇,緩緩說道:“各位公子,,瑤娘本不耐酒力,,一會還有幾支曲子等著瑤娘獻(xiàn)唱,原不能飲酒,。無奈景大公子幾番熱情相邀,,若再不來,就顯得瑤娘不懂事了?,幠餄M飲此盞,,略表敬意,諸位公子不拘多少,,盡管自便,,如何?”

  說完,,舉起一直拿在手里的亮閃閃的銀質(zhì)酒樽,。

  一屋子公子少爺,平日里還注意端著點(diǎn),,講究點(diǎn)貴族形象,,這會兒,,在酒精和荷爾蒙的雙重刺激下,早把所謂的形象甩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個個哇哇亂叫,。

  “不行!不可,!”

  “一個個來,,每個人都要敬酒一盞!”

  李鶴注意到,,這其中盧靖嚷的最起勁,,看樣子,這人是瑤娘的超級粉絲,。

  瑤娘便有些為難,,眼波流轉(zhuǎn),看向景其,。

  景其“呵呵”一笑,,說道:“瑤娘可不要?dú)鈵腊。业倪@些兄弟,,并非想要瑤娘多喝,,只是大家對瑤娘芳名傾慕已久,無非借著敬酒的空兒,,圖個一近芳澤而已,。”

  “這樣吧,,我來折個中,,瑤娘就這一盞酒,讓她挨個敬咱們一圈,,敬完喝干,,如何?畢竟瑤娘待會還要唱曲兒,,萬一喝多了酒,,不能唱了,大廳里那么多前輩,,景其當(dāng)如何交代?”

  景大公子的話,,在這屋里,,看來沒有如何,既說出來,,似乎就是命令,。

  瑤娘挨個敬著眾人的酒,,看得出來,這些人雖然個個身份貴重,,非富即貴,,但與瑤娘接觸的并不多。畢竟這個時(shí)代等級森嚴(yán),,豪門大家,,家里的管束也極嚴(yán),能自由出入歡場的,,只是極少數(shù)人,。而且這極少數(shù)人,不說會遭到大家一致的唾棄,,至少是會遭到表面上的冷遇,。

  所以,瑤娘在敬酒時(shí),,這些人居然都有點(diǎn)誠惶誠恐,,其中兩個年紀(jì)小點(diǎn)的,竟然激動得渾身哆嗦,。

  等到敬盧靖的酒時(shí),,誰也沒想到,這家伙竟然放下手中的酒樽,,一把抱住瑤娘,,在瑤娘的臉上脆脆地親了一口。

  景其的臉色突然就變了,,大喝一聲:“盧靖,!”

  瑤娘微微地皺了皺眉,旋即便恢復(fù)了正常,,盈盈一笑,,說道:“盧公子喝多了?!?p>  轉(zhuǎn)身,,接著敬下一位。

  盧靖咧開大嘴,,笑著說道:“喝多了,,瑤娘說的對,盧某喝多了,,嘿嘿,,真香!”

  李鶴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既為盧靖的粗俗感到惡心,,也同時(shí)在心內(nèi)感嘆,,不管任何時(shí)代,女子不幸墮入風(fēng)塵,,活得都不容易,。

  等到最后敬李鶴酒時(shí),從一路跟著做介紹的魏真嘴里,,聽到李鶴二字時(shí),,瑤娘抬起頭,斂去了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凝視了李鶴一會,,才手托銀樽,低低聲音說道:“瑤娘多謝李公子了,?!?p>  李鶴滿飲了自己面前的樽中酒,點(diǎn)點(diǎn)頭,,沒說話,,他不知道瑤娘為何有此一說,因?yàn)轫?xiàng)伯嗎,?

  美人雖已離去,,但那一抹幽香,似乎還留在眾人的嗅覺里,,刺激得眾人個個放量豪飲,。

  李鶴在角落的一張矮幾上,慢慢地吃著,,景府的菜肴之美味,、之精細(xì),那是不用懷疑的,,特別是那份烤牛肉,,嫩滑多汁,放在后世,,也是絕對的極品,。而且李鶴知道,這個時(shí)代的牛肉,,該有多么得稀罕,,尋常人家,吃一口都是犯罪,。

  除了魏真偶爾過來與他應(yīng)酬兩句,,其他人基本是一來一往,應(yīng)付一下,,就不再理會他了,。

  畢竟,今天的李鶴,,算是這里面的不速之客,。

  畢竟,這里的歡樂原本就只屬于世家子弟,,屬于貴族,。

  李鶴也樂得清靜,專心享受美食,,正打算吃個差不多時(shí),,找個借口離開,對面想起了一片嘈雜聲,。

  李鶴抬頭一看,,見那盧靖已經(jīng)下了坐塌,掙脫了魏真的拉扯,,顧不上穿鞋,,一搖三晃往李鶴這邊走來。

  李鶴心里暗暗冷笑,,這家伙終究還是忍不住,,來找自己麻煩了。李鶴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從進(jìn)屋起,,他就明顯感受到了,盧靖的眼睛里射向自己的濃濃的敵意,。

  一路跟魏真拉拉扯扯,,盧靖走到李鶴的面前,見李鶴依舊盤腿坐著,,悠閑地吃著烤肉,,看也不看自己,盧靖的火騰地一下上了頭頂,,舉起自己手里滿滿的一樽酒,,“嘩”的一聲,全都倒進(jìn)了李鶴面前的湯缽里,。

  魏真看著李鶴,,臉上滿是無奈和歉意。

  李鶴一片腿,,下了坐塌,,沖著居中而坐的景其一抱拳,朗聲說道:“謝景公子盛情款待,在下已經(jīng)吃飽了,,公子慢用,,告辭!”

  景其剛想說話,,盧靖的大手卻搶先抓上了李鶴的肩膀,,嘴里大吼一聲:“小子,慢走,!回答盧爺幾句話再走不遲,。”

  李鶴轉(zhuǎn)過頭,,冷森森的眼睛看著盧靖,,說道:“放手!”

  “盧爺就是不放,,你待怎的,?”盧靖仍然大吼著,青筋暴露,。

  “我再說一遍,,放手!”

  李鶴依然盯著盧靖的眼睛,,低聲說道,。

  “盧爺……”

  “啪”的一聲,盧靖的臉上一聲脆響,,隨之,,那只油膩的大手松開了。

  盧靖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吃驚地瞪大了雙眼,,他不敢相信,這個叫李鶴的小子,,真敢在這里扇人耳光,,這里是什么地方?這里不是景府嗎,?這里的人不都是彬彬有禮的貴族嗎,?怎么能說動手就動手呢?

  李鶴仍然冷冷地看著盧靖,,說道:“記住,,你們都是貴族,是世家子弟,,別動不動就想做別人的爺爺,。”

  李鶴轉(zhuǎn)身,揚(yáng)長而去,,身后,,眼珠子掉落一地。

  一直端坐塌上,,觀察著這一切的景其,,指著臉頰漸漸腫起來的盧靖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持續(xù)了很長時(shí)間才漸漸止住,。

  屋里的一干人等,還未從那震撼人心的一耳光里回過神來,,又被景其的大笑給弄得徹底蒙圈了,。

  景其從袖袋里抽出一方絹帕,細(xì)細(xì)地擦拭著眼角笑出來的淚花,,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太好笑了,!真的太好笑了!”

  說完,,臉色霍然一寒,,凝視著盧靖,緩緩說道:“盧靖啊,,你自問你比那死去的田單如何,?你知不知道有段時(shí)間,田單一聽到李鶴這個名字就渾身發(fā)抖,?”

  “我再問你,,你比那流亡在外的項(xiàng)伯如何?你知不知道項(xiàng)伯怎么評價(jià)李鶴,?”

  “你是不是覺得令尊大人很了不起,?哦,我錯了,,司空大人確實(shí)很了不起,,但跟令尹大人比起來,如何,?”

  “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敢在人家面前撒潑?景某知道,,你還是為你那小妾娘家的事,,跟李鶴耿耿于懷,但你在撒潑之前,,為什么不看看自己的實(shí)力,,你知不知道,沒有實(shí)力的挑釁就是在自取其辱!”

  “你心里不用覺得委屈,,剛才你挨的那一巴掌,,還有景某的三分薄面在。你信不信,,如果李鶴不看今天是在景某的府上,,你把酒倒進(jìn)人家湯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揍過你啦,,還能輪到你自稱爺爺,?”

  說到這,景其搖了搖頭,,微微一嘆,,繼續(xù)說道:“盧靖啊,令尊大人說的太對了,,果然知子莫若父,。你啊,還得回去好好讀幾本書啊,?!?p>  樓下,喧鬧的大廳,。

  李鶴安靜地跪坐在父親身后,,李義感到詫異,看了看李鶴,,問道:“景府大公子不是對我說,,你們一班年輕人自己單獨(dú)聚飲么,怎么這么早就結(jié)束了嗎,?”

  “沒結(jié)束,,一只瘋狗胡亂叫喚,孩兒不耐聒噪,,先出來了,。”

  李義放下手里的酒樽,,轉(zhuǎn)過身子,,詫異地看著李鶴。對這個兒子的脾性,,李義還是了解的,,他的口氣越平靜,越代表有事情發(fā)生,。

  “怎么回事,?說來聽聽,。”

  李鶴挺了挺腰,,說道:“一個姓盧的,,據(jù)說是什么司空家的少爺,我也不認(rèn)識他,,從一見面就無端挑釁,,嘴里不干不凈,被我扇了一嘴巴,?!?p>  “姓盧的?司空盧煒家的少爺,?!崩盍x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你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上回瓦埠湖那個什么月湖幫幫主的女兒,,就是嫁給了這位盧公子作妾室,,你們倆今天這是仇人見面呢,呵呵,?!?p>  父親這么一說,李鶴心里這才解開了疑惑,,心說難怪與此人素未謀面,,無端的第一次見面就看不上自己,原來根子在這,。

  李義冷哼一聲,,說道:“打了就打了,還能怎的,,天地舵血海深仇,,根子就在他盧家身上,我們還沒咋的,,他倒記得清楚,,哼哼!下次見面,,說的不好,,給我繼續(xù)揍!狠狠地揍,!”

  “我算看透了,,這些所謂的官宦人家,,虛偽得很,表面上仁義道德,,背后全是男盜女娼,。高據(jù)朝堂之上,尸位素餐,,治國安民的本事一樣沒有,,爭權(quán)奪利個個在行,老夫兢兢業(yè)業(yè)治事理政,,卻反遭無端非議,,什么世道!”

  說完,,李義端起面前的酒樽,,一飲而盡,憤憤之情,,溢于言表,。

  李鶴知道,父親因?yàn)樽杂妆阕吣详J北,,行走商路,,算得上見多識廣,稱得上精通經(jīng)世之道,。在朝中與一班世家出身的酸腐官員相比,,算得上一股清流,是公認(rèn)的能吏,、干吏,。

  但即便如此,父親的商賈背景,,卻讓他在人后飽受詬病,。李鶴知道,父親雖然很努力,,但他卻很難真正融入到官員的核心圈子里去,,并且,每每做起事來,,常常受制于無形的掣肘,,比別人艱難得多。

  階層的固化,,是一個社會長期積累而成的毒瘤,,這顆毒瘤,貪婪地吸收著社會的營養(yǎng),,瘋狂地毒害著社會的健康,,直到有一天,,讓這個國家轟然倒塌。

  可悲的是,,因?yàn)闆]有實(shí)行科舉考試選拔人才,,沒有新鮮血液的補(bǔ)充,這個社會已經(jīng)很難依靠自身的力量,,去根除肌體上的毒瘤了,。

  這個時(shí)候,只有通過一場革命,,一場風(fēng)暴,,用殘酷的戰(zhàn)爭機(jī)器,無情地碾壓一切的頑固與腐朽,,徹底粉碎所有陳舊的壇壇罐罐,,才能建立起一套符合歷史進(jìn)程的全新的社會秩序,進(jìn)而達(dá)到一種新的社會平衡,。

  這是社會的宿命,,更是歷史的必然規(guī)律。

  從這一點(diǎn)上來說,,對于強(qiáng)大的秦國日后能吞并六國,,一統(tǒng)華夏,李鶴的內(nèi)心深處,,是絕對認(rèn)可的,甚至是樂見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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