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州
十二月已然過半,，朝廷派來御史嚴(yán)查宜州知州貪墨的案子,。三人立即撤職查辦，沒有一點(diǎn)耽擱,。
只有袁良珠坦白最快,，轉(zhuǎn)做污點(diǎn)證人受到的牽連最小。
只是查案的趙屬只得到一封敕書,。
隔了幾天,，還有皇后的一封密函，信封里沒有只言片語,，只有一只麥子,。
趙屬捧著信，皺著眉頭不言語,。
司勤有些不放心，特意通知了程璠過來看看,。
“我早就不心煩了,，這幾天正天冷呢，不出去也罷,?！?p> 程璠見他這次沒有了之前的頹氣，語氣也是真的輕松,，倒也十分放心,，沒再多勸什么。
“我這幾日在廂兵營里看到都是些老弱病殘,，平日里修修河堤倒也夠用,，其他的恐怕也沒法子。我預(yù)備著多培養(yǎng)些精干的,?！?p> “行，準(zhǔn)你就是,。只是這四周的賊人也長著心眼,，知道我這幾日關(guān)禁閉呢，估計(jì)也還有些動作,，到時(shí)候可能還是要辛苦些你了,。”
“我也正想做好一點(diǎn),，替殿下掙得些名聲才好,。”
“這倒不必了,?！?p> 倆人就如兄弟一般,，趙屬私下里也不吩咐程璠做事，只是需要注意的地方簡單說幾句,，他自然就明白,。
趙屬也算沒事找事，正巧關(guān)在家里不讓出門,，便寫信給山長陸楙澤多送些書來看,，偶爾也有學(xué)子送來些策論。
十二月底的時(shí)候,，宜州的天氣卻還是濕冷,，還有兩天就到元日了，各家各戶的也都是張燈結(jié)彩,。
趙屬眼見著這兩天刺史府里頭也有些顏色,，他正好也寫了幅字“以靜養(yǎng)性”，此刻正站在階前,，看著司勤將他這副掛在門頭上,。
“殿下的字越發(fā)沉靜了?！背汰[正好從門外趕來,，偏頭看到這樣四個(gè)字。
趙屬本就心情不錯(cuò),，面容上添了幾分笑意,，便開口道：“猜你來也是有事，我們進(jìn)屋里說罷,?！背汰[也不禮讓，直接便跟著趙屬進(jìn)屋,。
“京城里卻有消息傳出來,，恐怕豫王是不好了?！?p> 趙屬立即想到幾天前皇后送來的麥子,。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保證我就能回去?！壁w屬此刻心思極定,，也做好長久在外的設(shè)想。
“如今新來的知州,，除了偶爾呈送來過目的公文一概也不來煩我,，在我看來應(yīng)該是有人教過的?！?p> “殿下是說皇后那邊,？”
程璠還有些想問,，趙屬已經(jīng)輕輕搖頭不再多說。
“我這幾日不便出門,，也沒來得及回信,。你替我到街上，尋上幾十個(gè)本地的小玩意,，包好一些,，送到京城里去。給馥兒,，蕤兒討個(gè)趣,。”
程璠點(diǎn)點(diǎn)頭,，這也算人之常情,。
“至于父皇母后這邊，我自有檢討要送去,。其他的都不用做了,，既然是要罰，我就安安靜靜的不惹人注意就是,?！?p> 果然,，一直到一月過半,，舉國上下也沒有人提什么給豫王過生辰的事情。一個(gè)一歲多的孩子沒了,，也成了誰也不敢提及的禁地,。
整個(gè)皇城里過了個(gè)最冷清的新年。
高蕤一面受這氣氛感染有些難過,，一面也高興自己能回家常住,。
趙屬送來的小玩意也不見稀奇，不過他這一點(diǎn)掛念也讓趙馥兒高興了很久,，只可惜,，她身為公主要為弟弟沒了表現(xiàn)得傷痛些，高興也不能笑出來,。
皇城之內(nèi)的人也沒幾個(gè)是自由的,。
就這么過了很久，宜州的四月不期而至,。
程璠剛料理完軍營的事務(wù),，急急忙忙的就要找趙屬商議，遇到刺史府的門衛(wèi),，卻得知趙屬到田里去了,。
“殿下這幾日都在田地里,？”
“是啊，府里能動的都跟著去了,，據(jù)說還要在山坡上開新田,。”
程璠立即快馬去郊外看,，遠(yuǎn)遠(yuǎn)地半山坡的荒地上終于見到趙屬的身影,。
“殿下要出來怎么也不不和我說一聲?！背汰[看見司勤就有些生氣,。
“是我不讓他去和你說的，我指望你事情辦完總會來找的,?！?p> 趙屬手拿著鋤頭，頭戴著斗笠,，一身粗布麻衣,，褲腿卷起，腳蹬草鞋,，一腿的泥濘,。
此刻正是中午，司勤山道旁燃起爐灶,，正準(zhǔn)備做飯,。
趙屬拖著程璠到一旁的草棚里乘涼。
“你看府里的這些精兵不都在嗎,？不會出什么事的,。”
“殿下若真要種田,，盡可以把刺史府后山開墾了,，跑到這荒田里來，又是何苦呢,？”
“來,，你看看這里?！壁w屬拉著程璠站在山崖邊上,，“這里可以看到宜州城外所有的良田?！?p> “只有這些,？”往日里程璠在京城外隨處看見都比這遼闊。
“過來那邊的兩處巖山還能有一些,，這地方能種的地不多,，而且偶爾還會有戰(zhàn)亂,，強(qiáng)盜一類也猖獗，如今來這幾個(gè)月整治了一些,，不過真正種地的還是不多,。”
“那殿下就算開墾了一些,，也還是不夠?。俊?p> 趙屬但笑不語,，回頭正巧看見司勤做好了飯菜,。
“我們先吃。其實(shí)我也不是真要忙著種地,，不過剛尋了些上好的稻種,，請來些農(nóng)人一同播種，若是這一季種的好了就全當(dāng)種子,，對來年的收成也有些好處,。”
程璠捧著手里的飯,，卻沒想到趙屬能有這番言論,。
“殿下和在京城時(shí)，真的不同了,?！?p> 趙屬苦笑一聲，沉默半響,，才開口道：“我也不是天生就知道這個(gè)的,。原來常有人說書生,，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我久居京城，出宮以前連市集二字都是在書里看到,，要說我自己上街去看,，恐怕連蒙童都要笑我癡呆。但我知道,，若此時(shí)不學(xué),，我還有什么人倚靠？”
“我離開京城的時(shí)候,，太傅曾和我說過,，身居廟堂和身居江湖是不同的，但我再問他卻不再多說,。如今我卻開始自己體會,，修身養(yǎng)性也好,，勞其筋骨也罷，我拿它當(dāng)修行了,?！?p> 節(jié)氣輪轉(zhuǎn)，天氣變幻,，寒來暑往,，年復(fù)一年。
誰也沒想到,，趙屬這一修行,，居然也過了二年。
云興三十五年,。
一月的天氣寒冷至極,，午后的天空一直霧靄沉沉。
“恐怕是要下雪了,?！壁w屬獨(dú)自坐在登瓊樓上三層，他來宜州兩年第一次登上此樓,。
趙屬剛說完這句,，不知何處來的風(fēng)迎面吹來，直往人骨頭縫里鉆去,。
司勤拿了披風(fēng)將趙屬攏住,。
“殿下，還是加一件罷,，莫要受冷,。”
若是往年,，這樣的季節(jié),，在宮中是早就殿上炭火的，宜州雖然要好些,，但也還是冷的,。
趙屬搖了搖頭，他一點(diǎn)不覺得刺骨,。
這幾年常在田地里,，頭一年，熱也生病,，冷也生病,，碰上了蛇蟲鼠蟻更是難受，第二年便全好了。
趙屬手中捏著一支風(fēng)干的稻穗,，對著空氣吐出一口濁氣,，便立即化作白霧散開了去。
忽的又起風(fēng)了,，實(shí)在是冷,，但他不愿意躲進(jìn)屋里去，反倒深吸一口氣,，直到胸膛也有些冷意,。
渾身的寒冷這讓他越發(fā)清醒，他貪戀這份清醒,。
“可以出發(fā)了,。”
趙屬將手中的稻穗放入木盒中揣在懷里,，坐上馬車,，向著就往京城方向進(jìn)發(fā)。
這兩年的時(shí)間,，倒是清剿了不少匪徒,，招安的、收編的,，要是算作功勞也可以寫上一筆,。
明面上，趙屬是治理一方有功,，回京等著受賞,，但實(shí)際上還不如犯個(gè)錯(cuò)來得讓皇上放心。如今叫他回去,，是覺得放在眼前捏在手里的心里踏實(shí),。
如今宮里多的是事頭。
自從豫王兩年前過世,，哭得要死的劉賢妃瞬間就失了寵愛,。加上半年后張美人便生了兒子，誰就沒再在意過劉賢妃的事,，張美人十天之內(nèi)天天晉升,，很快就成了皇貴妃,。
只是因著先失了皇子的緣故,，張貴妃的兒子一年后才冊封了雍王。
雍王是什么,，原是嫡次子的殊榮,，原是皇后沒有孩子也不能封給別人的，如今卻給了皇貴妃的孩子。
一時(shí)間宮里宮外流言四起,，皇后之位在眾人看來都是岌岌可危,。
可是事情沒過多久，天下人就被這體弱多病的雍王弄得提心吊膽,。
“如今已有兩歲,，可是三天兩頭的總是生病，據(jù)說那孩子生下來半歲還不會哭,?！?p> 高蕤借著出宮的日子，穿了男裝悄悄溜出門,，躲在茶肆里聽人閑話,。倒是聽到了不少“宮中秘文”，好些估計(jì)連事主都不知道的事情,，就這樣瞎七瞎八的傳開了,。
不過趙王的事情，她還是知道的,，只是多少有些無趣,。本來嘛，天天見的都是這檔子事,，出來就想聽別家的,，卻不想繞來繞去還是宮里的事最引人注意。
他們說的隱晦,，雍王也就成了“那孩子”,。
“我看那，還是得補(bǔ),，要不最近老有些道士出入,，全是給孩子送補(bǔ)藥的吧？”
“挺懸的,，上一個(gè)孩子不就是吃補(bǔ)藥沒的嗎,？”
“也有人說是高家，不然好端端的宮里怎么沒孩子,?！?p> “嘿，真是,，你說個(gè)秦王好好的咋偏要送出去,，現(xiàn)在好了，全天下的心都跟這孩子一般懸在哪里,?！?p> 他們遇到要說的人名都聲音極小，說到別處又愛高聲，高蕤聽著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這幾年皇上不知道新納了多少妃子,，宮里的孩子也漸漸多了起來，但都是女兒,。
只有張貴妃兒子,，卻引得所有人心驚膽戰(zhàn)。
好幾次皇后都是宵衣旰食的陪在一旁,，生怕有一點(diǎn)閃失,。張貴妃也不敢跋扈，只是每次雍王生病都要哭成淚人,，今上每每念及此事也是愁眉不展,。
另一頭，前朝后宮這兩年也是連秦王一點(diǎn)消息也不敢說,，甚至連提都不敢提,。
記得有次，原來在東宮的辦事內(nèi)侍高班,，不小心說過自己從前伺候殿下如何,。也不知被什么人傳話到今上耳朵里，就立即被逐出宮去了,。
高蕤逐漸失了興趣,，擁著披風(fēng)坐上馬車回府去了。
次日剛進(jìn)宮,，就聽趙馥兒滿心歡喜找她說話,。
“姐姐，明日里十三哥哥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