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光緒年間,,嘉興府有個在AH績溪做生意的商人,,名叫劉天裕,。他身材高大,,滿臉胡子,,膽子很大,。這年清明前夕,,因?yàn)閮赡瓴辉丶壹雷?,他隨身帶了一筆銀子,,打成一個包,,沉甸甸地背在身上,往家里趕,。
這天午后,,他過了杭州,往北走了30里,,來到杭州北郊余杭縣的臨平山,。此時,天已黑了,,翻過臨平山,,就到了隸屬嘉興府的石門縣。
為了早一點(diǎn)兒到家,,劉天裕摸黑趕路,,到超山峰時,已是三更時分,。超山峰原來是個墳冢,,他雖然膽大,但路過墳冢時,,心里也有些發(fā)毛,。
忽然,一座墳后發(fā)出一聲怪叫,,躥出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鬼,,向他撲來。劉天裕嚇得雙腿一軟,,昏倒在地,。
第二天一早,超山峰下的余杭城里,,出現(xiàn)了一個瘋子,,瘋瘋癲癲地說自己是捉鬼的鐘馗,。但人們都知道,超山峰最近鬧鬼,,這個人肯定是被惡鬼嚇瘋的,。
卻說毗鄰余杭的石門縣有個讀書人,名叫徐玨,,18年前,他的父親徐如海曾在余杭縣做過一任知縣,,和當(dāng)?shù)厥考濌愒讫埥煌苌?。?dāng)時,徐夫人和陳夫人同時有了身孕,。在一次酒宴中,,徐如海和陳云龍趁著酒興,說雙方如果都生的男孩,,就拜為兄弟,,如果都生的女孩,就結(jié)為姐妹,,如果是一男一女,,就成為親家。不久,,兩家夫人分娩,,徐夫人得了男孩,起名徐玨,,陳夫人生了一個女孩,,起名春鶯。三年后,,徐如海任滿,,離開時,徐家便用一個祖?zhèn)鞯挠袢缫庾鳛槠付Y,,留給陳家,。陳家也將一對白玉手鐲分開,其中一只回贈親家,,作為l8年后兩家認(rèn)親的信物,。后來,徐如海因牽涉到朝廷的一樁案子,,被罷了官,,便回到老家石門賦閑,不久郁郁而逝,,幾年后,,徐家就敗落了,。
徐玨18歲那年,徐夫人將那只白玉手鐲交給他,,要他去余杭縣尋陳家認(rèn)親,。徐玨便辭別母親,背了包袱,,往余杭趕去,,來到余杭縣城郊超山峰時,天已黑了,,說來也不巧,,天竟下起了大雨。徐玨正沒主意,,忽見前面有一點(diǎn)兒燈光,,心想既有燈光,必有人家可躲雨,,便向燈光奔去,,卻是兩間孤零零的草房,他忙上前敲門,。里面窸窸窣窣了好大一會兒,,才開了門,一個60多歲的老婆婆探出頭來,,問:“是誰,?”
徐玨說:“大媽,我是過路的,,要去余杭縣,,到這里下起了大雨,只好求大媽行個方便,,讓我借宿一晚,。”
老婆婆見徐玨眉清目秀,,又背了個沉甸甸的包袱,,便說:“我家里窄小骯臟,這位公子如不嫌棄,,就進(jìn)來吧,。”
徐玨進(jìn)了屋,,見東間空著,,“就讓我住在東間吧?!?p> 老婆婆起先不依,,徐玨說:“婆婆雖說年紀(jì)大了,,但一男一女,總有些不便,?!?p> 老婆婆眼睛眨了眨:“東間是我兒子住的,但今晚不見得能回來,,你不嫌骯臟,,就將就一晚吧?!?p> 徐玨進(jìn)了東間,,見有一張現(xiàn)成的木板床,便打開包袱,,拿出毛巾,準(zhǔn)備擦擦身子,,又整理了一下包袱里的錢物和那只白玉手鐲,。忽然,“啪”一聲響,,天棚上掉下一只紅繡花鞋,,正好落在打開的包袱上。
徐玨吃了一驚,,抬起頭一看,,只見天棚口露出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鬼。他嚇得魂飛魄散,,忙把包袱一提,,打開門就逃,到大門口,,又聽到“嗤”一聲,,原來衣服掛在了門框的釘子上。他也顧不上什么,,拼命逃出門,,衣服破布就這樣掛在了門框上。
徐玨摸黑冒雨逃了一個時辰,,全身早被大雨淋透,。忽然一個閃電亮過,他看見不遠(yuǎn)處有座古寺,,忙奔進(jìn)寺中,。借著閃電的光亮,他見神像倒塌,,神龕前擺著幾口棺材,。
他知道,,杭嘉湖一帶有個風(fēng)俗,凡有錢人家為尚健在的老人購置“壽材”,,都要置放在附近的寺廟中,,等到老人故世時再運(yùn)回家去收殮,所以棺材里并無死尸,。他便壯了壯膽,,摸到神龕前,把包袱當(dāng)枕頭,,蜷縮著躺下了,。
迷迷糊糊了一會兒,天已微微亮了,,徐玨睜眼一看,,嚇得跳了起來。
原來,,神龕旁邊有一具渾身赤裸的女尸,。他剛戰(zhàn)戰(zhàn)兢兢爬起身,忽聽得一口棺材里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只見當(dāng)中那口棺材蓋“吱”一聲響,,竟掀了起來,從棺材里伸出一個頭發(fā)胡子亂糟糟的腦袋,。想不到逃來逃去,,還是逃到鬼窟窿里來了,嚇得他抓起包袱,,就往寺外奔去,。
這時天已大亮,雨也停了,,徐玨趔趄著剛到山下路口,,就被兩名衙役攔住了。
衙役見徐玨衣衫凌亂,,一副狼狽模樣,,便仔細(xì)盤問。
這時的徐玨驚魂未定,,結(jié)結(jié)巴巴語無倫次地說著鬼啊神的,,自然引起了衙役的懷疑,便把他帶到了縣衙,。
那兩個衙役怎么會在路口呢,?原來,余杭縣富紳陳云龍的女兒春鶯昨天一早去趕香市。
香市每年清明節(jié)前夕才舉行一次,,所以格外熱鬧,,誰知春鶯一去就沒了蹤影,到半夜也沒有回家,。陳家遍尋不見,,只好到縣衙報(bào)了案。
余杭知縣名叫尤宗敏,,廣東肇慶人,,咸豐進(jìn)士,為人精細(xì),,頗有膽略,。接到報(bào)案,他便讓衙役一大早分頭尋找,,正好撞見徐玨狼狽地逃下山來,。
衙役打開包袱一看,除了一些日常用品和錢財(cái),,竟然還有一只白玉手鐲和一只女子繡花鞋,。
尤知縣當(dāng)即審訊徐玨。徐玨就把昨夜的經(jīng)過一一講述出來,。
尤知縣當(dāng)然不會相信有鬼出現(xiàn),,便帶了徐玨和幾名衙役來到破寺察看,,果然,,在神龕下面發(fā)現(xiàn)一具女裸尸,手里還抓著一塊布條,,而那塊布條正是徐玨衣服上破損的那塊,,旁邊還有幾件女子的衣褲。衙役打開那幾口棺材,,但棺材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蓬頭鬼。于是,,尤知縣又讓徐玨帶路尋到老婆婆家,。
老婆婆告訴尤知縣:“昨晚確實(shí)是這位公子來投宿,但還帶了一位姑娘,,不知為什么,,到半夜那位姑娘哭叫著逃出門去,這位公子追了出去,,后來就一直沒有回來,。”
徐玨叫屈:“昨夜明明我一個人來借宿,怎么說成是一男一女了,?”
尤知縣卻不理他,,繼續(xù)詢問老婆婆。知道她夫家姓趙,,丈夫早逝,,有個兒子,名叫趙禾中,,今年已35歲,,還沒娶親。尤知縣又到東屋看了看,,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東西,,只得帶了徐玨等人回到縣衙。
陳云龍看了那些衣衫,,正是女兒春鶯的,,又見徐玨包袱里的一只繡花鞋和一只白玉手鐲,也是女兒所穿戴,,只是那女尸卻并不是自己的女兒春鶯,,便一把揪住徐玨,說他殺死了女兒春鶯,。
徐玨分辯:“老伯,,我真的沒有殺人……”
陳云龍罵起來:“若不是你殺了我的女兒,她腳上的繡花鞋和手上的玉鐲又怎么會在你的包袱里,?”
徐玨大呼冤枉,,忽然,尤知縣擺了擺手:“陳老先生且放手,,據(jù)本官猜測,,此人并非真兇!”
陳云龍說:“老爺,,人證物證俱在,,他怎么不是兇手!”
尤知縣說:“你女兒至今沒找到尸首,,未必被害,,我想,只要抓住那個惡鬼,,你女兒的下落自然可知,!”
陳云龍見尤知縣如此,搖著頭連聲說:“荒唐,,荒唐……”
尤知縣卻并不理會陳云龍,,讓人把他送回家去,,又把徐玨安頓在一間屋中,派人看守,。
那具女尸既然不是春鶯,,那么春鶯到哪里去了呢?
原來,,春鶯在香市中玩得高興,,到午后,忽然要小便,,因到處都是人,,只好向無人處去。她剛剛蹲下,,忽聽得身后一聲咳嗽,,嚇得跳起身來。原來是一個老婆婆,,這老婆婆正是趙婆婆,。
趙婆婆說:“姑娘別怕,我家就在前面不遠(yuǎn),,我?guī)愕郊依锓奖惆?!?p> 春鶯就跟了趙婆婆到了她家。春鶯沒有想到,,這趙婆婆因兒子30多了還沒有成家,,又見春鶯長得如此美貌,想把她留在家里,,騙她和兒子成親,,所以一進(jìn)家門,就花言巧語,,借故把她留下,。恰巧天下大雨,,春鶯更不能出門了,,趙婆婆便讓春鶯暫住一夜,說明天送她回家,。
春鶯見屋里只趙婆婆一人,,就放心住下了。誰知二更時分,,趙禾中回來了,。
這趙禾中原是個游手好閑的無賴,為了有錢吃喝嫖賭,,他專門在超山峰一帶裝鬼嚇人,,劫人錢財(cái)。這天香市散后,他暗暗跟上一個青年女子,,把她挾持到破寺里,,強(qiáng)行施暴后又殺死了。
他剛回到家,,聽了母親的主意,,不由得大喜。這時春鶯已被趙婆婆用迷香迷倒,,要兒子干了那事,,生米煮成熟飯,好讓春鶯嫁給趙禾中,。
這趙禾中見了如此嬌美的女子,,忙上前脫春鶯的衣服,剛脫下外衣,,忽聽得有人敲門,,情急之中,他忙抱了春鶯躲進(jìn)東屋的天棚,。
碰巧正是徐玨來借宿,,趙婆婆原來不想讓徐玨進(jìn)屋,但看他一個文弱書生,,又帶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便起了歹心,就讓他進(jìn)了屋,。
當(dāng)徐玨進(jìn)了東屋,,在床上打開包袱時,被躲在天棚上的趙禾中看見了包袱中的錢財(cái),,便想把他嚇?biāo)馈?p> 他戴上鬼面具,,把春鶯的一只繡花鞋扔到了包袱上,引誘徐玨仰頭朝上看,,誰知徐玨逃跑時緊緊抓著包袱,。
趙禾中心想,徐玨一跑,,必定會引來衙門中人,,便帶了春鶯的外衣,又把徐玨掛在門框釘子上的那塊布條拿到破寺里,,把衣衫放在女尸旁邊,,把布條放在女尸手里。誰知當(dāng)他回到家,,春鶯已經(jīng)逃跑了,。
趙禾中知道,,春鶯逃跑,一定會去報(bào)官,,只有把春鶯殺死,,才能滅口。于是,,他又戴上鬼面具,,穿上那件灰不溜秋的長袍,出去追春鶯,,追到破寺門口,,只見春鶯由于迷路在寺門口徘徊,他就發(fā)出一聲聲鬼嚎,,向春鶯撲去,。
春鶯見惡鬼撲來,嚇得逃進(jìn)破寺,。趙禾中追進(jìn)破寺,,忽然一口棺材“啪”一聲響,棺材蓋掀開,,跳出一個披頭散發(fā),、蓬頭垢面的老鬼,朝著青面獠牙的趙禾中嘿嘿一笑:“俺乃鐘馗也,,專抓惡鬼,!”便朝趙禾中撲來。
趙禾中想不到自己裝鬼竟碰上了真鬼,,當(dāng)下嚇得慘叫一聲,,轉(zhuǎn)身就逃。蓬頭鬼吼叫一聲,,緊緊追趕,。
春鶯僥幸得脫,跌跌撞撞地逃回家,,抱住爹娘哭得淚人一般,。
陳云龍夫婦見女兒回來,又驚又喜,,春鶯把受趙婆婆欺騙和遇惡鬼的經(jīng)過和父母說了,。陳云龍忙帶了春鶯來到縣衙,,向尤知縣說了經(jīng)過,。
尤知縣立刻帶了衙役再次趕到破寺,只見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鬼被捆翻在地,,揭下面具,,原來正是趙禾中,。
又聽得一口棺材中傳出一陣陣如雷鼾聲,讓人打開棺材蓋,,想不到竟是被嚇瘋的劉天裕躺在棺材里呼呼大睡,。
尤知縣又讓人到趙婆婆家,拘捕趙婆婆并搜查住宅,。
回到縣衙,,尤知縣當(dāng)即審訊。當(dāng)趙禾中戴著面具被押上來時,,那劉天裕一見,,吼叫一聲:“惡鬼,俺鐘馗來也,!”便要撲上前去,。
幾個衙役將他拉住,一名衙役一把扯下趙禾中的鬼面具,。劉天裕忽然大叫一聲,,昏了過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悠悠醒來,,這瘋病竟然不治而愈,。
這時,那具女尸也有人來認(rèn)領(lǐng)走了,。
陳云龍一見那兩只白玉手鐲,,頓時明白了,問徐玨:“這位公子可是石門縣人,?可是姓徐,?”
徐玨回答:“正是?!?p> 陳云龍問:“令尊名諱可是徐如海,?”
徐玨大吃一驚:“正是,小生奉家母之命,,來余杭縣陳家認(rèn)親,。”
尤知縣哈哈一笑:“徐公子,,你歷盡艱險,,那親家就在你面前!”
陳云龍說:“徐公子,,老朽正是陳云龍,!”
徐玨一聽,又驚又喜,,當(dāng)下口稱伯父,,跪在了陳云龍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