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梓舟坐在沈若喬后面,依喬與若喬同一排,,隔著一個走道。沈依喬側(cè)身放下書包,蕭梓舟正歪頭扯下一只耳機,目光相遇,,依喬回轉(zhuǎn)過來迅速坐下。
只聽若喬問說:“這東西叫iPod,?音質(zhì)真好,,旋律里的弦樂和鼓都像在我耳邊現(xiàn)場演奏一樣。MP3完全比不了,?!?p> 蕭梓舟轉(zhuǎn)過來看向若喬說:“改天我灌幾首爵士樂進去,,你再換個安靜的地方聽,,體驗更加好,。”
上課鈴打響后十分鐘,,數(shù)學(xué)老師劉振彪才著急忙慌地趕來,。
起立坐下完畢,同桌許楠碰了碰依喬,,小聲說:“老劉準是在看股票,,忘記上課了?!?p> 依喬問:“你怎么知道,?”
許楠說:“你沒注意,他說‘上課’之前,,嘆了口氣,。一定是股票跌了?!?p> 理科班下午共有四節(jié)課,,今天是兩節(jié)數(shù)學(xué)課,一節(jié)物理課,,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課,。但今天,一道動量守恒定律的大題被物理老師講解了半個多小時,,貫穿了下課時間,,無縫銜接到自習(xí)課。于是,,自習(xí)課也變成了物理課,。
一條條公式在黑板上鋪展,板書擦了又寫上新的,,再擦,,再寫……題終于講完了。講臺上揚起粉筆灰,,蕩漾在逐漸柔和下來的日光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晚風(fēng)吹起了叮叮咚咚的放學(xué)鈴聲,。
夕陽在教學(xué)樓走廊與過道的框架里穿梭,,忽明忽暗的光影下,學(xué)生們走出教室,,跳躍著,,奔跑著,迎接輕松的間隙,。
若喬面朝西看向天邊,,紅云映著她的臉,。她大力大力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太陽穴——密集的數(shù)學(xué)和物理灌輸之后,,她面部有根神經(jīng)在緊張地跳動,,牽扯著帶來一點微微頭疼。
依喬走上來問:“回家嗎,?”
若喬說:“我還有道題不會,,要問蕭公子。今天也有點懶得跑,,就在學(xué)校吃一頓吧,!”
依喬說:“那我也不回去了。你留教室吧,,想吃什么我去買,。”
校園門口小攤上繁多的小吃和復(fù)雜的調(diào)味對姐妹倆一直很有吸引力,。
“我一點兒也不餓,,但又什么都想吃。你看著買吧,!”
這時許楠和付青青走過來,,付青青說:“走吧依喬,一起去,!”
教室一頭,,江盛和蕭梓舟在剛才物理老師的板書上比劃。依喬看著若喬一蹦一跳進了教室,,加入了討論,。
依喬想起中午上課前若喬和蕭梓舟共享耳機的場景,一段時間以來縈繞在她心中的疑惑再次浮現(xiàn),。她們姐妹兩個有同樣的天賦和處境,,可若喬總顯得更加勇敢果斷。學(xué)理科之后,,她們倆的排名都始終在年級一百名左右徘徊,,不高不低讓人難受,似乎再也無法復(fù)現(xiàn)沒分科之前的成績,。但若喬毫無退意,。當時間提前進入高三,考試頻率越來越高,,復(fù)習(xí)強度越來越大,,依喬愈發(fā)明確地看到自己在數(shù)學(xué)題和物理題面前的恐慌、畏縮和抗拒,更加無法忘卻文學(xué),、歷史,、地理帶來的愉悅和慰籍,越是這樣,,她在做習(xí)題時就越不能集中精力,她就越想扔下習(xí)題冊去讀《紅樓夢》《傲慢與偏見》……她疑惑:難道若喬和她不一樣嗎,?[MOU1]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動力,,讓她能這樣斗志昂揚地堅持這場折磨人的持久戰(zhàn)?
沈依喬收著心事,,和許楠,、付青青一起買飯。未出校門,,迎面遇到林栩栩,。
只見許楠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拉著依喬和付青青快速從林栩栩身邊掠過,,連個打招呼的機會都不給,。
依喬回頭看了一眼,火紅的晚霞中,,林栩栩瘦小的身影與七中高大的門樓形成了強烈對比,,心中有些過意不去,對許楠說:“就連打個招呼都不愿意,?”
許楠走得快,,說:“我就是不喜歡她?!?p> 付青青說:“都高三了,,她還是那么喜歡寫詩,我們??捕荚敢獍l(fā)表,。看來學(xué)文科的壓力真是小一點,?!?p> 宜田七中的校刊叫《春華秋實》,,除了報道學(xué)校新聞,,同時接收并刊登學(xué)生文字與繪畫作品,每個月發(fā)一刊,,全校學(xué)生每人發(fā)一本,。林栩栩是個熱情的投稿人,她愛好寫詩,文筆也不錯,,于是??闪怂氖碌膫鞑テ脚_。這本倒無妨,,畢竟學(xué)生之中沒幾個會認真讀??V皇窃诟叨哪骋黄?,林栩栩登了一篇脈脈含情的小詩,,其中多處暗示隱喻都指向了蕭梓舟——稍微會點諧音游戲的人都看得懂——但可能校刊審核老師不懂,。這篇藏頭小詩于是成了學(xué)生們課間議論熱點,。依喬記得,許楠把那一頁撕了下來,,捏在手里抖落,,說:“討不討厭?你深情你和人家單獨聊呀,,放在??蠍盒奈覀兇蠹腋陕铮 ?p> 三人選了一家廣式煲仔飯,,買了魚塊,、南乳、臘腸三種口味共六人份,,打包好了飯回校園,。
路上邊走邊聊,依喬說:“栩栩是我和若喬的初中同學(xué),。蕭公子美名遠揚,,她對蕭公子的仰慕也是人盡皆知。老實說,,她文筆不錯,,但在現(xiàn)實中,跟她說話又讓人覺得特別費勁,,聽了半天都不知道她想表達什么,。不過,我最近還挺羨慕她的,?!?p> “羨慕她什么?”付青青不解地問,。
沈依喬到嘴邊的話停住了,,她想了想說:“嗨,至少她不糾結(jié)?!?p> 沈依喬知道,,學(xué)理科的這一整年,她在動搖與不滿中過得渾渾噩噩又緊張至極,,始終無法舒展的身心告訴她,,一個久懸未決的問題再不容她回避和拖延。
沈依喬想著心事,,沈若喬做著題,。這頓晚飯吃的潦草又恍惚。
江盛是學(xué)習(xí)委員,,他就著兩個包子一杯熱水,,給若喬講了一道題,,還聯(lián)合會畫畫的物理課代表劉小波,、字好看的化學(xué)課代表薛志翔完成了一期黑板報,主題叫“轉(zhuǎn)折”,。
龐大的教學(xué)樓漸漸被一格格亮燈的教室點亮,,在黑暗中顯得十分通透。教室沒有空調(diào),,六十多名學(xué)生肩并肩坐在八盞明晃晃的長條形日光燈下,,飛蛾、蚊子,、趨光蟲圍著燈飛舞,,高低上下地躲避旋轉(zhuǎn)的吊扇。溫濕的空氣包裹著呼啦啦的翻書聲,,仿佛要在這安靜又躁動的初夏晚上膨脹開來,。
九點半,舒緩的放學(xué)鈴聲響起,,全校將近三千名學(xué)生涌出教學(xué)樓,,校園里頓時熱鬧了起來。
夜晚的涼爽雖遲但到,,空氣中沁潤著梔子花香,,若喬做了一個深長的呼吸,緊繃到疼痛的腦袋終于松泛了一些,,不禁道:“?。∥覑圻@美好的夜晚,!”
“瞧瞧,,”江盛大步跨上來,“搞通一道題就這么開心?”
“題題珍貴”,,若喬說,,“再過幾天,暑假班結(jié)束,,就要總結(jié)考試了,。今晚這道題,覆蓋我之前一直不理解的知識點,,以后再遇到同類題,,我就不會丟分了?!?p> “文理科還真是不一樣,,”江盛說,“高一我們考歷史政治的時候,,我就納悶,,為什么文科不能像理科一樣,理解了一個知識點,,同一類題就都會做,?這真是一種一通百通的美好感覺。但在文科考試中卻不適用,。所以對于歷史和政治,,我只能死記硬背,還考不好,,學(xué)習(xí)體驗很痛苦,。”
“可是,,依喬和若喬學(xué)文科為什么那樣輕松,?我印象中似乎沒見你們怎么背誦、復(fù)習(xí),,歷史政治都能考九十多分,?”許楠問。
若喬想了想,,說:“我說不上來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但文字類的知識點,似乎能非常容易地被印刻在我腦子里,,不會忘記,。尤其是歷史長河里的點點滴滴,我總覺得它們帶著一種美感和吸引力,。就比如,,我現(xiàn)在做題很累的時候,,會覺得看五分鐘歷史書就是一種放松和享受?!?p> “還有音樂和電影,,是不是?”付青青說,,“若喬說起音樂和電影來,,兩眼放光,歌詞,、人物,、情節(jié)就像特意背誦過一樣……哦不,背過的都沒你這么熟,?!?p> 許楠拉了拉若喬的馬尾辮,說:“天賦,。去年你們倆姐妹選文科,,估計會輕松很多。我一直都很好奇,,這等于是老天賞的飯碗你們不要哎,!真的這么舍得,?不會后悔嗎,?”
許楠的問題和她的性格一樣,直戳戳的,,讓人不知如何作答,。
若喬再次嘆了口氣,說:“輕松……老實說,,真輕松了我反而覺得不踏實了,。這十幾歲的大好青春多寶貴呀,怎么用輕松來浪費呢,?”
眾人笑了,。
付青青推了推眼鏡,說,,“怎么不見依喬和我們一起,?”
許楠搶著說:“她也在試圖‘搞通’某道題,正纏著章曉菀呢,。我看蕭公子今晚也沒走,,不過他好像是為了物理競賽的事?!?p> 這些學(xué)生都住在附近的小區(qū),,一路說著走著,。若喬家距離最近,已經(jīng)到了小區(qū)門口,。
“我到了,,明天見,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