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她們兩個還真是臭味相投。我聽人說,，穆柳以前在精神病醫(yī)院住過,，現(xiàn)在還有病根，早晚都吃著藥呢,。那個賤人肯定是看上穆柳腦子不好,，讓穆柳幫她把門，你就想想吧,，這個人有多臟多惡毒,。我都想跟老師申請，別讓她在我們寢室住了,?？墒抢蠋焸円粋€個都被她的美貌迷惑了，以為是天仙下凡,，其實就是只滴著臟水的狐貍精,。你沒看阿石楠都快被她折磨得快沒人樣了，以前多帥啊,，那可是萬人迷,，自從交了她這個女朋友，整個人精氣神都變差了,，一看就是她造成的,，她還造謠阿石楠打人，你看她身上有傷口嗎,，就知道造謠別人,。”

　　周佳佳看著吳瑤張張合合的嘴巴,，想起一種生活在深海的食腐魚,，一個驚悚的吸盤嘴巴，滿嘴的尖牙,，吸附在獵物身上,，吃光它們的肉，只留下皮和骨頭,。那是周佳佳偶然在自然頻道看到的魚,，叫八目鰻，她還記得自己當(dāng)時被那種詭異的生物造型嚇傻了,，渾身起雞皮疙瘩,，可如今看吳瑤卻是比八目鰻還恐怖的存在。周佳佳心里覺得恐慌：為什么穆柳以前抑郁的事情，吳瑤會知道,?！斑@件事我只告訴了方麗啊,？”周佳佳暗暗覺得自己可能闖禍了,，天知道吳瑤這個大嘴巴會把這件事告訴多少人！這樣想著,，周佳佳就閉了嘴巴,，只是看著吳瑤張大的嘴，配合著嗯嗯啊啊,。吳瑤卻像找到了知音,，拉住周佳佳講個沒完。周佳佳找了理由要回寢室,，吳瑤卻還是拉著她不放,，“對了，你以前不是跟穆柳走得特別近,，她的料你應(yīng)該都知道啊,，我都分享了這么多，快說說,，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這才是吳瑤的目的吧,，周佳佳后知后覺意識到,。吳瑤一向心氣比天高，怎么會主動搭理周佳佳這種數(shù)不上號的小人物,。周佳佳猶豫著不說話，空氣中沉寂著尷尬,，可吳瑤仿佛沒有感受到那尷尬一般,，只是帶著似有若無的笑看著對方。周佳佳感受著來自目光的壓力,，想硬氣一點走掉,，又擔(dān)心吳瑤會因為她的不配合，編排她的謠言,，所以只得小心地斟酌著句子,，“我們倆早就不在一起玩了，再者她很少說自己的事情,，我知道的還沒你多呢,。”

　　“就是說啊，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慶幸吧,，幸虧現(xiàn)在不跟她一起玩了。就像我們寢室那個小賤人,，以前我們跟她接觸,，看她柔柔弱弱的，哪能想到她是這樣的人啊,?？傊珡?fù)雜了，離她們遠(yuǎn)點總不錯,，要不然什么時候就被傳染了臟病都不知道,。”

　　周佳佳聽著吳瑤的話,，越聽心里越害怕,，冷汗都要冒出來了。她跟穆柳做了那么久的朋友,，自然知道謠言對她的傷害有多大,，如今這把謠言的火又莫名其妙地?zé)似饋恚恢篮珊赡芊耥數(shù)米?。她心里斟酌著想給穆柳提個醒,，可兩人早就疏離地像個路人。

　　周佳佳一直都是自律的人,，穆柳信任她才講的話,，她就那么輕易地告訴了別人，她怎么都過不了這道坎,。同時她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方麗最近總有事沒事提穆柳，難道是想套她更多的話,。方麗還說不能那么對待穆柳,，所以她到底想做什么？

　　周佳佳突然呆住了,。她想起早上的時候,，她和方麗還在討論荷荷和穆柳的事，她說她有點擔(dān)心穆柳會抑郁癥復(fù)發(fā),，現(xiàn)在外面謠言這么多,，真怕她倆受不住。

　　方麗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她,，“你知道精神病人發(fā)作是什么樣子嗎？”

　　周佳佳完全沒有注意到方麗的反常興奮，只是皺眉道,，“穆柳沒說過,，她說的事就是吃藥打針，更多說的還是當(dāng)時的心情,?！?p>　　“真遺憾，我還沒親眼見過精神病呢,？”

　　周佳佳,，你為什么那么遲鈍，從這句話開始,，你就應(yīng)該察覺到危險,，停止討論。方麗摩拳擦掌,，那顆躁動的八卦之心都要起飛了,，你卻什么都沒感覺到，跟白癡一樣,，越說越多,。

　　“穆柳說，她的抑郁癥跟她媽媽有很大關(guān)系,，但她沒說具體是什么事,。不過我猜，她媽媽可能腦子不太好,。我家鄰居媽媽就是個精神病,，她女兒18歲的時候也瘋了。我們那里精神病醫(yī)院的小廣告特別多,，到處都是,，弄得我都害怕，好像人人都有機(jī)會得精神病似的,?！?p>　　周佳佳！就是從這句話開始,，你已經(jīng)瘋了,。你為什么不閉嘴,，為什么這么惡意的猜測要從你的嘴巴里說出來,。周佳佳一遍遍罵自己，可是謠言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被編上了各種不同的版本,，都打著周佳佳的名號，“周佳佳說，穆柳的媽媽是個瘋子,，所以穆柳才遺傳了精神病,。”“周佳佳說,，穆柳是被她媽媽逼瘋的,，她媽媽是個偏執(zhí)狂?！薄爸芗鸭颜f,，穆柳一家都是瘋子，穆柳早晚還要瘋,?！薄爸芗鸭咽钦l，就是以前跟穆柳形影不離的那個人??！”“……”

　　周佳佳怪過方麗，可是她更怪自己,。如果當(dāng)初能守口如瓶,，后來什么事都不會發(fā)生。她怕穆柳被這些謠言打垮,，卻無法開口解釋半句,，后來一天天演變成她越來越怕穆柳，落在穆柳身上的質(zhì)疑,，仿佛也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她是在父母的眼色下長大的小孩,，從小就懂察言觀色,，她以為她能在女生堆里如魚得水，結(jié)果卻入墜深淵,。她第一次知道,，女生間的秘密不是用來守口如瓶的。

　　而謠言,，真的可以毀掉一個人,。

　　穆柳學(xué)會的卻是再無法對陌生人完全信任。畢業(yè)后,，穆柳跟秦子陽一起留在南市,，準(zhǔn)備簡歷，面試,，上班,，做了一名記者,。南市小報規(guī)模很小，雖然有總經(jīng)理親自跟穆柳一對一畫餅,，但微薄的薪水才是對職業(yè)前景的最好背書,，只是穆柳樂地清閑，就留了下來,。

　　穆柳早就聽過夢歌,，她是穆柳所住的威尼斯花園的開發(fā)商，也是整個南市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開發(fā)商,。沒有人知道夢歌到底哪里來的巨額資本,，能將已然爛尾的“水上城”成功復(fù)活。威尼斯花園搖身一變成為南市有史以來最賣座的樓盤,。穆柳和秦子陽畢業(yè)后能住進(jìn)那里,，也是秦子陽母親托關(guān)系的結(jié)果。從那個時候起,，穆柳就對夢歌很感興趣,，搜了很多資料。穆柳腦子里有很多問題要問,，但半年前的一次碰壁,，讓她清楚知道這篇報道她能做的也只是花40分鐘的時間到達(dá)約定地點，聽一通昏昏欲睡的演講,，然后帶篇通稿回來,。

　　當(dāng)出租車揚(yáng)長而去，穆柳才發(fā)現(xiàn)自己壓根就沒機(jī)會見到夢歌,。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接待了她,，自我介紹說是夢歌的助理，她抱著一厚沓資料,，領(lǐng)著穆柳去了一間最多容納6人的小會議室,。奢華厚實的紅木桌椅，典雅高貴的波斯地毯,，高跟鞋踩在上面,，一點聲音都沒有，工作人員送來了咖啡和糕點,，助理打開投影儀,，關(guān)掉華麗的吊燈，昏暗光線下,，穆柳突然想起關(guān)于夢歌私生活的傳聞,，這樣隱秘的辦公環(huán)境，可以掩蓋一切不入流的小動作,。助理講完ppt,，才打開燈，穆柳喝著咖啡,，小口地吃著蛋糕,。秦子陽早上做了紫薯粥和雞蛋餅，穆柳吃得很香,，可40分鐘的漫長路程,，幾乎都消化掉了。而面前放的蛋糕又十分可口,，等助理終于講完的時候,，穆柳已經(jīng)解決了大半。

　　“看來這些糕點很和你胃口啊,，一會我跟前臺交代下,，再做幾款新蛋糕給你打包帶走?！?p>　　“你們單位福利很好啊,，早餐竟然會準(zhǔn)備的這么豐盛?！?p>　　“你誤會了,，這不是單位早餐，這其實也是我們集團(tuán)旗下的一個品牌——追夢面包,，你剛吃的都是我們最近在試的新產(chǎn)品,。”

　　穆柳知道那家新開的網(wǎng)紅面包店,，每次坐出租車經(jīng)過追夢廣場——與威尼斯花園僅一河之隔的南市最大的綜合體,，也是新晉的南市中心——都會看到那里排著長隊，“沒想到夢歌集團(tuán)旗下竟然還有面包品牌,，我一直以為她專攻地產(chǎn)呢,？”

　　助理笑笑，算是認(rèn)同了穆柳的說法,，但她很快轉(zhuǎn)移了話題,，“這次采訪主要以董事長個人經(jīng)歷為主，這里有一些資料你可以帶回去,，有什么不懂的隨時問我,。”

　　穆柳笑著欠身,，接過秘書遞過來的一大沓資料,，看看墻上掛著的時鐘，還不夠路上花的時間的一半,。穆柳看時間還早,，在想要不要順路去看個老朋友,，最后還是直接回了報社，花一個小時時間寫好稿子,。她沒理從助理那得來的資料,，用的是自己電腦里的資料庫。

　　主編許樂還沒看完那篇報道,，就氣得臉色鐵青,。采訪夢歌是報社的大事，總經(jīng)理已經(jīng)反復(fù)跟他強(qiáng)調(diào)過了,，在如今這個人人都對紙媒唱衰的年代,，樓盤廣告成了南市小報的救星。現(xiàn)在夢歌主動要求采訪,，算是伸來了大額廣告費(fèi)的橄欖枝,。有定期的地產(chǎn)廣告支撐，南市小報總算可以撐過這個十幾年不遇的寒冬,。事關(guān)重大,，許樂原本打算親自去的，可一看采訪時間和采訪地點,，還是給穆柳打了電話,。如今穆柳這篇報道，可怕到能斷送許樂的前途,。

　　“穆柳,，你來一下?！痹S樂聲音很大,，擁擠的辦公室里，每個人都聽出他的憤怒,。

　　穆柳關(guān)掉電腦屏幕,，不慌不忙走進(jìn)主編室，她一向瞧不上許樂,，覺得他沒什么本事,，一天到晚只會伸著蘭花指捏著嗓子瞎指揮。許樂也討厭穆柳,，覺得她目中無人假清高,，蹬鼻子上臉吃相難看。奈何總經(jīng)理對這兩人都很滿意,，一個有大局觀能抓熱點,，一個腦子活筆頭好，像兩大支柱,，撐著南市小報活了下來,?？删褪沁@樣兩個人，相互看不順眼,，氣氛劍拔弩張,。

　　“你懂不懂規(guī)矩，寶貝兒,，這寫的什么玩意兒啊,？”許樂照例翹著蘭花指,，捏著打印好的文章指著穆柳，語氣矯揉造作,。

　　“你有話直接說,，別陰陽怪氣的，跟練了葵花寶典似的,?！蹦铝创较嘧I。

　　“這報道你怎么采訪的,？你看看這一段段寫的都是人話嗎,？你以為你是《南方周末》還是《焦點訪談》，還舔著臉挖掘社會黑暗面來了,，你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寶貝兒？”

　　“大姐,，你到底要怎樣,？”

　　“誰是你大姐，誰是大姐,，我是百分百純爺們兒好不好,？你給我聽好了，別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我給你1個小時的時間,，整篇報道重寫，一丁點負(fù)面的內(nèi)容都不能有,?！?p>　　“我覺得這樣寫沒什么問題啊,？小報銷量這么差,，再沒點勁爆的內(nèi)容，就真的要倒閉了,?！?p>　　“這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嗎,？你這就是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

　　“咱倆誰是太監(jiān)，誰急地像太監(jiān),，你自己可要看清楚,。”

　　“你是不是有病啊,，穆柳,，專門趁今天來挑事。我勸你要點臉吧,，總經(jīng)理要能聽我的話,，早把你開除八回了，哪容得下你現(xiàn)在這里搗亂,？”

　　“那你開除我?。课以绮幌肟匆娔懔?，跟個女鬼似的,，一天到晚就會鬼叫。要是殺人不犯法,，你早死八回了,。一天到晚壓榨我，該你干的活永遠(yuǎn)在我頭上,，你以為我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