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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鳳閣三層的一間雅室內(nèi),盧老爺于一張長椅上正襟危坐,,胖臉上不時有汗珠滲出,。他小心翼翼偷瞄了眼簾幕后女子的倩影,,當然不敢有半點歪念頭,。
“盧管事,!”
“小人在,!”聽到從簾后傳來的個清冷女聲,,盧老爺心下一緊趕忙答應到,。
只聽那女子輕笑道:“盧管事不用如此拘謹,,清幽從順天府啟程那日,東家曾經(jīng)再三叮囑,,讓小妹到了金陵后凡事多依仗諸位管事特別是盧老爺,,這才相邀今日一敘?!?p> “小姐言重了,!”盧老爺拱手道:“小的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全依賴東家的支持,,東家既然指派了小姐前來,,但凡有任何差遣盧綸萬死不辭?!?p> “既然如此,,那此次“花榜”清幽就全仰仗盧老爺了!”女子聞言道,。
“花榜,?”盧綸一愣接著反應過來道:“哦!唐姑娘您才貌雙馨此次花榜定能拔得頭籌,!”
那女子嘆口氣道:“花榜魁首妾身自是不敢奢望,,只求莫像往年一般榜上無名辜負了東家多年調教?!?p> “哎,!清幽姑娘過謙了,依小人看此番花榜姑娘定能入得三甲之列,!”盧綸道,,他這話倒也不全是奉承,,唐清幽在順天時已是聲名在外,此來金陵自然是花榜的熱選,。
只聽那唐清幽道:“那就承盧管事吉言了,!”
盧綸聞言笑了笑,他端起一旁的茶水品茗了幾口只覺茶味苦澀于是放下茶杯道:“姑娘此番前來就只為花榜一事,?”
“花榜的事還不重要嗎,?您不知道吳媽媽為了此事,可是書信給東家不知哭訴了多少次,?!碧魄逵挠犎坏馈?p> “這...”盧綸凝聲道:“這金陵城最近有些江湖上的風言風語,,不知姑娘可曾聽聞,?”
“既是風言風語自然就不必理會...”唐清幽淡淡道言語間波瀾不驚,似是全然沒把盧綸的話放在心上,。
那盧綸表面上連連點頭,,內(nèi)心里卻暗自皺眉道:“京城那邊此時把唐清幽派來,難道真只是為了“花榜”這等風月場上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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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大廳處吳媽媽正陪著幾位??统跃疲粋€穿戴花哨還頂著個酒糟鼻的士紳老爺拉著她不依不饒道:“我不管...嗝...今個我一定要見著唐,、唐姑娘...”
吳媽媽滿臉賠笑道:“這...奴家說了我們家姑娘有現(xiàn)在有客人,,咱改天...李老爺,改天一定...”
那李老爺一把甩開吳媽媽挽著的手道:“什么改天,,老爺我十天前就來了為的就是見唐姑娘一面,,你這老虔婆一直對我推三阻四,憑什么他人一來就能見著,?”
老鴇兒被推了個趔趄可仍不敢得罪客人,,轉臉賠笑道:“誤會都是誤會,李老爺您...”
這李老爺不知是喝多了還是咋地竟耍起了酒瘋,,他死死拉住老鴇兒道:“告訴爺爺,!是哪個王八羔子,現(xiàn)在和唐姑娘在一起,!”
“是...是...”吳媽媽被抓得生疼臉頰都開始抽搐,,卻仍是支支吾吾的樣子。
只聽有好事的看客道:“唉,!李老爺這人我先前見著了,,好像是怡寶齋的盧老爺!”
“什么,!”李老爺聽了這話騰地站起身來,,連帶著酒氣都消散不少道:“盧綸這小兒,!當年我和他爹一起逛窯子的時候,,還路都不會走呢,,憑什么和我爭!快讓那小子滾出來,!”
接著不由分說就要拉吳媽媽上去尋人,,這吳媽媽一聽有人說出了怡寶齋盧老爺?shù)拿柋阈闹恪?p> 原來這盧、李兩家素有恩怨,,想當初盧綸的父親盧老太爺和這李老爺本是故交,。二人是一同吃喝嫖賭,好得穿一條褲子,。當時兩人家境都不豐厚,,于是合伙開了間古玩鋪子也就是怡寶齋,通過盜墓摸金賺得第一桶金后,,很快生意做大發(fā)了財,。
再后來就是喜聞樂見老故事了,所謂同患難不能共富貴,,二人很快就因生意場上的分歧而分道揚鑣,。李老爺離開了怡寶齋自立門戶,兩家的梁子也就在那時候結下了,,此后又因買賣上的事兩家互有摩擦甚至一路鬧到過衙門,。這一來二去原本共同創(chuàng)基業(yè)的兩家人,到最后落得個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所以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那李老爺聽得今晚唐清幽的入幕之賓居然是盧綸頓時勃然大怒,不由分說拉起吳媽媽就往樓上去,。
吳媽媽此刻也是有苦難言,,她既不敢擾了盧綸的雅興又不愿得罪李老爺,正愁想個什么說辭,,卻聽一個年青公子的聲音道:“我說老頭,!你這一把年紀胡子都白了,看歲數(shù)怕是能做唐姑娘爺爺了,,卻還跑過來爭風吃醋,,羞也不羞?”
“嗯,!”眾人聞言齊刷刷尋聲望去,,只見一年約弱冠的少年,頭戴玉冠身著青白儒衫,,手扶一把檀木琵琶從門外緩緩而來,。那年輕人面含愁苦,,合著他那有些消瘦的面容,眾人心間頓生一股莫名的哀怨之情,。
李老爺子富甲一方,,平日里誰見都只有巴結的份,哪有人敢這般說嘴,?聞言立時氣得火冒三丈吹胡子瞪眼道:“又是哪來的小兔崽子,?敢來這里消遣你爺爺,家里人沒教過你要尊敬長輩嗎,?”
“尊敬長輩,?”白衣公子哂笑道:“那也要人有可敬之處,對于某些為老不尊倚老賣老之輩,,在下不知要敬些什么,?”
“你...”李老爺子氣得白胡子翹起,當下舍了吳媽媽就要找那年青公子的晦氣,,老鴇兒趕忙攔在二人間不敢讓他們起了沖突,。
那白衣公子也不是個省油的主,他自稱姓朱家里說是京城的巨富,,自打在青樓見過唐清幽后便驚為天人,,豪擲千金嚷嚷著要替她贖身。按理說這等好事尋常風塵女子當是求之不得,,可奇怪的是那唐清幽死活不愿,,加之她是清倌兒出身本人若不愿外人亦不得強求,故而那朱公子一直未能如愿,!
吳媽媽一見那朱公子就心道要糟,,他對唐清幽心儀已久,聽聞佳人此番南下更是從京城一路追隨,,將唐清幽的吃穿用度都安排的僅僅有條,,只怕有一絲怠慢。等到了應天朱公子更是揮金數(shù)萬,,將鳴鳳閣備好的香閨又翻新了一遭,,直至紫金做磚、白玉為床方才意滿,。
可惜的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面對大獻殷勤的朱公子,唐清幽這位鳴鳳閣頭牌不僅一路上不冷不熱,,到了金陵后更是直接閉門謝客,。朱公子幾番相邀無果卻也沒氣餒,仍舊每日光顧鳴鳳閣,來了只一點杯清茶從不叫其他姑娘,,幾日來倒也算閣內(nèi)一番奇景,。
對于這等糾纏不休的客人青樓管事本是不會歡迎的,奈何朱公子實在給得太多,,吳媽媽自不會把這等財神爺往門外推,。相反她心里還覺得唐清幽架子拿得太高,作為鳴鳳閣頭牌現(xiàn)在自然是風光,,可美人遲暮總會有人老珠黃的一天,,到時候在想找一個好歸宿怕沒這般容易了。
這些話平日吳媽媽當然只是藏在心里,,畢竟說出來也得不著好反倒容易得罪唐清幽這位東家面前的紅人。但今日她卻不能無動于衷了,,這兩人都是出手闊綽的貴客,,若是因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面子上不好過不說,,傳出去還讓對岸的彩鳳樓笑話,。
吳媽媽賠上笑臉在兩邊打著圓場,幾個龜公也出來一旁幫襯,,好說歹說才讓沒讓兩人動起手來,。就在吳媽媽焦頭爛額之際,卻見一人站在人群外圍探頭探腦的看著熱鬧,,老鴇兒氣不打一處來罵道:“小彥子讓你在外頭好好招攬客人,,怎么就怠慢了朱公子?還不過來好好伺候著,!”
原來這朱公子雖然每日只是過來喝茶聽曲,,身旁也只有一個老仆相伴,但既然作為的客人鳳鳴閣自然也不能沒個人招待,。對于這個年少多金的富家公子,,自是有不少人前來巴結討好,可那朱公子對這些人都不假辭色,,唯獨對韓彥這個全然對他不予理睬反而時常望著對岸出神的年輕雜役另眼相看,。
朱公子每次有什么要求都說給韓彥,韓彥聽著不是點點頭就是簡單吱應一聲后便傳達給了吳媽媽或其他閣中管事,。到了后來朱公子每次來吳媽媽干脆讓韓彥候著,,韓彥雖然對這位朱公子每次只和自己說話有些奇怪,但鑒于對方并沒有為難自己,,反正只是當個傳聲筒韓彥倒也樂得清閑,,總比看吳媽媽那張臭臉強。
回到鳴鳳閣,韓彥見吳媽媽已經(jīng)叫出了他名只得從圍觀的眾人中走出,,還未開口就被朱公子打斷道:“吳媽媽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為難這位兄弟,,他可沒有怠慢我,反倒是吳媽媽您此前一直告訴我唐姑娘在閉門謝客,,現(xiàn)有如今卻又說她在接待其他客人,,這般前后不一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個說法!”
“對,!也要給老爺我一個說法,!”那李老爺這時候也想起了盧綸還在唐清幽房內(nèi),頓時火冒三丈居然一同向吳媽媽發(fā)起難來,。
“這…”吳媽媽禍水東引被人識破正左右為難間,,只聽一個清亮的女聲道:“李老爺光臨鳴鳳閣妾身倍感榮幸,卻不知哪里招待不周竟惹得老爺這般氣惱,?”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一身著水色綢衫的妙齡女子翩然而下,,女子容姿清麗咋看下給人一種生人勿近之感,然而她雙目含春不時流轉出的波光如霜月梅香,,再配上她有些孤傲的氣質反倒更添驚艷之感,。
唐清幽來到金陵雖已有半月,但十多天來一直閉門謝客,,故而今日慕名前來的訪客雖多正真見過她相貌的卻沒有幾人,。
今日得見真容眾人心下皆是贊嘆:“京城名妓果然名不虛傳,今年“花榜”上的這番爭奇斗艷定是要勝過往昔了,!”
韓彥見了也是一呆,,唐清幽入閣之時他曾見過,但當時那女子一直戴著冪蘺,,所以此番也是頭一次見她的容貌,!韓彥心道:“這姑娘生得這般貌美和妍兒都不相上下,氣質上怕是還更勝一籌,,只可惜流落了風塵之地,!”
他雖已離開天山多時,可每當夜深人靜之時總還會想起蘇妍,,雖然今生已是無望,,但想斬斷情絲哪是那么容易?今日見到唐清幽這樣年輕美貌的女子,,韓彥不知為何又聯(lián)想起蘇妍,,一股酸楚油然心間。
韓彥嘆了口氣抬眼間不經(jīng)意掃了眼那朱公子,,只見這哥么更是不堪,,他兩眼發(fā)直竟然是看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