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公子緩緩睜開雙眼看著有些陌生的頂飾裝潢只覺一陣昏沉，一旁的老仆披頭散發(fā)見他醒來終于一副重?fù)?dān)落地的模樣哭訴道：“主人您可別嚇老奴啊,，您要有個(gè)三長(zhǎng)兩短老奴萬死難辭其咎,！”

　　“哎,！”朱公子嘆了口氣看了看四周見沒有意中人神色更添暗淡,，韓彥見狀內(nèi)心一陣嘀咕趕明還想著那唐姑娘呢,！

　　見老仆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朱公子道：“老張別哭了,，我這不好好的嗎,？”

　　“主人您不該如此行險(xiǎn)?。∧恢绖偛挪铧c(diǎn)就…”見自家主人還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張姓老仆趕忙勸道,。

　　“行了！行了,！”朱公子擺擺手不耐道：“這不還有你在嘛,！能出什么事？”

　　老仆哭喪這臉道：“主人您是不知道啊,，老仆不會(huì)水,，剛剛別說救您了，連自己的小命都差點(diǎn)搭上,！”

　　朱公子聞言身子一僵臉頰抽搐道：“怎么,？你也不會(huì)水？”

　　“可不是嗎,！”老仆畏畏縮縮道,。

　　“你怎么不早告訴我！”朱公子怒道。

　　韓彥在一旁看著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忍不住翻白眼,，心道這不知是哪來的膏腴子弟竟如此不著調(diào),，若是承蔭成了一州一地的父母官當(dāng)?shù)匕傩者€不知被折騰得啥樣！

　　在老仆一遍遍的請(qǐng)罪聲中朱公子終于熄了怒火問道：“那后來咱是怎么上的岸,?！?p>　　老仆趕忙換了笑臉指了指韓彥臉道：“主子是這位小兄弟救了您上來！”

　　“哦,！”朱公子聞言一愣這才注意到房?jī)?nèi)其他幾人,，韓彥神情木訥的站在不遠(yuǎn)處，吳媽媽和幾個(gè)龜公則滿臉賠笑的望著這邊,，屋中的桌案上還放著那把斷弦古琵琶,。

　　朱公子見著那琵琶睹物思情神色不悅道：“無用之物還尋回來做甚？”

　　“這…”不等老仆答話,，韓彥道：“是我順道從河里撈上來的,，我看它做工精良扔之實(shí)在可惜，公子于情之一道受挫琵琶卻是無辜,?！?p>　　朱公子聞言揚(yáng)了揚(yáng)眉道：“琵琶是我買來的，怎么處置是我自己的事,。這琵琶是我替清兒精心挑選的,，可她既對(duì)我無情，留之又有何用,？”

　　情之一物最是難解,，尤其是當(dāng)事之人。韓彥見那朱公子癡心一片為情所困,，不知為何總聯(lián)想起自己與蘇妍,，他心有不忍于是道：“公子與唐姑娘之事在下所知不詳，小的不好妄加論述,，但想來與琵琶并無干系,。至于公子所言唐姑娘無情，請(qǐng)恕小的無法茍同,！”

　　朱公子聞言眼中一亮道：“此話怎講,？”

　　韓彥道：“如唐姑娘所言像我等這般在風(fēng)月場(chǎng)中討活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才是常態(tài),。公子對(duì)清幽姑娘如此癡情,，唐姑娘若真是無意，曲意逢迎做做表面功夫誆些公子錢財(cái)也是不難,?！?p>　　“你是說…”所謂旁觀者清,，朱公子聽韓彥所言似是明白了什么。

　　只聽韓彥接著道：“君不知在這秦淮河上,，有多少士子后學(xué)在銷金窟里被揮霍完了積蓄家當(dāng),，最后落得個(gè)人財(cái)兩空！清幽姑娘主動(dòng)與您斷絕往來,，正說明了她對(duì)你的情分,，希望公子不要誤入歧途浪費(fèi)了大好光景?！?p>　　“我明白了！”朱公子好似恍然大悟道：“清兒無非是惱我不能迎她入門,，她現(xiàn)在故意不理意在讓我發(fā)奮圖強(qiáng)干出一番成績(jī),，到時(shí)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娶她就無人再敢置喙！”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是唐清幽親口告訴了他一般,，韓彥在一旁目瞪口呆心想：“我本意告知唐清幽不愿與其糾纏乃是好意,，卻不想他又胡思亂想出這許多?！?p>　　那姓張的老仆原本聽著連連點(diǎn)頭,，可后來見自家主子重整旗鼓要娶那酒色娼妓又覺情況不對(duì)。他幾次張口想要?jiǎng)裰G又不敢忤了主人的意再生枝節(jié),，連帶著看韓彥的神色都不善了起來,。

　　朱公子自以為了解唐清幽的深意心懷大暢，對(duì)吳媽媽道：“找人修好這幅琵琶后給清幽送去,，她若還不收就由你們先保管著,，唐姑娘的吃穿用度一律照舊不可有絲毫怠慢！”

　　“是...是老身這就去辦!”吳媽媽連連稱是,。

　　“還有,！”朱公子又道：“這位小兄弟待會(huì)借我一下，他剛剛救了我的命,，我得好好酬謝一番,。”

　　韓彥聞言本意婉拒,，卻被吳媽媽一把拉住跪下道：“什么謝不謝的,，咱們這些下人能幫到公子是咱的福氣。還不好好謝謝公子,，待會(huì)好生伺候著,。”

　　※※※

　　三樓雅室內(nèi)唐清幽看著窗外三人離去的背影道：“朱公子可有大礙,？”

　　“好在沒什么,，只是喝了幾口水,，真要鬧出了人命咱這小小的鳴鳳閣可擔(dān)待不起！”吳媽媽回道語中有些不悅,。

　　唐清幽何等聰慧自然一聽就懂,，她看了眼老鴇突然扯開話頭道：“這琵琶我不是婉拒朱公子了嗎，媽媽怎地又收了過來,？”

　　說著指了指吳媽媽身旁雜役抱著的琵琶,，意思很明顯是在責(zé)怪老鴇不該背著她接收客人的贈(zèng)禮。吳媽媽笑了笑道：“這是朱公子要求的,，讓人把琵琶修好后再送給姑娘,，若姑娘還是不收就暫由老身保管?！?p>　　“哦,，既如此那媽媽把琵琶交給我吧?！碧魄逵牡?。

　　“這...”吳媽媽有些猶豫道：“琵琶還沒修好，還是等我托人...”

　　“沒這個(gè)必要,?！碧魄逵哪溃骸爸皇菙嗔烁遥易约罕隳苄藓盟?，等今后有機(jī)會(huì)再見了那朱公子就一并還了過去,。”

　　吳媽媽無法只得將琵琶交給了唐清幽身旁的嬤嬤,，“沒事的話媽媽可以先回了,，奴家今日有些困乏就不送了?！笔盏脚锰魄逵牧r(shí)下了逐客令,。

　　那吳媽媽聽罷臉上陰晴不定，最終她咬了咬牙道：“老身有一句良言,，不知姑娘可愿聽否,？”

　　唐清幽似是早知她意淡淡道：“說吧！”

　　“媽媽我待在秦淮河上至今已有二十多年,，雖不曾有過姑娘這般風(fēng)光,，但見過角兒卻不在少數(shù)?！彼f著瞟了眼唐清幽,，見對(duì)方面無表情絲毫看不出喜怒，于是接著道：“人啊年輕的時(shí)候有些東西不易看清,，瞧著那些為自己爭(zhēng)風(fēng)吃醋的蜂蝶,，就會(huì)有種所有人就都該圍著自己轉(zhuǎn)的錯(cuò)覺,。可老話說得好,，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在咱們這行若不能趁著花期賣出高價(jià),，等到了花敗之日再想找個(gè)好買家怕是沒那么容易了,。”

　　“哦,？我竟不知吳媽媽如此替女兒著想,，不知十年前從此投水自盡的女子?jì)寢屖遣皇且彩峭@般說的？”唐清幽突然道眼中似有寒光迸出,。

　　“十年前,？姑娘你說什么胡...”吳媽媽聞言先是一愣，接著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渾身微微顫抖了起來,。

　　吳媽媽定睛看了看身前女子的眉眼，特別是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不可置信道：“你是青...”

　　“花娘,！”唐清幽旁的嬤嬤開口了：“你先下去吧,。”

　　“您是鄧媽媽,！您怎會(huì)...”吳媽媽又是一驚,，她認(rèn)出了這位跟在唐清幽身旁不顯山不露水的嬤嬤，居然是前任應(yīng)天鳴鳳閣的管事,！當(dāng)年她還在當(dāng)姑娘接客時(shí)就是在這位鄧媽媽手下,，后來頭鄧媽媽隱退將管事的位置傳給了她，吳媽媽一直感念其恩,。早些年聽說其已脫了樂籍,，跟著閣主在京城里享清福，吳媽媽還心下寬慰一直將其視作榜樣,，卻不想今日已這樣的身份再度相見,！

　　“花娘！不要在說了,，有些事勿需知道,。”見吳媽媽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那嬤嬤眉尖一鄒雙目中隱含威懾道：“怎么我的話你都不聽了,？”

　　吳媽媽聞言一顫，積威之下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女兒明白,！女...女兒這就退下了,。”

　　她說罷低著頭合門退出了屋內(nèi),，唐清幽從頭至尾一直盯著那婦人,，吳媽媽若抬頭一看的話定瞧見那眼中隱藏不住的殺意！

　　那婦人退去后鄧嬤嬤嘆氣道：“閣主讓你過來,，可不是來尋私仇的,。”

　　唐清幽冷笑道：“嬤嬤想要保她,？”

　　鄧嬤嬤搖頭道：“我只是不想妳因小失大,，壞了閣主的差事！”

　　“您放心,，這件差事我比誰都要上心,，其中緣由相信您也清楚！只不過...”唐清幽咬牙切齒道：“閻王要惹,，小鬼我卻也沒打算放過,！”

　　“正因我知其中緣由，所以才怕你感情用事失了方寸,，咱們此行人手本來就不夠,，你這么一鬧又要分人去盯著花娘了?！编噵邒叩溃骸翱偛荒茏屗谀闳蝿?wù)完成前就暴斃吧?那也太容易打草驚蛇了,。”

　　唐清幽冷哼了一聲,，似是覺得現(xiàn)在就讓吳媽媽暴斃也不是個(gè)壞主意,。

　　“總之老身言盡于此，今日之事老身也會(huì)一五一十的報(bào)給閣主!”鄧嬤嬤道,。

　　“怎么嬤嬤要為您那女兒告狀,？”唐清幽聞言有些玩味道。

　　鄧嬤嬤搖頭道：“姑娘您想多了,，花娘沒有你這般天賦,，入不了秘閣不知閣中辛秘。她充其量了也就是個(gè)妓院老鴇罷了,，在閣主心中一百個(gè)花娘怕是都比上您一根小指頭,。”

　　唐清幽聞言面露疑色,，不知老嬤嬤這話何意,，只聽那老嫗接著道：“我要報(bào)知的是那朱公子之事，閣主曾吩咐過有關(guān)那位朱公子的消息,，事無巨細(xì)都要立時(shí)上報(bào),？”

　　“是他,？”唐清幽更加疑惑道：“他究竟是何人居然能讓師父如此上心？”

　　鄧嬤嬤聞言目露幽光道：“老身在這里最后提醒一句,，關(guān)于這位朱公子和他您不要有任何牽扯,，否則一旦出了事，就算是你師父咱們閣主也救不了你,！”

　　唐清幽撇撇嘴道：“誰想和他牽扯了,，明明是那家伙自己像個(gè)狗皮膏藥般，死纏著我不放,！最好想辦法讓他滾遠(yuǎn)些,，免得擾人清靜?！?p>　　那鄧嬤嬤聞言張大了嘴,，可眼咕嚕一轉(zhuǎn)又沒說什么，只聽她接著道：“還有那個(gè)出手救朱公子的小子,，也要查一查,！”

　　“那個(gè)人？”唐清幽聞言道：“盧綸不是說了他是個(gè)東廠安插在此的外圍探子嗎,？咱們和東廠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且這種小人物似乎沒必要浪費(fèi)精力吧！”

　　“只是個(gè)普通的東廠探子,？”鄧嬤嬤冷言道：“姑娘怕是這些日子安逸久了，警惕之心太過放下了吧,？您可有注意到那小子救人時(shí)的動(dòng)作嗎,？”

　　唐清幽聞言臉頰微燙，事實(shí)上她當(dāng)時(shí)的心神全在落水的朱公子上,，對(duì)于韓彥全然沒有在意,。聽鄧嬤嬤這時(shí)候問起，她趕忙閉上了雙眼一來掩蓋自己的情緒,，二來嘛也是為了回想韓彥當(dāng)時(shí)入水的動(dòng)作,。

　　過了半晌唐清幽似是終于回想來，但臉上卻惑色更濃,，她有些難以置信道：“嬤嬤的意思是魚龍變,？”

　　見老嫗微微點(diǎn)頭，唐清幽驚訝道：“這怎么可能,！”

　　“我也很驚訝,，所以才想讓閣主查一查！”鄧嬤嬤漠然道,，唐清幽聞言陷入了沉思,，她忽然覺得此次金陵之行遠(yuǎn)會(huì)比像想象中還要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