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章 歸途(十)
在悲傷的時候可以撲進一個溫暖的懷中的人是幸福的,在迷茫的時候有一個可以去的地方的人是幸運的,。只是明白這件事情的人,,大多都是在悲傷的時候,在迷茫的時候,,總是沒有地方可以去,,總是沒有懷可以撲的。
可能在新路的盡頭,,那個溫暖的家還是有一點殘破的廢墟在等待著我,,在放出著溫暖的燈光為我指引著回家的路??墒俏壹幢懵淙肷顪Y,,我也不愿抓住這救命的纜繩。有所為有所不為,,可是即便是這樣的準則,,到了個人身上也全取決于好惡,并非其他,。既然內(nèi)心抗拒,,那就注定了在這條路上寸步難行的事實。
人生糾結(jié),,大多是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大多是現(xiàn)實和意志的抗爭,。我身不由己,現(xiàn)實推動著我走上了這條不知終點在何處的歸途,,可是意志卻作為一種阻力把我擋在了這條路的入口。然而我并不喜歡勉強的生活,,更不喜歡這么艱難的處境,。躺在樹下,能夠做的只是仰頭看天,,可是我的家不在星空之中,,那里沒有一處地點能夠把我收留。
于是在這片我最喜歡的星空下,,我能看到的只是身處天穹的每顆星辰投下的一條條稍顯黯淡的光帶,。或許他們是在接引著生活在這顆星球上的游子回家,,回到他們的來處,。只是抬頭望天,沒有一束光落在我的身上,,沒有一顆星辰愿意接引我回到天空,。于是我能做的只是留在地面突然感傷。
或許,,如果從身后這棵大樹的樹洞里適時地飛出幾只螢火蟲,,便更能烘托出我心中的感傷,可是夏季已經(jīng)走完了尾聲,,已然是入秋的天氣,。又有多少無精打采的小精靈可以來到身旁,可以作為這夜晚的一種點綴呢,。
人是會陷入自我保護的,,這沒有什么依據(jù),只是我自己的經(jīng)驗之談,。不管有多么悲傷,,只要睡一覺就好,只要足夠難捱,,就總是更容易睡著,。天色已晚,只是我在白日里揮霍了太多的精力,,于是來不及和這個剛剛到來的夜晚說一句晚安,,只是因為有些疲倦而閉上了眼,于是就沒有力氣再醒來,。
可能,,在星空下安眠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只是又有多少人會有機會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自然安眠?又有多少人能在夜晚的寒冷中一覺睡到天亮,?我不是很清楚,,可是我知道,一個人睡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畫面注定被一種孤獨與蕭瑟充滿,,而身處畫面中心的那個人看上去,也必然會顯得十分落魄,。
我記得自己曾經(jīng)看過一篇報導(dǎo),,說人的夢境會與外界環(huán)境相關(guān),會與白天中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會與睡眠前心中藏著的事情有關(guān),。然而我很清楚,我的夢中出現(xiàn)了一條現(xiàn)實中沒有的光路,,它的起點不是天上的某顆星辰,,而是我胸膛中跳動不停的那顆心。只是很奇怪,,鮮紅的心臟投射出的卻是一種清亮的光芒,,沒有什么色彩,也沒有什么雜質(zhì),。更加奇怪的是,,雖然這束光來自我的心底,可是我卻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踏上了那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道路,。
夢里很溫暖,沒有寒冷,,沒有陰郁,,也沒有清清涼涼的露水。只有那如同鴨絨般蓬松的光芒填充滿了整個空間,,而撲進去的時候,,也很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種觸感,這是一個溫暖的懷抱,,是一個只能存在于想象中的空間,。
我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是卻不愿意醒來,。這是一個狹小的空間,,是一個哪怕只有我一個人進來都感到擁擠的地方,或許,,用排斥來形容這種感覺會更加合適,,可是即便有這樣的斥力存在,,這也是一個讓我不忍離去的地方,這也是一個讓人不愿意醒來的夢,。
然而,,不知從身后的什么地方吹來了一陣風(fēng),而剛剛還充滿著視野的那束光就如同泡沫一樣破碎,,就如同從一個從未存在的謊言,,悄然之間隨風(fēng)而逝。而我,,就像一個夢想破碎的孩童,,在那一刻跪立在原地,。我猜我想要嘶吼,,想要怒號,想要伸出雙手抓住這對我而言珍貴無匹的東西,??墒菂s如同被施加了定身法一樣,不只是難以移動一根手指,,就連震動聲帶發(fā)出一點呢喃也做不到,。于是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從指縫間悄然溜走,然后如同一個個氣泡,,破碎在空氣之中,。
可能對于航行在大海上的船只而言,通向避風(fēng)港的每一條航線都是歸途,,可能對于阻塞在車流中的游子而言,,因為身處歸途所以無需畏懼??墒俏也欢?,為什么現(xiàn)實是如此殘酷,就連這最后一個避風(fēng)港都不肯給我,,就連這最后一個我可以逃避去的地方,,也不愿意給我留下。
掩面而泣,,奇怪的是在這個時候我恢復(fù)了行動能力,,于是整個人跪在當場,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樣,,滴滴點點的落下,,看上去,每一滴里面都包含著叫做苦澀的情感,,都回放著剛剛短暫的幸福時光,。
如果眼眶中已經(jīng)沒有眼淚可以落下,,那要么意味著心中的傷痛已經(jīng)消磨殆盡,要么意味著將迎來的是爆發(fā)前夕的又一輪積蓄,。我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其中的哪一種,,因為當揭開捂住眼睛的雙手后,之前落下的淚滴溯游而上,,再次串上了原本絲絲縷縷的線條,,流進了已經(jīng)干澀的腺體。
然而與落下時不同,,在溯游而上的時刻,,浮現(xiàn)的是一幀幀不愿意記起的畫面。有汐汐告別時我合上門的畫面,,有被一把刀切斷之后斷裂在地面上的兩段紅線,,有被我點開卻又關(guān)閉的填報志愿的網(wǎng)站,有被葉焱拉著橫穿過的校園……
于是,,眼眶中又涌現(xiàn)了淚水,,在水霧彌漫之中,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扭曲起來,,像是有人拉動了馬桶的把手,,于是所有的記憶,所有的苦痛,,就打著旋被沖進了旋渦,,而站在一旁的我,只能看著或是珍貴,,或是痛苦的記憶與情感漸漸遠去,,看著一切歸于終結(jié),歸于平靜,,最后剩下的只是不起波瀾的水面,,還有一張映照在其中的紅了眼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