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舊城區(qū)的出租馬車上,，希琳將剛剛和帕維爾·塞杜的談話內(nèi)容告訴了柯斯塔,。

　　他安靜地聽她說完,，最后指出了一個同樣也在困擾希琳的疑點：“他為什么要幫咱們,？真的只是因為厭倦了替別人看守酒吧嗎,？”

　　“的確很可疑,?！毕Ａ拯c頭贊同,，“毫無疑問,，塞杜勛爵現(xiàn)在至少拿了港務(wù)局和劍魚酒吧的雙份酬勞,。如果珀西爾·奧倫和他的關(guān)系真有那么密切，說不定還能再多一份理賠金中的回扣,。換句話說,，他的冒險隊站在三方勢力中間，維持著微妙的貿(mào)易平衡,，并從所有人的口袋里掏錢,。”

　　“如果真如你所說,，這個微妙的貿(mào)易平衡能給他帶來這么多好處……那他為什么還要跟你合作呢,？要是你成功了，目前的僵局就會被打破,，他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希琳看著窗外,，陷入了沉默,?？滤顾f得很對。雖然帕維爾·塞杜給出了一個解釋,，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相信他,。在火印城，貿(mào)然信任陌生人是十分危險的行為,。希琳已經(jīng)學到了教訓,，而且不止一次。

　　也許她應該就此收手,，讓地下花園的麻煩繼續(xù)維持現(xiàn)狀？但如果她真的這樣做,，等到三天之后,，首席顧問大人會不會一怒之下直接開除她？

　　對于現(xiàn)在的希琳而言,，失去工作并不是最糟糕的下場,，最多也不過是回到了一周之前的狀態(tài)……可是托馬斯·恩德會輕易放過她嗎？

　　不大可能,。

　　如果希琳失去了翻譯官的工作,，那她多半沒法活著離開火印城。無論托馬斯·恩德的計劃是什么,，她都已經(jīng)變成了其中的一枚棋子,。如果這枚棋子還想活下去，就必須遵守規(guī)則,、繼續(xù)前進……

　　“看來有必要和珀西爾·奧倫談?wù)劻?，”她把視線轉(zhuǎn)回車內(nèi)，“或許他能提供一些建議,?！?p>　　“建議？”

　　希琳點點頭,，“咱們可以向他闡明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讓他站在首席顧問大人的角度去審視整件事。只要奧倫先生理智尚存,，就該明白這場游戲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即使咱們沒去找他的麻煩，首席顧問大人也遲早會注意到他在港區(qū)搞的小動作,?！?p>　　“我很懷疑他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議?！笨滤顾櫭颊f,，“而且既然公司以前對他的做法置之不理,，這位新上任的首席顧問又能帶來什么區(qū)別呢？”

　　他根本不明白,，希琳心想,，他不知道巫師有多危險。這也難怪,，絕大多數(shù)人一生都不會遇上那些罕見的天賦施法者,。對他們而言，巫師和女巫或許就像枕邊故事中的古靈精怪,。

　　但希琳已經(jīng)不同了,。她親眼見過一名女巫，甚至還去女巫制造的幻境中喝過茶,。盡管她依然無法理解他們的思考方式,，但她知道最好不要在那些天賦者面前自作聰明。

　　“我不敢說自己對巫師很了解,，”她說,，“但我猜他們不喜歡被手下人當成傻瓜?！?p>　　“或許你是對的,。”柯斯塔緩緩地說,，“畢竟你接觸過首席顧問身邊的女巫,。”

　　“柯斯塔,，我絕對不是在危言聳聽,。”希琳察覺到他對此不以為然,，“你應該還記得他在火印城屠殺巨龍的那件事吧,？”

　　“事發(fā)時我不在城里?！彼麚u搖頭,。

　　“那你就從來沒見過巫師？也沒聽說過巫師的魔法能力,？”

　　柯斯塔似乎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憶,。希琳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表情也不太自然,。

　　見他不打算回答,，希琳正想轉(zhuǎn)移話題，然而他的表情又松弛了下來,。

　　“我在南裂境的軍營中見過巫師,，也是一位護國賢者,。”柯斯塔沉聲說,，“起先我們以為他是來終結(jié)戰(zhàn)爭的,。然而奇怪的是，巫師從不觀看我們的訓練和演習,，也從不在戰(zhàn)斗中出手相助,，哪怕戰(zhàn)局對我方不利……最后我們終于意識到，其實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們的死活,。事實上,，他甚至不關(guān)心那場戰(zhàn)爭的勝負?！?p>　　“他不是去提供幫助的,？”

　　“如果他能在軍事行動中提供一些實質(zhì)性幫助，獸人的威脅肯定早就不復存在了,。但他根本就沒有過那樣的想法。巫師之所以會前往南裂境的前線軍營,，只是因為他想借調(diào)一個連隊的士兵,，去幫他挖一座位于中立區(qū)的古墓。所以你看,，最諷刺的地方就在這里：真正保家衛(wèi)國的士兵在前線流血,，而被稱作護國賢者的巫師卻只關(guān)心他的研究。因此毫無疑問,，這位新上任的首席顧問大人,，一定也很關(guān)心艾·馮保險公司業(yè)務(wù)中的種種異常?！?p>　　希琳垂下視線,，“好吧，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還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p>　　“沒什么好道歉的，那些又不是你的錯,。其實我說這些只是希望你明白,，不要對首席顧問抱有過高的期望。雖然頂著護國賢者的頭銜,，但他們并不關(guān)心你我這樣的普通人,。”

　　“可我們不能冒險,。萬一公司的業(yè)務(wù)和他的目標一致呢,？說到底,，沒人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什么?！?p>　　“好吧……不管怎么說,，你需要說服的不是我?！笨滤顾柭柤?，“但愿珀西爾·奧倫會接受你的觀點?！?p>　　馬車大約在下午一點左右時抵達了公司,，柯斯塔從錢袋里摸出一枚辛提，付了車費,。眼看著自己一天的薪水這么輕易就被花掉了,，希琳暗暗感嘆，乘坐出租馬車還真是件奢侈的事,。

　　但這份奢侈也帶來了安全和便捷,，以及談話所需的隱私空間。如果她以后經(jīng)常要去處理事前防范的業(yè)務(wù),，那就最好盡快習慣這樣的出行方式……

　　他們走進公司的大樓,，徑直前往二層——保險代理人的辦公室都在這一層。希琳在二樓大廳的名牌板上找了一會兒,，最終發(fā)現(xiàn)了珀西爾·奧倫的名字,，并確認了他的辦公室是209室。

　　代理人的辦公室是四人合用,。由于這些忙碌的外勤業(yè)務(wù)員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外面會見客戶,，所以這層幾乎沒有一間辦公室是坐滿的。

　　 209室的門沒上鎖,。但出于禮貌,，希琳還是敲了敲門，得到邀請后才推門而入,。

　　辦公室里只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的身材已經(jīng)開始發(fā)福，身穿精致的條紋襯衣和皮馬甲,，頭發(fā)整得一絲不茍,，正在看著今天的日報偷笑。

　　看到他們二人走進房間,，他放下手中的報紙,。“歡迎二位,，你們有什么事嗎,？”他吐字很清晰,，有些演說家的感覺。

　　“我們是……”希琳看了一眼柯斯塔,，評估員學徒聳聳肩,，“我們是德文先生授權(quán)的事前防范專員，想和珀西爾·奧倫談一談,。他是在這間辦公室吧,？”

　　“事前防范專員？從沒聽說過這個職位,，你們不是在拿我尋開心吧,？”

　　“我們今天早晨才得到授權(quán)，正式的通知恐怕明天才會發(fā)到大家手里,?！毕Ａ战忉尩馈?p>　　“好吧,，至少你后面那個家伙看起來像是個評估員,。你剛剛問什么來著？”

　　“珀西爾·奧倫先生是在這間辦公室嗎,？”她又重復了一遍,。

　　“哈，他是在這間辦公室沒錯,。但你們應該也注意到了，現(xiàn)在辦公室里只有我一個,?！?p>　　“那么閣下是？”

　　“羅瑞·庫特,?！?p>　　希琳皺起眉，“我以為叫羅瑞爾的會是位女士,?！?p>　　“是羅瑞，不是羅瑞爾,。我跟做名牌的家伙說過好幾次了,，可他們每次都寫錯！”他咧開嘴笑了笑,，希琳注意到他缺了一顆臼齒,，“有點失望，嗯,？”

　　“失望倒沒有,，只是有些意外,。”希琳聳聳肩,，“請問你知道奧倫先生去哪了嗎,？”

　　“怎么，他欠你們錢,？”

　　“不,，我們只是想和他談?wù)勔环荼ｋU單?！?p>　　“那你們可來晚了,。珀西爾昨天下午急匆匆地出了門，直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我看他多半是在港區(qū)遇到了棘手的狀況,，那里的理賠金額一直都很高?！?p>　　希琳和柯斯塔對視一眼,，“他說自己去哪了嗎？”

　　“肯定是港區(qū)唄,?！?p>　　“具體點呢？到底是哪位客戶,？”

　　“這就不清楚了,，我們從不討論彼此的客戶。如果你們愿意,，我可以帶個口信給他,。敢問小姐的名字是什么？”

　　希琳感覺這樣沒什么意義,，但多抱有一線希望似乎也沒什么壞處,。“希琳·瑪爾倫,?！彼卮稹?p>　　“好嘞,，記住了,。”羅瑞·庫特在標簽上寫下她的名字,，希琳發(fā)現(xiàn)瑪爾倫被寫成了摩爾倫,，“事前防范專員，嗯？”

　　“對,，”她點點頭,，“如果奧倫先生回來了，麻煩讓他去三樓陳列室旁的辦公室找我,?！?p>　　“沒問題，你可以認為這件事已經(jīng)辦妥了,，小姐,。”

　　他們離開辦公室時心情都不太好,，因為調(diào)查的線索似乎在這里中斷了,。柯斯塔提議他們回去向德文先生匯報狀況,，順便還可以問問他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但希琳已經(jīng)想出了另一個計劃，只是里面沒有柯斯塔的位置,。

　　“聽著,，柯斯塔?！痹撜f些什么才能支開他,？“我在想，如果珀西爾·奧倫昨天下午突然離開,，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呢,？他會不會那時就意識到狀況有些不妙？”

　　“你在暗示他去了劍魚酒吧,？或者港務(wù)局,？”

　　“除非塞杜勛爵騙了咱們，否則他應該沒去過劍魚酒吧,。我想港務(wù)局的可能性很大,?！彼樦慕Y(jié)論說下去,。

　　“……的確有這個可能?！彼妓髌毯簏c點頭,，“既然如此，或許我應該回去監(jiān)視那里,?！?p>　　“等等，你說監(jiān)視,？”希琳一臉驚訝,，其中有一半不是裝的,。她本來只是想提議分頭行動，完全沒想到他會采取這么激進的方法,。

　　“別擔心,。你忘了嗎？我可是個退伍的斥候,，要說有什么事我依然擅長,，那大概就是監(jiān)視一座不會移動的巨型建筑了?！?p>　　希琳眨眨眼,，“可是，我不認為……”

　　“放心吧,，我也不認為你適合跟我一起去監(jiān)視,。”他安慰她說,，“事實上,，我打算動用自己的一些老關(guān)系。我在服役時認識的幾個朋友去當了冒險者,，他們目前就住在篝火區(qū),。”

　　“我不知道……”希琳露出遲疑的神色,，“你真的不需要我?guī)兔?？?p>　　“好吧，我確實需要,。我需要你自己去和德文先生匯報,，順便讓他知道我的監(jiān)視行動。如果事情有什么進展,，你也可以自己來港務(wù)局附近找我,。我和我的朋友們肯定能認出你?！?p>　　希琳擔憂地皺起眉,，她懷疑自己可能捅了個簍子?！安灰銖娮约?，”她說，“如果港務(wù)局真的囚禁了珀西爾·奧倫,，那他們很可能也會對你下手,。”

　　“多謝關(guān)心，我會加倍小心的,?！彼f，“很抱歉要把你獨自留在這里了,?！?p>　　她勉強地笑了笑，“開什么玩笑,，你才是要去涉險的那個人,。”

　　好吧,，現(xiàn)在柯斯塔已經(jīng)被支開了……接下來就要看她的精靈朋友們愿不愿意提供幫助了,。但愿花園委托的酬金是一大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