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心歸扎心,他的話卻讓我有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江侃之所以能將白日夢做得這么超凡脫俗,,還不是因為人家有那個資本,。像我這種出身的人,除了好好讀書還能怎么折騰,?可悲的是,,之前我的精力大部分都用在了自保上,花在讀書上的心思少之又少,。到頭來,,我竟連書都沒有讀好!
“哎哎哎,,抽瘋了,?怎么突然走這么快?”江侃在后面大喇喇地抱怨道,。
“趕緊回學校好好讀書,,你教我的!”我扭頭鄭重地說道,,語氣篤定而迫切,。
江侃小跑幾步追了上來,惡作劇似的狠狠地撥了撥我身后長長的馬尾,。我故意作出微慍的表情,,輕輕搖了搖頭,頃刻間烏黑柔順的發(fā)絲從江侃修長的五指間滑過,。
“你發(fā)質(zhì)真好,。”他隨口說道,。
“我發(fā)質(zhì)確實不錯,,上次在街上見到一個收頭發(fā)的,非讓我把頭發(fā)賣給他,,一直追到我家里,。重點是我媽還被他給說動了,跟那大叔一塊兒勸我把頭發(fā)賣了,?!?p> “把你媽都說動了,出的價錢一定很高吧?”江侃有些好奇,。
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臉上閃過一絲讓我捉摸不透的異樣,淺淺的笑里藏著我讀不懂的思念,,“頭發(fā)怎么能賣呢,?你們女生......不都惜發(fā)如命嗎?”
他說,,你們女生,。但那個時候的我并沒有捕捉到江侃話里的重點,依舊傻呵呵地向他炫耀道:“那個收頭發(fā)的說,,他從來沒有開出過這么高的價錢,。”
“多少錢???”江侃回過神來,挑眉問道,。
“你猜,。”我有些俏皮地學著江侃的樣子挑眉反問道,。
江侃用手搔了搔自己的毛刺頭,,凝神推算了許久,終于緩緩吐出兩個音節(jié):“兩萬,?”
我當場被江侃的“兩萬”驚得七葷八素,,那一刻,我很認真地糾結(jié)要不要拽住他的袖子跟他說,,成交,。
“到底多少錢啊,?”我呆愣的表情大大地刺激了江侃的好奇心,,似乎我今晚不說個數(shù)出來就別想回去睡覺。
“二百塊......”二百塊要放在平時,,對我來說也挺大一數(shù)了,。今天說出來怎么感覺這么寒磣呢?
“你鋪墊了這么久就二百塊錢,?,!”江侃撫額嘆息,哭笑不得,。
其實,,那個時候我就該知道,我和江侃對世界的認知不在一個數(shù)量級上,。我和他生活在同一個數(shù)軸上,,卻不在同一個區(qū)間里。
江侃似乎對我的生活很感興趣,,他很喜歡聽我講自己的遭遇,。他只是對我的遭遇感興趣,我卻以為他對我感興趣,。我傻呵呵地將自己血淋淋的傷口扒開,,只為讓他看個熱鬧,換他一個同情的眼神,。這樣做的結(jié)果就是,,他對我了如指掌,我對他一無所知,?!皇且驗榇赃@檔子事兒,我到現(xiàn)在都不會把江侃和盛江集團聯(lián)系到一起,。
對我來說,,離別就像架在我脖子上的刀,真正的恐懼存在于手起刀落之前,。刀子落下來的時候,,釋然是大于恐懼的。所以江侃要走的時候,,我比他表現(xiàn)得還要淡定,。
我把江侃送到校門口,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末了,,用低啞的嗓子說了句,“我走了你怎么辦,?”
我走了你怎么辦,?短短幾個字將我的情緒徹底攪亂,我的鼻子酸酸的,,喉嚨一下子哽得說不出話來,。我頓了幾秒,故作輕松地說道,,“你沒來之前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死不了。你......你別忘了我就行,?!?p> “你有沒有想過高中去省城讀書,?離這幫人遠遠的?!苯]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倒是有些突兀地問了這樣一句話。
“你太不了解我們縣的政策了,,為了保證縣高中的生源質(zhì)量,,縣教育局是不會輕易放人的??h教育局扣著你的學籍,,你哪兒也去不了?!边@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才是最致命的——我們家太窮了。去省城讀書的成本,,我爸媽未必愿意支付,。貧窮不該是可恥的,可無論什么時候都是難以啟齒的,。
聞言,,江侃突然轉(zhuǎn)頭沖一側(cè)的司機說道,“趙秘書,,這事兒不難辦吧,?”
那名被江侃喚作“趙秘書”的男子隨意地掃了我一眼,邊發(fā)動引擎邊對江侃說,,“我們得走了,,不然天黑到不了?!闭Z氣,,就像在哄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孩。
江侃急了,,推開車門從副駕駛的位置上跳了下來,,“甭說這些沒用的,就說給不給辦吧,?不幫我把這件事辦妥了,,今兒我就不回了,您怎么跟我爸交代是您的事兒,!”
說完,,江侃賭氣似的拉起我作勢要往回走。我皺眉拽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江侃不為所動,,一把攬起我往學校里走。他的嘴角銜著一抹胸有成竹的笑,,低頭沖我挑了挑眉,。江侃好看的側(cè)臉在夕陽中若隱若現(xiàn),似真似幻,,微濕了我的眼眶。
“行了江侃,,別鬧了,,我給你們韓校長打聲招呼,這事兒你就甭管了,?!壁w秘書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聲音里寫滿了無奈,。
聞言,,江侃停住了腳步,低頭沖我得逞地笑了笑,。我來不及感受這個微笑的溫度,,下一秒,攬著我的那只手便放了下去,,冷空氣瞬間爬上了我的肩頭,。
“來省城讀高中吧,離他們遠遠的,!”江侃大步流星走上車,,搖下車窗探出頭沖我揮揮手,“這回真走了,?!?p> 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我仰臉盯著他問了句,,“你會等我對不對,?”
江侃遲疑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看了趙秘書一眼,,然后輕輕地點了點頭,。
江侃替我辦妥了學籍的事情。韓校長讓我安心準備中考,,只要我能考進省城高中,,就不必擔心學籍的事情。我的成績湊湊合合算個中上,,離省城重點高中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于是,,江侃走后的日子,我將自己一股腦丟給了學習,。
那段日子可能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段嗜學成魔的時光,,我唯一的信念就是考到省城,與江侃重逢,。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其余時間都在學習,。那些厚厚的練習冊成了我走向江侃的路,每多解開一道題似乎江侃就離我更近一分,?;叵肽嵌稳兆樱芸?,很累,,很充實,很快樂,?!辽伲也辉倜悦?,我第一次在自己的人生里感受到了希望的脈搏,。
初中的知識遠沒有高中那樣深奧晦澀,所以一旦打通了學習的任督二脈,,學習成績的增長趨勢是嚇人的,。我?guī)缀鯋凵狭丝荚嚕驗槊恳粓隹荚嚨拇嬖谒坪醵贾皇菫榱蓑炞C我的進步,。中考前夕,,我的成績已經(jīng)穩(wěn)居班級前十了。
生活還在繼續(xù),,一切似乎都朝著美好的方向發(fā)展,。我沾沾自喜的時候顯然忘記了,老天爺向來不站在我這邊,。就在我離美好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命運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將我重新拉回谷底,指著“美好”兩個字惡狠狠地跟我說癡心妄想,。
張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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