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月下剖心跡
霍啟明聽得蘆臺鹽場四字,,凝神想了想道:“待局勢安定,,我得去一趟鹽場,教他們將工藝改一改,,以后都改為灘曬成鹽。如此,,產(chǎn)出定可翻倍,?!?p> 于貴寶驚奇道:“都說霍真人學究天人,,博聞多識,若果真能令鹽場產(chǎn)出翻倍,,這個就當真是神仙手段了。此等能耐,,足可比之當年的留侯武侯,,佩服,,佩服啊?!?p> 霍啟明大言不慚:“不錯,,這個正是小道袖里手段,到時候便教大家見識見識,。哈哈,。”
郭繼恩聞言點頭,,此時郭繼騏已經(jīng)將兩封疏奏寫就,,郭繼恩看過之后鈐了官印,交給康瑞,。又將兩道擢官令也鈐印,,然后交給于貴寶、謝文謙看過,,兩位監(jiān)軍使各自取印鈐了,。郭繼恩便道:“軍官升貶,俱由監(jiān)軍司鈐印,,然后行文,,曉諭各部曲,以為定制,。日后不論是本官倡名,,還是下面同袍舉薦,監(jiān)軍司覺得不妥,,可以駁回,,只是須有回書,詳述緣由,?!?p> 兩位監(jiān)軍使都抱拳道:“是,職分所在,,某等必定嚴謹行事?!避姽賯儽舜藢σ?,心下都明白,今后監(jiān)軍司之威權,,不可小覷,。
郭繼恩隨后吩咐大家各自回去歇息。諸人告辭之后,他對霍啟明道:“我明日就趕往臨榆關去,,這件事,,不能不辦了?!?p> “我與你一道去,。”
郭繼恩打量著他:“你其實是想躲著那季家小娘罷,?你躲得了一時,,難不成還能躲一世?”
“我要躲她做什么,?實在是你此番去往盧龍,,其實兇險得緊,我可是不放心的,?!被魡⒚髡f道,“那前軍甲師點檢趙時康,,既不奉令,,又無回書。你老子當年有令,,前軍兩師,,俱受趙時康節(jié)制,他手里可是實打?qū)嵉膬扇f兵馬,,而臨榆關外,,便是東虜?shù)谋牒夫斢轮俊D憔湍芸隙ㄋc東虜之間全無勾當,?”
“餉銀軍糧都捏在我們手里,,就算趙時康確有異心,士卒不從,,他又能翻起什么浪,?”
“總之不可大意,”霍啟明搖頭道,,“就如那于貴寶于監(jiān)軍,,若不是咱們迅速控制住局勢,你以為他當真不會引兵來助郭長鵠,?只不過對他們這些老將來說,,三品護軍就已經(jīng)是到了頂了,所以誰來做統(tǒng)領,,差別其實都不大,,是以諸人以觀望為多,。于貴寶若助郭長鵠,事成之后或許能得到副統(tǒng)領的位子,,可這也不值得他豁出來與咱們拼命,。尤其是,,咱們潛入燕都之后,,立馬據(jù)了西苑軍營,局勢在我,,是以于護軍立即就乖乖地回書奉命了,。然則你此去榆關,形勢不明,,與當日不可同日而語,。我須得與你同去,心里才踏實,?!?p> 郭繼恩搖頭,態(tài)度堅決:“不,,你不能去,。咱們兩個,決不能同時離開燕都,。繼蛟年紀尚小,,鎮(zhèn)不住事,周恒又在常山,,謝副使為人忠厚,,卻不擅機變,須得你在才能定住人心,。況且如今你身上多少干系,,你也脫不開身?!?p>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你將小命丟在了盧龍,我就算留在燕都,,又濟得什么事,?”霍啟明道,“你有澄清天下之志,,我可是沒有,。你若就此殞命了,道爺我才不會理這一攤子事,,必定逍遙快活去也,?!?p> 郭繼恩沒有答話,負手走到節(jié)堂大門口,,望著一輪殘月下的庭院,,良久才嘆氣道:“處處列旗幡,兵甲誤蒼生,。少壯盡點行,,疲老守空村。城開雀鼠死,,人去財狼喧,。咱倆是相識于亂世之中,你在死人堆里救過我,,我也在死人堆里救過你,,這是真正的生死相交。你愿意陪著我重回這燕地來做一番事業(yè),,我心下很是感激,。不過這也不用多言,你我都心知肚明,。若你執(zhí)意要離去,,我也不敢強留,只是如今這天下紛亂,,人命賤如草芥,,你又能去何處逍遙快活呢?!?p> “我又沒說一定會走,!”霍啟明生氣道,,“只是你須得明白,,若沒了你,這些大事光靠我是萬萬做不成的,。所以我才說一定與你同去,,咱倆合在一處,這天下也就無人能當了,?!?p> 郭繼恩轉頭注視他道:“你放心,區(qū)區(qū)一個趙時康算得什么,,將來多少難關,,都比這個險惡,咱們都會一步步踏過去,?!?p> “也罷,,就依你。夫人生在世,,豈有事事萬全,,總有冒險之時?!被魡⒚髌届o下來,,想了想搖頭道,“我回房歇息去了,?!?p> “你不去沐浴么?”
“浴個屁,。”霍啟明將麈尾往頸后一插,,“唉唉,,永憶江湖歸白發(fā),欲回天地入扁舟,?!闭f著搖頭晃腦地走了。侍立一旁的程山虎偷笑,,又肅然對郭繼恩道:“少將軍放心,,小的跟隨左右,誓要護得你周全,?!?p> “沒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一遭是必定要去的,。嗯,你去歇息罷,,我也該去沐浴了,。”
四月初一日,,郭繼恩發(fā)下命令,,教幕府全體搬出都督府,移駐至西苑軍營內(nèi)的燕州軍統(tǒng)領衙署,,今后便在這邊處置大小事務,。都督府大門落鎖,管夫人和郭繼雁則依舊住在督府后宅,,仆役使女也都留在這邊,,平日只從角門出入,。消息傳出來,燕都城內(nèi)又是一番議論紛紛,。
“他還果真搬出了都督府,?”得知這個消息,燕都刺史方應平也是深感驚訝,,忍不住對高忱感慨道,,“郭繼恩此人,年紀雖小,,卻是堅忍沉毅,,所謀甚大啊?!?p> 在燕州軍統(tǒng)領節(jié)堂,,郭繼恩繼續(xù)下令:以中軍甲師乙旅副巡檢喬定忠為甲旅巡檢,親衛(wèi)營營管董霆升任乙旅甲團團練,,擢升五品校尉軍階,。乙旅暫由團練陳清懷節(jié)制,移防燕平縣,,更名做左軍甲師甲旅,。郭繼恩原來所率的這一支兵,則正式駐守西苑軍營,,改稱中軍甲師乙旅,。這旅人馬未設新巡檢,暫由團練唐成義攝領軍務,,伍中柏出任副旅監(jiān),。當然這幾份軍令,都是先送往監(jiān)軍司審決,,然后才發(fā)布下去,。
副營管王慶來受命接掌親衛(wèi)營,郭繼蛟則升任副營管,,兼領親衛(wèi)營營監(jiān),。他換上新的八品副尉臂章,面帶喜氣立在大哥面前,。郭繼恩將他打量一番,,點頭道:“不錯。其實為兄原本是打算一年之后再升你的軍階,,畢竟你年紀尚小,。但是轉念一想,你可是老爺最小的兒子,,身份何等貴重,。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將你擢拔上來,日夜看著,,你母親也會安心,。”
“是,,這都是大哥的恩情,,繼蛟無時敢忘?!?p> “郭家世代為將,,如今你也做了軍官,記得要以先曾祖為榜樣,,立身一定要正,,好生習武讀書,多學些本事,?!惫^恩繼續(xù)囑咐道,“多的話我也不說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就多問問同袍,,或者來問我,,問霍真人。嗯,,你自去罷,,記得叫人去喚繼騏來見我?!?p> “是,,小弟這就去也?!?p> 不一會,,于貴寶和郭繼騏一齊趕到了統(tǒng)領節(jié)堂,郭繼恩詫異道:“于監(jiān)軍怎地也來了,?”
于貴寶正色抱拳道:“下官知道統(tǒng)領今日要趕赴盧龍,,特地與郭判官一道前來,跟隨統(tǒng)領同去,。那趙時康久不奉令,,必定是起了異心,此去盧龍,,兇險難測,。職等伴隨在側,,有事也好一起應對?!?p> “既如此,,也罷,那咱們就一道出發(fā)吧,?!惫^恩已經(jīng)裝束停當,便領著眾人出了西苑軍營,。親衛(wèi)營營管王慶來已經(jīng)領著一隊軍士,,還有幾輛裝著銀錢的四輪馬車在轅門處等候,見郭繼恩等人出來,,便護著他們沿著筆直的大道出了東面的光熙門,。
那王慶來年近四旬,身形干瘦,,面相淳樸,,倒像一個村夫,郭繼恩心下有些奇怪,,便在馬上與他閑聊,,探問之下,愈發(fā)覺得這是一個敦厚實誠之人,。
光熙門外,,是楊運鵬差遣來的中軍乙?guī)熂讏F八百余名官兵,隊列齊整,,精神抖擻,。團練張季振,年約三十出頭,,身形矯健,,乃是乙?guī)熤械谝粏T猛將。見到郭繼恩等人,,張季振與團監(jiān)畢文和都在馬上抱拳行禮,,郭繼恩一聲令下,這支軍隊便沿著官道向東面而去,。
郭繼恩率兵離開燕都之時,,刺史方應平正吩咐田管家將宅中的二百兩積銀都拿出來,存入燕鎮(zhèn)錢莊,。田管家得了吩咐,,便將銀子分作兩包,教兩個家仆背了,往錢莊而去,。
錢莊暫時據(jù)用著燕州巡查使的衙署,,從皇城正南面的左清門進來,右邊第一座院子是新辟的親衛(wèi)營營房,,第二座院子就是巡查使衙,,門前有一伍親衛(wèi)營軍士值哨巡邏,門上的牌匾已經(jīng)換掉,,上書燕鎮(zhèn)錢莊四個大字,。
從面闊五間的大門進去,這里正在重新改造,,許多工匠在此忙碌,,將大堂改造成鋪面?;魡⒚鼢嫖膊逶陬i后,,負手瞧著工匠們干活,一邊聽著郭繼蛟說話:“大哥出發(fā)之前便囑咐我,,錢莊和府庫乃是皇城之中最為緊要的兩處所在,。是以打今日起,我要日日都看護著這兩處,?!?p> “你守在這里又變不出銀子,如今誰能給我送銀子來,,我才覷著他親切,。”霍啟明嫌棄地瞥他一眼,,又轉頭問匠班班頭,“胡待詔,,你這一班,,有多少工匠?”
“天師老爺,,咱們做砌匠的,,得看這工量多少來定人數(shù)?!焙囝^停下手里活計,,恭敬答道,“譬如這官府錢莊,,木工,、泥工、雕工、石工,、竹工,,各需多少,費時幾日,,小老兒都得事先都盤算好,。”
霍啟明若有所思,,轉頭問立在自己另一邊的督府工曹參軍羅運久:“隔壁的親衛(wèi)營營房,,也是這位胡待詔領著工匠們造的?”
羅運久身形黑胖,,一張圓臉,,聞言點頭道:“正是這位胡長益胡班頭。其人技藝精湛,,稱得上是燕都城內(nèi)第一個有名的砌匠頭兒,。”
霍啟明聞言,,拊掌笑道:“好,,好,道爺我又尋著一個生財法門了,?!惫^蛟正想詢問是如何法門,瞥見田管家等人進來,,便道:“真人,,來了客人了?!?p> 田管家忙叉手行禮說明來意,,霍啟明擺擺手叫他自己進去找田主簿交割。田管家心下疑惑,,領著仆役穿過大堂到中院,,卻見兩邊廂房都已被改造成鋪面,一名書吏引著這三人到東柜房,。田管家一眼瞧見自己的那個從侄田安榮,,竟然身穿青色官袍,革帶幞頭,,烏靴魚袋,,正坐在一張書桌之后與司賬說話,不禁十分詫異,。
田安榮也瞧見這位管家進來,,便起身叉手笑道:“七叔今日怎地來了?”
“果真是安榮賢侄,”田管家瞧著他這身官袍,,著實有些拘束起來,,“你…如今是在這錢莊任事么,卻怎地穿著官袍,?”
“小侄受郭統(tǒng)領簡拔,,如今是督府之中一名主簿。然后霍真人又命我來錢莊兼做著協(xié)理,,是以三日中倒有兩日會在這邊,。七叔此來,可是刺史府上有人要存銀,?”
“啊呀,,為叔早知賢侄必定有出人頭地的一日!統(tǒng)領和真人兩位都這般看重你,,可見賢侄的確是個大有本事的,。”田管家神情熱切起來,,“來日若有什么好事,,為叔還指著賢侄照拂呢…哦,差點忘了正事了,,為叔正是替使君來存銀子,。”
于是田安榮便引著田管家至柜臺,,交了銀子,,然后出具一份飛票交與他。田管家執(zhí)意不肯讓他送自己出來,。連連擺手帶著仆役走了,。
遠處白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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