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東方剛剛露出魚白肚,岳樹寶扛著鋤頭出了家門,。
岳樹寶過日子是個抓家虎,,在單位做飯幾乎不缺工,自己病了也要堅持,,就連父親去世,,他也是先到單位做好中午飯再趕回來出殯。
因為他是家里的長子,,出殯時的老盆必須由他來摔,,所以父親的亡靈帶著兒、媳,、侄,、孫等近支、遠(yuǎn)支一大隊人馬必須等著他回來起靈。
有人說他工作認(rèn)真,,是個難得的好員工。有人挖苦他是個財迷,,請上半天假能扣多少錢,?有人說他是故意的,對沒讓他接班的事一直耿耿于懷,,臨死也要報復(fù)父親一下,。
人多嘴雜,說什么的都有,,但沒有人說岳樹寶不勤快,,他的日子過得是鐵勺子撈面條——湯水不漏。
別看他在單位上班,,他莊稼地里的雜草是全村最少的,,他見到地里的草就像見到仇人一樣,絕對不能容忍它們的存在,。
所以他要在上班之前才到地里干上兩個小時,,發(fā)現(xiàn)漏網(wǎng)之魚就及時消滅,伏天里的草比花生蔓子長得快,,不及時鋤掉的話,,化肥的能量都讓草爭去了。
再不就松松土或扶一扶苗,,反正閑不著,。
田浩仁深知岳樹寶的脾性,所以特意起了個大早,,在他家門口轉(zhuǎn)悠,,看見岳樹寶扛站鋤頭出門,自己裝作從他門口路過,。
岳樹寶輩份小,,先打招呼問候:“大叔,起這么早去哪???”
田浩仁道:“去看看苞米秀穗了沒有,你這是去哪???”
岳樹寶說:“我去北洼看看花生,這兩天的雨水勤,,草又長瘋了,。”
田浩仁道:“你的地里還能見著根草?長兩棵草不要緊,,長草就長苗,。”
岳樹寶謙虛地說:“誰家的地也不能一棵草不長,,多多少少都得有點(diǎn),。”
田浩仁趁勢說道:“我正好跟你說件事,,今天下午下班后,,你到村委辦公室一趟,金村長找你有事,,別忘了,。”
岳樹寶揣著明白裝糊涂,,故意問:“現(xiàn)在不交提留款,,也不出義務(wù)工,他找我有什么事???”
田浩仁笑了笑,說道:“也沒有什么事吧,,可能還是為你北洼那塊花生地的事,。”
岳樹寶板起了臉,,說:“你可跟他說,,千萬別打我塊地的主意,我還指望那塊地的花生榨油吃呢,,就屬今年的花生長得好,。”
田浩仁也收起了笑臉,,說道:“有話你跟他說,,我只是個傳話的。下午你是自己去,,還是讓你田叔親自跑趟腿來請你?。俊?p> 岳樹寶趕緊陪笑說:“哪敢勞你大駕,,丑媳婦早晚要見公婆,,我自己去?!?p> 在村委會辦公室,,田浩仁回想著早上和岳樹寶的談話內(nèi)容,掂量著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自我感覺還是良好的,。
他心想,,下午連喇叭也不用吆喝了,昨天浪費(fèi)那么多唾沫星子,,屁用不頂,。今早上見面把話說清楚了,他不可能不給這個面子,。正琢磨著呢,金五珠叫他到里間辦公室,。
一進(jìn)門,,金五珠揚(yáng)一揚(yáng)下巴,示意把門帶上,。什么事這么神秘,?破天荒,頭一回??!
“岳樹寶這家伙玩陰的,”金五珠扔過一根煙來,,接著說,,“私底下搞串聯(lián),想挖村集體的墻角呢,!”
田浩仁吃驚地望著村長,,將信將疑地說:“不會吧,我沒聽說??!”
金五珠說:“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此人不可不防不啊,。你今天上午帶上村委委員小金把這6戶的20畝地都分下去,,找塊土頭好的機(jī)動地調(diào)換。
先叫上談過話的5戶去現(xiàn)場,,手上別那么死板,,該照顧就照顧照顧,這5戶服從村里的決定,,就是支持我們的工作,,不能讓老實人吃虧。
岳樹寶的2畝6分地也量出來,,你現(xiàn)場靈活掌握,,只要有利于工作。下午一定要找來岳樹寶談話,上面一天催好幾遍,,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上午,,調(diào)換地的時候,,田浩仁就聽到田原泉跟另外4個人嘀咕個不停,怕人聽見又想讓人聽見,,村委委員金前來一是年輕,,二來就這種性格,越是神秘的事越想探個究竟,。
田浩仁對這些不感興趣,,他滿腦子盤算著下午如何把岳樹寶這個難纏弄到村委會,自己就交差了,,談成王八蛋樣也不該自己的事,。
上午分完了地,5戶人家基本滿意,。下午,,田浩仁集中精力對付岳樹寶。
小心行得萬年船,,大喇叭上不能再吆喝了,,容易打草驚蛇。
田浩仁估摸著岳樹寶的平常到家的時間,,老早就從辦公室里出來,,到岳樹寶家附近轉(zhuǎn)悠,守株待兔,。
岳樹寶如期而至,,和田浩仁客氣了兩句,便不緊不慢地扶著“大金鹿”自行車推門進(jìn)院,,過門檻的時候,,田浩仁討好地幫他提著車后座。
岳樹寶從容不迫地支起車子,,放下皮包,,里面正散發(fā)著堿香的饅頭。
倒了一盆水,,洗臉凈面擦身,,伏天做飯真不容易,身上濕得透透的,,像水里撈出來的一般,。
田浩仁像個跟班的一樣在一旁耐心地等候著,。岳樹寶換上一身干凈衣服,又要給田浩仁沏茶喝,。
田浩仁心里早就不耐煩了,,臉面上還裝著看不出來,再三推辭謝絕,。讓人是一禮,,岳樹寶便不再客氣,跟著他向村委會走來,。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閑拉呱,。
田浩仁心里有些憋屈,自己這一把年紀(jì)是不是太不值錢了,,在這個小輩年輕人面前喇叭叫不來,,早晨早起堵門,下午老早就來候著,,現(xiàn)在這是押著他還是陪著他???
唉,!人心不古,現(xiàn)在不聽話的多了,,村委會的工作越來越難干了,。
金五珠雖然感到有點(diǎn)棘手,但是沒有田浩仁悲觀,,拿下岳樹寶應(yīng)該不在話下,。但兩個人的談話并不愉快,偶爾還會聞到火藥味,。
“樹寶,,你可真難請啊,”金五珠率先發(fā)難,,“就差我親自登你的家門了,。”
岳樹寶說:“我們小門小戶的,,廟小請不起大佛,。”
金五珠說:“什么廟大廟小的,,都是當(dāng)莊的老少爺們,,500年前不是一家也是親戚?!?p> 岳樹寶說:“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窮在鬧市無人問,。人混成了板油,親爹也不認(rèn)兒子,?!?p> 久經(jīng)沙場的金五珠被噎住了,這天就快聊死了,,不知道怎么往下拉呱,。岳樹寶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又不是我親爹,我是連親爹也不認(rèn)的哦,!
在這種情景下,,金五珠就用力的吞吐著煙霧,釋放煙幕彈,,自己躲在煙霧里快速思索對策,。
“親爹不認(rèn)兒子,兒子不能不認(rèn)老子,,”金五珠還是緩慢發(fā)力,,“在咱們這塊地盤上,自古就信奉‘君臣父子’的道理,,家有家法,,村有村規(guī),沒有人愿意當(dāng)逆臣賊子,?!?p> 岳樹寶當(dāng)仁不讓地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村規(guī)民約不能大于國家法紀(jì),。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為官作宰的也不能胡作非為,?!?p> 金五珠點(diǎn)頭認(rèn)可他的觀點(diǎn),說:“你這幾年兵沒有白當(dāng)啊,,比我這個老土包子強(qiáng),,懂得道理多,眼下遇到一樁難辦的事,,你給出出主意,。”
岳樹寶保持著高度警惕,,不會輕易上老狐貍的圈套,,說:“村長走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長,吃的鹽比我吃的飯多,,我一天到晚圍著鍋臺轉(zhuǎn),,做著老婆營生,,哪有什么見識,你可別難為我,?!?p> 金五珠說:“別客氣,別客氣,,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咱們村公路北來了一個外資項目,一共占了6個戶的承包地,,其中就有你家的2畝6分地,,招商引資是國家的政策,我們必須響應(yīng)這個號召,,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岳樹寶說:“國家的政策必須擁護(hù),,該咋辦就咋辦,,我不提額外的要求?!?p> 金五珠說:“在外面混的人就是見多識廣,,顧大局,識大體,,村委會還是按老規(guī)矩辦事,,用村里的機(jī)動地調(diào)換6個戶的承包地,,那5戶的地都調(diào)換了,,大家都很滿意。你在外面忙工作,,沒有和他們一起去現(xiàn)場分地,,也情有可原?!?p> 見岳樹寶一聲不吭,,金五珠干脆來個竹筒倒豆子,一古腦兒說下去:
“調(diào)換的地早給你劃好了,,我特意囑咐過了,,只多不少,只好不壞,。你們這些村子里走出去的,,都是人尖子,我臉上也有光,,該村里照顧的我肯定照顧,?!?p> 岳樹寶不需要空頭支票,他要的是現(xiàn)接利的真金白銀,。
岳樹寶說:“金村長,,你例行公事自有你的道理,凡事皆有例外,,我不隨大流也有我的苦衷,,我在外面圍著鍋臺轉(zhuǎn),根本沒時間在家種地,。
我的承包地所有權(quán)屬于集體,,但承包權(quán)是我的,國家征地我不反對,,占用我的承包權(quán)就應(yīng)該給我補(bǔ)償,,別人愿意種地是別人的事,與我無關(guān),,我只要錢,,不要地?!?p> 金五珠光抽煙已經(jīng)壓不住加快的心跳,,他喝了一大口茶,釅釅的茶水像很討厭口腔的煙油子味,,像激流一般沖向喉嚨,,咕嚕一聲滑過食道。
吞咽帶給金五珠一種身體的快感,,他又喝了一大口茶水,,又增加了一次快感,馬上就有了排泄的沖動,。
金五珠在廁所里站著方便,,一腦門子官司,注意力根本不在尿上,。
煙頭快燙到嘴了,,才吐到茅坑里。左手拎著褲腰帶,,右手糾著水管,,一抖再抖,抖了又抖,,有氣無力地落下兩個雨點(diǎn),。
低頭看到自己的腌黃瓜,心情更加沮喪,,自言自語道:“這個玩意兒,,越撥拉越硬,,連毛胡子吃炒面——里挑外撅,只要你在我手里攥著,,就休想飛出褲襠,!”
金五珠在廁所里對著自己的下身發(fā)了一回狠,進(jìn)了辦公室面對岳樹寶,,還得鈍刀子割肉——不是一刀切的事,,磨刀師傅碰上豁牙刀——耐著性子磨吧。
夜深人靜,,不歡而散,,無功而返。岳樹寶已經(jīng)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要地,,就認(rèn)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