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家
也許是近鄉(xiāng)情怯,這些天沈銳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來到這個朝代,,開始時孑然一身,,后來蒙人收養(yǎng),磕磕拌拌歷盡艱辛到達(dá)大名府,,后來的一年雖然粗茶淡飯,但也相對安穩(wěn),有了一個可以遮風(fēng)避雨的家,,一位非常疼愛自己的義母,就在沈銳幾乎就要以為這將是自己終生相守的親人的時候,,造化弄人,,走在大街上被人認(rèn)出,原來自己竟然生于官宦之家,。
雖然在他的潛意識里,,自己在這一世必然有一個血脈相連的家庭,但來的如此突然是沈銳不曾料到的,。忘不了離開時義母眼睛里復(fù)雜的表情,,那里面有欣慰,更多的是不舍,。
這個蒙冤出獄名叫范月娥的苦命女人,,在他的身上傾注了所有的母愛,雖然將來的日子衣食無憂,,但離開了沈銳的相伴,,恐怕也是苦多樂少了。
至于回到京城的家,,沈銳一度非常糾結(jié),,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大名的生活,習(xí)慣了有義母的日子,,后來還多了一個有血緣關(guān)系寵他愛他的祖父,。
幾個月的相處,在沈銳的心里早已認(rèn)同了他,,祖父并沒有隔絕義母與他的相處,,相反在自家的大宅里單獨(dú)騰出了一個院子供義母居住,這里面雖然感恩的成份居多,,但起碼讓沈銳覺得祖父不是一個為富不仁的人,,他讓自己天天可以看到義母,照顧她,這讓沈銳十分感激,。
隨著自己的離開,,義母雖然沒說要離開沈家,但沈銳知道,,自己離開后,,義母回鄉(xiāng)下老屋居住是必然的了。
誠然并不想回到京城,,可是畢竟京城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家,,必須要回去。京城里與他有血緣關(guān)系的家人在他的記憶中都是一片空白,,京城的家是模糊與陌生的,。陌生是一堵墻,橫在他與父母的面前,,但骨肉相連,,沈銳又不得不考慮親他們的感受,有一種想見到他們又怕見到他們的感覺,,這種感覺,,只可意會,無法表達(dá),。
離開阜城縣五天后,,沈銳終于回到了京城,上次離開衣不遮體,,此次回來衣錦還鄉(xiāng),,人生的際遇反復(fù)無常,讓人不勝唏噓,。
這天快到晌午,,沈銳一行自南進(jìn)了崇文門,在稅丁的指引下到稅司繳了稅,,這次江小樓卻不能幫他少繳稅了,,他們的貨要在北京的店鋪出售,沒有稅司的完稅證明是不能出售的,,沈銳這才曉得,,明朝的商業(yè)也有一個完善的稅收制度,當(dāng)然與后世的那些營業(yè)稅增值稅之類不可相提并論,。好在稅官見有錦衣衛(wèi)出面,,也不敢怠慢,,優(yōu)先幫他們完了稅,,時間上未曾耽擱,也算給足了江小樓面子。
沈家在京城的店鋪就在崇文門附近,,完了稅之后眾人先到沈家店鋪,,店鋪掌柜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名叫鄭原,。見東家來了貨,,忙不迭的出來招呼伙計(jì)將馬車趕進(jìn)院里。也不急著點(diǎn)貨,,就讓眾人先去吃飯,。原來李半山提前派人通知了鄭原,鄭原估摸著沈銳等人到達(dá)也快中午了,,所以就提前準(zhǔn)備好了飯菜,。
“鄭掌柜有心了,我看這樣吧,,掌柜的先陪著江兄弟在這里吃酒,,在下帶幾個人先送少公子回家,然后再過來與鄭掌柜的交接貨物,,實(shí)在是不久前已派人通知了夫人,,夫人望子心切,切莫讓她久等了,!”
“李管事盡管去,,這里交給在下就是!”鄭原見李半山面有歉意,,忙不迭地說,。李半山又扭頭征求沈銳的意見,“公子意下如何,?”
沈銳此刻也是心中忐忑,,哪有心情在這里吃飯,于是道:“就這樣吧,,江大哥,,蒙你一路相送,不勝感激,,今日情況特殊,,改日小弟一定陪你多喝幾杯!鄭掌柜,,麻煩你好好招呼江大哥,!吃完酒后找個好客棧安頓江大哥入住,賬計(jì)到本公子名下,!”
鄭原見東家的少公子如此客氣,,似乎與傳聞的不符,一時受寵若驚,滿臉堆笑地答應(yīng)下來,。
江小樓也知道沈銳將要一家團(tuán)聚,,此時他再跟著也不合適,雖然張無忌一再交待要親自將沈銳送到家,,但沈銳既然這樣安排,,江小樓也不好說什么,再說此地離沈銳家也不遠(yuǎn),,天子腳下,,朗朗乾坤,想必也出不了問題,。
沈銳辭別江小樓,,由李半山及幾個護(hù)院陪同,向沈府所在地走去,,沈銳依舊坐車,,但他想看看這時候北京城的街貌,也不嫌冷,,所以將馬車四周的帷幔都卷了起來,。沈家在京城的東邊,一路行來,,街道寬闊,,兩邊青磚高墻漸多,里面隱隱可見飛檐亭臺,,門楣個個高大雄壯,,顯然這一片住的大都是非富則貴的人家。
行了不久,,后面騎馬跟隨的李半山跟上來悄聲道:“公子,,快到了!”
沈銳隔著帷幔望去,,只見一棟大宅前站著一群人,,眼巴巴地望著這邊的街道,老遠(yuǎn)聽見一聲清脆的女聲傳來:“夫人,,你看那是不是少爺?shù)鸟R車,?”
不一會馬車就停在了大宅門前。李半山早先一步已經(jīng)趕到車前,,翻身下馬,,對著前面一個婦人恭聲道:“李半山見過夫人,小少爺已經(jīng)平安回來了,!”
那婦人早就望眼欲穿,,奈何馬車雖然帷幔卷著,,板壁還在,里面黑咕隆咚,,沈銳看得到她,她卻看不清沈銳,,當(dāng)下急急向車中問道:“可是我兒回來了嗎,?”
旁邊早有下人在馬車旁立了板凳,沈銳將綁著的帷幔用手向旁邊一撥,,出了車便踏凳下車,,他循聲望去,只見面前站著一個婦人,,四十來歲年紀(jì),,衣著華麗,面相雍容,,只是此刻臉上滿是惶急之色,,沈銳見了她,忽然覺得眼熟,,這才想起這婦人正是去年給了自己兩包金創(chuàng)藥的夫人,,頓時呆在了當(dāng)場。
那婦人見了沈銳,,上前使勁抓住沈銳的雙手搖著哭道:“銳兒啊,,我的兒,你可想死為娘的了,!來,,讓為娘的好生看看?!?p> 這婦人將沈銳這里看看,,那里摸摸,旁邊李半山見沈銳呆呆的也不說話,,連忙上前提醒道:“少爺,,夫人就是你的生母!”
其實(shí)沈銳剛才已經(jīng)猜想她就是自己的生母何氏,,奈何面對陌生的何氏,,口中喃喃了幾次,才低聲喊出一聲“娘”來,。
在大名府,,沈銳祖父沈興策遍請名醫(yī)為沈銳診治,那些名醫(yī)聽說沈銳頭部曾受過重創(chuàng),,最后都不約而同的給出了一個結(jié)論:離魂癥,。也就是后世所說的失憶癥,。
好在沈興策早將沈銳的情況詳詳細(xì)細(xì)的寫信告訴了兒子兒媳,何氏見沈銳全身上下一個零件不少,,遂放下心來,,也不在乎沈銳的那一聲娘叫得毫無感情。
這時旁邊有人上來勸著哭哭啼啼的母親,,母親哭了一會兒,,見眾人都站在那里侯著她,擦了擦眼淚,,不好意思地笑了道:“你看我是怎么了,,我兒回家,應(yīng)該高興才是,,走,,都到屋里去!”
母親拉著沈銳招呼眾人向府里走去,。沈銳抬頭望了望,,眼前高墻大院,石階兩旁蹲著一對威武的石獅子,,足有兩米來高,,門是朱漆銅環(huán)的大門。沈銳心下暗想:咱家真是有錢,。
到了里屋,,免不了又是一番介紹,母親旁邊那位跟她年紀(jì)相仿和藹可親的婦人是李氏,,李氏是沈銳父親沈道正所娶的偏房,,當(dāng)年何氏與沈道正成親,一直相敬如賓,,然兩人在一起數(shù)年竟無一男半女,。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在母親的一再要求下,,沈郎中娶了一房側(cè)室李氏,次年李氏誕下一子,,便是沈銳的大哥沈安邦,,母親興奮異常,視如己出,,從此吃齋念佛,,逢廟必拜。
不知道是何氏吃齋念佛感動了上天還是怎么的,,在沈安邦八歲時何氏竟也奇跡般懷孕了,,并順利產(chǎn)下沈家第二個兒子,,這就是沈銳,這下沈道正高興壞了,,連忙廣發(fā)請柬,,大宴賓客,并托人請當(dāng)時滯留在京的正一教張?zhí)鞄煹母咦銖垙┞敒樯蜾J祈福,。
沈道正今日要坐班,,所以并不在家,母親為沈銳一一介紹著沈家的管事下人,,那些人一一上前行禮問好,一起有十多人,,沈銳一時也記不住他們的姓名職責(zé),,便也做罷,反正以后有的是時間,。
母親打發(fā)下人離去,,只留下李氏跟沈銳敘著話。沈銳將自己在爆炸后醒來后情況一一道與兩人聽了,,兩人聽了他悲慘的遭遇,,又一次流下淚來,同時也明白了自家數(shù)次派人出去查找,,卻始終未曾發(fā)現(xiàn)沈銳的怪事,。
何氏記得出事那天沈銳難得起了個大早,對她說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何氏也知道兒子前兩日讀書甚累,,覺得如此好天氣出去散下心也好,于是找來兩個家丁囑咐一番,,自領(lǐng)了沈銳去了,。
當(dāng)日九時王恭廠發(fā)生爆炸,因沈府離得遠(yuǎn)未受到波及,,何氏聽到那驚天動地的巨響,,不由得心里發(fā)慌,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當(dāng)下遣了人去打聽,,才知王恭廠發(fā)生了爆炸,聽那家人說的慘不忍睹,,急忙進(jìn)佛堂念經(jīng)去了,。
果然,直到當(dāng)天天黑,,也沒見沈銳回來,,連那兩個家人也不知所蹤,。沈家當(dāng)下炸了鍋,連忙一邊派人前去山東告訴正在山東視察運(yùn)河疏浚工程的沈道正,,一邊派人四處尋找,。
爆炸后的京城一片混亂,據(jù)說死了兩萬來人,,無家可歸的人更是不計(jì)可數(shù),,要想找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再加上沈銳當(dāng)時受了傷,,臉腫的跟包子一樣,,蓬頭垢面,衣服也不是走失失時所穿的那樣,,加上失憶癥,,就算認(rèn)識的人見了也不曉得這個狀如乞丐的少年是沈銳,自然那些下人一無所獲,。這樣到了第三天,,沈銳及兩個下人仍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