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珣回到忘憂閣時烏云已然消散,,夕陽染紅了大片大片的云彩,,遠(yuǎn)處連綿的山巒被覆上了厚重的流金一般模糊了無數(shù)細(xì)小的暗角,,只留下光滑細(xì)膩的輪廓和流沙一般泛著柔和光澤的白雪。磅礴壯闊的日落,,耳邊刮過的烈風(fēng),,還有閣中溫暖的一盞燈黃,想來山上的日子雖然枯燥,但也是不錯的,。
只是旁邊這個倚在門上“賣弄風(fēng)騷”的家伙……為什么還在這賴著她,,她還來不及開口,顏昭就閃了進去,。
“你把我叫來,,沒給顆甜棗就算了,還一直棍棒相向,,回拂塵太遠(yuǎn)了,,天這么冷,你難道忍心我饑寒交迫餓死在路上嗎,?”
顏昭翹著腿撒嬌,,篤定舒珣不會趕他。
“就你今日做的混賬事,,你就不怕我毒死你嗎,?”
顏昭依舊攤在梨花雕木的椅子里,不為所動,?!笆ナ值氖质蔷热说氖郑阋疚?,那山下那些人聽說了,,這么多年豈不白叫了,你說不定還會落下個謀害親夫的罪名呢,?!?p> “如果是親兄的話,我還承認(rèn),,親夫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我都承認(rèn)孩子了,,你得對我負(fù)責(zé)?!鳖佌牙娅懙囊滦漭p輕地?fù)u著,,像討糖的孩子?!安蝗荒憬幸宦暋绺纭瘉砺犅牎?p> “開什么玩笑,,我不叫?!笔娅懭讨Σ蝗タ此?,想把衣袖從他手里奪回來,,一用力竟然沒拉動。
顏昭苦著臉說“小時候還‘阿昭哥哥’叫的親呢,,越大越不懂事了,。”
舒珣看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破了功,。
“行吧,阿昭哥哥,,”舒珣學(xué)著他的語氣叫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來吃飯吧,?!?p> 隨即讓侍女端了菜上桌。
顏昭心滿意足地落座,,毫無防備地吃了口菜,,然后…悲劇了…
“二珣,你太狠了,,你這是放了山下陶家婆婆的辣椒吧?。?!”
舒珣無謂地笑笑,,遞給他一杯水,無謂地攤攤手,,
“來喝口水,,潤潤嗓子再說那個男人的底細(xì)?!?p> 顏昭喝了口水還是一邊止不住咳一邊流淚
“舒珣…咳咳…你太狠了……你還是人嗎,?”
舒珣微蹙眉頭,沉聲催促道,,“快點說,!”
“小白眼狼!那人…咳咳…叫李朗,,是李唐的漢陽郡王,,正一品,食邑五千,。”顏昭順過氣想再喝一杯水,,卻被舒珣輕輕壓住
“就這些,?”
“我的天,!就這些!那些八卦丑聞你肯定不愿聽??!”
“我還就想聽這些?!?p> 顏昭一邊用內(nèi)力調(diào)息,,平復(fù)了幾口氣,一邊磕磕絆絆地說著,。
“他為人尚且可以,,叫李唐其他皇子來說正派一些,沒有貪腐,,不過有過紅顏知己,。”
“哦,?那他與師姐如何相識,?”
“你真的想聽?我怕那啥……少兒不宜,?!?p> 舒珣直白地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
“你說,!”
“哎呀呀,我臉皮再厚也不能打聽楚瓊和別人的…那也太流氓了,。我真真是不知道了,!”
“行,你早些休息,?!闭f完舒珣往顏昭嘴里塞了幾片清爽的葉子蓋住了辛辣,拔腳就走卻被一聲詢問拽住了腳,。
“這件事你是管到底了,,對吧?!?p> 舒珣邁出去的腳放了下來背對著顏昭
“只要李朗對師姐和孩子好,,將來能護佑一方百姓,救他就不虧,?!?p> “阿珣,如今若師尊不出手,,便只有我們兩人能替他抵擋天雷之刑的秘術(shù)了,,我根本不管楚瓊會怎樣,,天雪山會怎樣,天下那么多百姓救不救得過來,,我只擔(dān)心你,,你將來是否會后悔,人心都會變的,?!?p> 顏昭斂起了俏皮,也忍下不適,,嚴(yán)肅而認(rèn)真的質(zhì)問,,他一直在回避舒珣的追問,希望她懂得及時行樂可如今她如此決絕,,決絕地讓人心寒,。
“阿昭,我也不知道,,可我也不想知道,。世間利害糾紛誰對誰錯,并不重要,,我只想護師姐平安幸福,,就像當(dāng)年她獨自承下禁言咒一樣?!?p> 舒珣一字一句,,不加斟酌。
顏昭搖了搖頭仰進椅子里,,硌得后背生疼,。
翌日,舒珣惦記師姐情況,,起了個大早準(zhǔn)備,。等太陽完全露臉時顏昭才晃晃悠悠進了藥室,一來就倒在石桌旁,,瞇著眼睛看手邊忙碌的舒珣,。整個人雖然懶散,眼睛里卻閃著亮光,,桃花眼微微一彎,,將舒珣整個身影都裝進去,絲毫不在意,,也沒提起昨晚的不愉快,。
“阿珣,明年,就到你下山了吧,?!鳖佌雁紤械亻_口,邊說邊伸了個懶腰,,松松垮垮地打在腰間的系帶因為大幅度的動作又分開了些,中衣一偏,,毫無意外地,,露出他精瘦的胸膛。
“嗯,,師姐下山時說不定會一起,,正好探探李朗的品性如何?!笔娅懧詭d奮地回答,。抬手放了些藥材到小秤上,湊近溢滿藥香的小鍋,,五指并攏做小扇狀在鼻尖清扇著,。一絲一縷都謹(jǐn)慎小心,細(xì)致入微,,卻未發(fā)覺那流光溢彩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哦”顏昭摸了摸微涼的鼻頭,有些含混地說道,,
“其實吧,,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昨天沒告訴你,。那個李朗還有那天那個姑娘,,我上三清殿之前就查了個仔細(xì)?!?p> 坦白無異于自殘,,顏昭有意逗她化解昨日的尷尬,不想說完顏昭卻感到心虛還有前方莫名的殺氣,。
“那你半天不同我講,,故意扯那些沒有的,簡直故作姿態(tài),!”舒珣轉(zhuǎn)過身正好撞見顏昭看好戲的表情,,這人真是不知道‘作死’是何物啊。
“你信不信你這幾天我讓你吃辣吃到吐,?”
“那你先抓到我再說吧,!”轉(zhuǎn)瞬之間,顏昭就飄了出去,,功力卻保留了七八成,。本來就想逗逗她,,抓到也無妨。
舒珣抓起包好的藥追著顏昭向星淵閣去,,打鬧之間驅(qū)散了難以入眠的憂慮,。
星淵閣地勢比其他幾閣都高出不少,極目遠(yuǎn)眺,,能望見西北處李唐與北蠻的分界線,。除了忘憂閣之外其他閣主與門下弟子住在山頂,居所一直綿延到山腰,,星淵閣更是其中頂尖,,在山頂小筑中間探出一出觀星臺,迎面遍是萬頃梅海,,背面倚著萬丈深淵,。每日面對河漢邈邈,轉(zhuǎn)身又是積雪數(shù)丈,,懸崖千仞,,倒像是為來困住誰,重檐疊嶂毫無退路,。
“阿珣,,師尊或許只是想考驗李朗,驗其真心,,看這個自恃尊貴的李唐之后能為師姐做到哪一步,,不會真要他性命?!?p> “你也說了是或許,,師尊動子,皆關(guān)四境,,心思難猜,。”
“那你打算扛下天雷嗎,?”顏昭終于忍不住了,。“如果是,,我愿意分擔(dān)一半,,也算是還師姐當(dāng)年之恩吧”
舒珣看著他一時無話可說,她也曾怕?lián)尾幌氯?,想向顏昭開口,,可她憑什么呢?這么多年的情分嗎?那也太可笑了,,情分本就虛無縹緲,,不如恩惠修為甚至錢財來的實在。顏昭更是,,天生傲骨,,沒了修為又怎會成為人上之人,要他像普通人一樣在練二十年嗎,?,。
她知道自己開口他一定會幫,那之后呢要她如何面對顏昭,,以什么姿態(tài)面對呢?這樣無異于威脅和利用的懇求,,她覺得惡心,。如今顏昭自己提出來了,只能讓她五味雜陳,。
“多謝”舒珣如今只說得出這一句,。顏昭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蹭下一骨節(jié)的淚水
“看看,,手都弄臟了,,還進不進去了?”顏昭若無其事地往前走,,走得沒滋沒味,,行尸走肉。
兩人一進門就看見李朗和師姐依偎而坐,,一時也不好打擾,,還是昨天那個姑娘在旁提醒才將其迎來進來。舒珣是師姐從小照顧,,感情自是不用說,,呆在一塊師姐都不用打手勢,舒珣就能明白,。她扶著師姐坐下,,認(rèn)真地把脈,又叮囑了一些零碎地注意事項,,旁邊的侍女就是昨日的姑娘,,一臉認(rèn)真地做著筆記。
舒珣起身向那姑娘作了一揖“多謝阿靈姑娘昨日通傳,?!?p> 阿靈沒想到舒珣會如此,一時難以回應(yīng),低著頭又退了一步,,偏了偏頭向師姐求助,,卻撞上顏昭玩味的目光,臉唰一下就紅透了,。舒珣暗罵唇槍口劍也擋不住他賣弄風(fēng)騷,。還是師姐請扶起兩人打破僵局。
“還沒請問舒珣姑娘是如何知曉阿瓊有孕呢,?!蹦沁厓扇嗽镜慕瞎畔锏街螄碚徽劜恢裁磿r候停止,兩人齊齊回頭看她,。
“天雪山醫(yī)術(shù),,不泄漏與…”舒珣舌頭轉(zhuǎn)了個彎把“外人”兩個字吞了下去,這樣當(dāng)著師姐的面終究太傷人,。
李朗有自知之明也明不在意,。舒珣與師姐嘮了一會就被顏昭拉著走了。
“你還沒說他人怎么樣呢,?”
“雖然學(xué)識比不過我,,但政治問題的見解倒是頗為精辟,若此人將來浪跡江湖,,我倒很想引為知己,。”
顏昭雖然有自夸的成分,,但能得他如此夸獎的,,也是少數(shù)。
“兩年前江南水災(zāi)時,,江南五位州牧能疏民急救,,沒有發(fā)生暴亂,想來有不少這位漢陽郡王的功勞,,這樣看無論真心還是假意,,為民造福還是有的?!?p> 兩人沉默了一路,,江南水災(zāi)時背后操縱者的手段果決,心思也極為縝密,,這樣的人會毫無準(zhǔn)備地乖乖受死嗎,?
一月后的天雷之刑誰都沒有再提,這一月見面也少,。舒珣天天往星淵閣跑,,一邊安撫師姐,,一邊打量這位“姐夫”。李朗雖緊張卻也沒有害怕到要死,,想來是顏昭安慰過,。看兩人在一起,,舒珣也有了一種心安的感覺,。
她與顏昭直到行刑前一天才見了一面。顏昭晚上來取這個月拂塵閣的藥材,,順便來蹭飯,,還拎了幾壺酒。
“拂塵近日新釀的酒”
“還不錯,,就是勁兒有點大,。”舒珣細(xì)呷了幾口,,只覺入口甘甜無比,,淌入肺腑又是火辣辣地灼燒之感,隱約有些不適,。舒珣又吃了幾口菜想壓壓酒勁,只覺眼前有些模糊,,手腳發(fā)麻“顏昭,,你……”話音未落,人就癱在了桌上
顏昭伸出細(xì)長的手指,,指尖輕劃過舒珣微紅的臉龐,,又輕輕撩起垂到唇角的發(fā)絲替她綰到耳后。
“二珣,,明日我一人便可,,你于我是唯一的親人,我怎么能看你受傷,?你少不更事,,做事多出于少年意氣,會陷入危險而不自知,。若我在你身邊,,尚可護你周全,可明年下山,,山下的人間如何,,你有何曾見過,總要有修為護體啊,?!鳖佌言谑娅懚呡p輕訴說,,靠地極近,像再不能分開,,又像最后一次決絕地相擁,。
顏昭扶起舒珣,將她抱上榻,,自己坐在旁邊,,用目光細(xì)細(xì)地描摹她的模樣。那一雙風(fēng)華絕代的眼睛能映出星光,,能洞穿世事,,有超越年齡的深邃,也有年少的歡喜,。
舒珣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醒來時窗外已是天雷滾滾,窗柩閃過的寒光直逼人心,。門外的積雪已經(jīng)能沒過腳腕,。她只覺得心口刺痛,稍一動作就滿身酸軟,。忽然一道天雷逼下,,舒珣強撐著踉蹌著趕到天臺。
鮮血的味道混合著初雪的清香,,天臺上古老而神秘的凹陷紋路已經(jīng)染上了干涸的血跡,,勾出的圖案扭曲丑陋又?jǐn)z人心魄。
舒珣雙腳麻痹了一般“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她幾乎不敢直視那個渾身是血的人,,那個昨天還笑著討打的少年,此刻毫無生氣地癱在天臺中央,,任一道道天雷將身體捅穿,。眼見又是一道血起四濺的懲罰,舒珣膝行著將顏昭護在身下,,身后的皮肉登時碎成血沫,,又堪堪撐過了最后幾道。
“顏昭,,你這個混蛋,。”舒珣不知臉上冰涼的是雪還是淚,,蔣彥召束在懷里,,顫巍巍的去探他的脈搏,還未碰到,,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舒珣再見顏昭時,,已是在師尊的蓄靈室里。顏昭已經(jīng)被洗去血污,,皮肉開綻,,縱橫在胸前背后。他還是那一身瀟灑的白衣,,一如蒼白的面色,。舒珣也剛從驚嚇中醒過來,雖不見得傷有多重,,卻比顏昭還要無精打采,。
“師尊,顏昭還能醒嗎”舒珣不自覺的帶上了哭腔,。
“這蓄靈室汲山河之精,,日月之靈,只要人有意識,,不止能醒過來,,內(nèi)力也無太大影響,但若三年過去毫無動靜,,顏昭就只能耗神而死,,一切看他心性?!?p> 師尊也有些惋惜,,她知道顏昭打了什么算盤,也有心讓舒珣得到歷練,,但這步棋太險,卻又無可避免,。
長琴長情
顏昭:兄長就是這樣的存在,,天天挨罵,天天找罵,,心甘情愿,。 唉,別留戀哥,,都沒結(jié)果,!就是這么優(yōu)秀! 舒珣:優(yōu)秀沒看出來,,秀倒是真的,,人人都有腰椎間盤,怎么就你突出,!是不是哪個毛頭小子干了什么,。 顏昭:……(*ˉ︶ˉ*)